《安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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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栖枝-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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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二爷经营着省城里的几间大酒楼,里头的采办都是由他一人张罗的,燕窝鱼翅也是没少往府里送,往年陈刘氏都是有这般做的。更何况年关近了,每处的管事都懂得交些孝顺钱和礼上来。陈刘氏堆在手里也是多了,就分了些给膳房。
  
  听了这话,胡雅和张妈都是不做声了。
  
  ………
  
  “混账东西,”沈老爷将手中的杯盏捏得作响,也不顾热茶溅了出来,“老二啊,老二,你这不是坑蒙了自家人么。”
  
  东厢房里依旧捂得严实,摆放在了案上的一盆茶花碗口大的花身,争艳吐芳。
  
  沈二爷之所以一早赶了回来,正是在酒楼里巡查时,听了消息,说二夫人支了好些燕窝鱼翅回来。那批鱼翅他也是见过的,成色倒还是不错,只是来路他是清楚的。
  
  “老爷,您可是要还我个清白,”陈刘氏得了音讯,也咬牙切齿了起来,几根金闪闪的指点到了沈二爷的肥头上:“我也是看了成色,都是白白净净的,才取了过来。”
  
  上回周嬅敬茶的事因为刘奶娘吞金自尽,算是告了个段落,她打好的金算盘,又被打乱了。
  
  “大哥,”沈二爷眨巴着绿豆眼,低声下气着:“丢得可是我自己的种,我能不心疼。”孩子倒也罢了,沈二爷心底想着,那么个美人儿,可不是就这般残了去。
  
  “唉,自作孽不可饶,”沈老爷眼底的怒意成了无奈,“那批害人的东西,你快撤了去。”
  
  “那可不成,”沈二爷脸上的肉抽抖着,“那可是要蚀一大笔钱的,”原本肥白的脸成了肝脏色。
  
  “钱,钱,钱,”沈老爷气得拎过了他的衣领,却只扯落了几根狐裘茅,沈二爷的那身架子,也不是人胡乱可以拖得动的,“真要再出了人命,你才罢休!”
  
  那批燕窝想也不用想,怕是二爷贪了便宜从了别人那倒卖过来的,以次充好混在了酒楼中卖。
  
  从陈刘氏那里收回来的燕窝,沈老爷也托账房先生查验过了,都是用了丹砂熏蒸成的,里头带得那些毒,孕妇又怎能经受得住。
  
  “没了也好,”沈二爷猫着身,“我也问过大夫了,那样胎生下来也是个怪物,”他哆嗦着,想着那些白花花银子,将心底的不祥压了下去。
  
  陈刘氏想着周嬅的模样,心里也是害怕了起来,无论如何,那也是条人命,也是自己吩咐着陈妈送过去的燕窝。这回可是被佟氏害死了。
  
  陈刘氏可不敢说出来,她正瞅着院中的燕窝短了时,就随口和沈三夫人提起了这事。佟氏也就指了条明路给她,正是将二爷酒楼里的余货给了周嬅。
  
  “行行,大哥,您就莫要动气了,”沈二爷心疼着那批钱,但见了沈老爷起的面皮都涨成了紫红色,也知他是动了真怒气,怕他伤了身子,“我改明。。。不不,今个下午就去楼里一趟,将那些灰货都处理了。”
  
  一万两纹银没了,沈二爷走出门时,心口学淋淋地疼着。
  
  再次的燕窝,不一次吃进了过量,又哪能生出了是来。
  
  “前阵子,你和三弟妹商量的官事怎么样了,”陈刘氏跟在他的后头,唠叨问着话。
  
  “能怎么样了,你一个妇人家懂些什么,以后不准将楼里的货弄到自己院里去,”沈二爷被问了讯更是难受,那批燕窝不正是佟氏说是官家克扣下来的,拖他处理的,这会儿可好,出了人命,还白贴了银子。
  
  他的绿豆小眼才是一转,鬼主意就上来了,这也好,陪了个儿子,得了个他人的把柄,倒也是笔合算买卖。




☆、残 花 雨

  滑胎的事,让胡雅很是有些不服气,险些闹到了沈老爷面前,还是张妈好言劝了好阵子,才平下了心来。
  
  沈老爷又让胡雅出了面,拨了不少补身子的钱和衣裳以及一些首饰给了周嬅房中。
  
  沈二爷也是动起了心思,好说歹说劝陈刘氏在府里空出了间向阳的阁子,腾给了周嬅那屋子。
  
  陈刘氏为了那错给的燕窝,也不敢再难为周嬅,甚至又拨了几个新进府的婢女给周嬅。
  
  府里的下人都议论着,说周小姨娘虽是滑了胎,却反而得了宠,也算是因祸得了福。
  
  周嬅也还年轻,很快就养好了身子。冬梅落了枝头后,春桃才是刚起时,她就可以出了院,身段又恢复过来,再加金银翡瑙,几月下来,细润的肤色,再加上春水眼,竟比沈府的任何一名夫人都要周正些。
  
  这一日,周嬅趁着明媚的春色,带着几名新调教的婢女,到了“落鹜院”里来串门,胡雅摆了些蜜饯茶点,两人坐在了院落里看着花匠在墙底又栽了几株新树。
  
  “姐姐,那些人倒腾着什么?”惊了那次滑胎后,周嬅人前人后都客气了起来,她年龄比胡雅还要大些,却叫起了“姐姐”来。
  
  “说是北边带来新树种,名叫樱树,”张妈听着那些花匠提起过,忙接过了话,“老爷去北边行商时,曾说樱是他见过最是炫目的花木。”
  
  “春樱绚烂,只叹花期犹自短,”胡雅捏了个霜糖李子,丢尽了嘴里。腌制好的李子,涩味是去了,留了股惹哈喇子的酸味。
  
  味道很是不错,胡雅托起了盘子,送到了周嬅和张妈前头。
  
  “我不爱这口,”周嬅颦起了眉头来,除了怀孕那阵子,她从来不爱酸味。张妈对胡雅的举动也是习惯了,小心地取过了颗最小的李子,半含半吞了起来。
  
  “姐姐又是说笑了,花期短,只要够美就成了,”周嬅掩着嘴,看着前头的花匠翻弄出来的尘土,“更何况,打虎村也没有这些花儿,您又是凭空想出来的。”对于胡雅的胡思乱想,她和张妈都是习惯了的。
  
  “这可不是乱说的,”胡雅丢开了果盘子,跑到了花匠身。“我是从学堂里听老先生说的,”她随口找了个借口,看着不断翻出来的新土,沾上了她的新鞋。
  
  “师傅,你能想法子买到樱桃树么?”沈老爷做事历来细心,为了这批树苗,连花匠都是从北边雇过来的,“就是那种,结了黑红色酱子果。”
  
  几名花匠见了这名不生分的小夫人,和个淘猴子似的,都是乐开了。“有的,有的,不过那是野果子树,可比不上樱花树惹人眼,小夫人真喜欢,小的们就拖家里从山上移一些来。”
  
  “就这么办了,”胡雅想着那些新鲜的樱桃果,忙是吐了酸李核。
  
  “小夫人,”张妈又是数落起来,“你也不嫌埋汰了衣服,就不能学学周姨娘的样,安生些。”
  
  周嬅侧靠在了美人榻上,眯着眼瞧着西厢房,那里的沈少恬正和几名婢女玩着躲猫猫的游戏,笑声传了过来。她的心里有些发闷,一旁胡雅拍着手指挥着花匠铲着土。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心想,今晚该是让二爷给自个儿做上副指套子,就和陈刘氏那样的。“小夫人,”周嬅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我也想入学堂。”
  
  ……
  
  周嬅和胡雅年龄相差也不大,照着理也是该进学堂的年龄,沈老年念着她在二爷府中孤苦,多个玩伴也是好的,就答应了胡雅,由着几人一起去学堂。
  
  开了春,宾院里又陆续搬进搬出了好些门客,常年留在里头的也就只有老举人和沈查子了。
  
  才是一个新年,学堂里的孩童们也如同春天的树苗般隔日长了起来,独独老举人看着又老迈了不少。
  
  胡雅稍做一对比,也是发现,沈老爷似也老了许多,偶尔经过东厢房时,还能听到他的咳嗽声。于是沈老爷房中的茶水换成了加了冰糖的梨子水,对于这些细小的变动,沈老爷也都是记在了心里。
  
  对于周嬅的半路插班,最不满意的要数,沈二夫人的两名千金了。两名孩童出了年也都满了十岁,依稀懂了些人事,平日又是老见爹爹进了周嬅的房,惹得陈刘氏摔烂了一屋的东西,也学了些刻薄话。
  
  “沈府的学堂还真是连不入流的人都进得的,”两姊妹摔打着书具,话是冲着带着周嬅进来的胡雅说的。
  
  先是身份不清的胡雅,再是做妾的周嬅,都是些狐媚的货色,两姊妹自认清高,鼻孔朝天,乱骂了起来。
  
  “你们说谁,”沈少恬不肯了,这一年来他和胡雅也算有了姐弟的情谊,也不容他人胡乱说话。
  
  “两位小姐说的是在下呢,”沈查子捧着一把琴,走了进来。
  
  听得沈家的姊妹又是羞又是恼,连声否定着。
  
  那盏改头换面的龙凤灯盏还挂着了“落鹜院”的回廊里,在了桃粉梨白中摇曳生姿,除了他们三人,沈府上下无一人知道灯笼出自何人之手,也无一人知道,灯盏上的琉璃画引子出自沈查子之手。
  
  那日之后,胡雅也是小心谨慎,在了学堂上也不正眼瞧沈查子,他也没和谁泄露了中元时节,龙凤灯盏下,胡雅的那曲舞的事,两人也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来了。
  
  老先生还未到,听说他前阵子不小心受了些风寒,想来会迟些。
  
  见沈查子捧了琴进门,胆大些的三爷家的大姑娘吵嚷着让他弹上一曲。沈查子也不推脱,应着今日的春景,琴弦微动,指根深浅,边弹边唱了起来。
  
  学堂里铺开的草垫子都围了过来,连沈少恬都围坐了过去,很是清幽的一曲,配上沈查子浑然天成的嗓音,忽高忽低。
  
  春风惊了外头的黄杏,飘然入了学堂,一众待长成的男女孩童们听得醉然,只见周嬅扭捏着,最后还是坐到了人堆里,眼直直地粘在了沈查子身上。
  
  胡雅孤身坐在了一边,看着杏花雨后,天空飘起了春雨来,所有的人都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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