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卷2-列王的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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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卷2-列王的纷争- 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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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铁匠房时,艾莉亚听见锤子不断铿锵。高高的窗户,映着暗橙色的火光。她爬上屋顶偷偷往下看,只见詹德利正在打造胸甲,他干活很专心,似乎全世界只剩下金属、风箱和炉火,而铁锤成了手臂的一部分。她看着他胸肌的运动,倾听他用钢铁制造的音乐。他好强壮,她心想。当他拿起长柄钳子,将胸甲夹起浸入回火的水槽时,艾莉亚“哧溜”一声翻下窗口,跳到他身旁的地面。
  他看来并不惊讶,“小妹妹,该上床睡觉啦。”他把胸甲浸入冷水,甲胄发出猫一样的“咝咝”声,“外面那么吵,怎么回事?”
  “瓦格·赫特带回一些俘虏。我看到他们的纹章,里面有个是深林堡葛洛佛家的是我父亲的人。其他人大部分也是。”突然间,艾莉亚明白自己为何信步走到这里。“你帮帮我,把他们救出来。”
  詹德利大笑,“我们该怎么做呢?”
  “亚摩利爵士把他们关进地牢,就寡妇塔下那间大牢房。你可以用你的锤子把门砸开——”
  “你以为卫兵会干看着,一边打赌我要挥几下才能砸开?”
  艾莉亚咬紧嘴唇。“我们得杀死卫兵。”
  “怎么杀?”
  “他们没几个人啦。”
  “就算只有两个,对你我来说还是太多。在渔村,你还没学到教训吗?你要真去试,包管被瓦格·赫特砍掉双手双脚,别忘了,这是他的作风。”詹德利又拿起钳子。
  “你怕了。”
  “别烦我,小妹妹。”
  “詹德利,那里有一百个北方人呢,也许还要多,我数都数不过来,反正不比亚摩利爵士的人少。嗯,我是没算上血戏班,但只要放他们出来,我们肯定能夺下城堡,然后逃跑。”
  “算了吧,你放不了他们,就像你救不了罗米。”詹德利用钳子翻动胸甲,仔细检查。“就算真能逃,我们去哪里?”
  “去临冬城啊,”她立即答道。“我会告诉母亲你是怎么帮我的,你可以留在——”
  “我会获得小姐您的青睐?从此为您的坐骑镶蹄铁,为您尊贵的兄弟们铸剑?”
  有时候他就是会惹人生气。“你别这样笨啦!”
  “一样是流汗出力,我凭什么赌上双脚,拿临冬城跟赫伦堡交换?你认得‘黑拇指’老本恩吗?他从小来到赫伦堡,先后为河安伯爵夫人及她的父亲和祖父打铁效力,甚至在河安家接管赫伦堡之前,还为罗斯坦家族服务过。眼下他是泰温公爵的铁匠,你知道他怎么说?剑就是剑,盔就是盔,手伸进火里就会烧伤——这些东西,不管你为谁效力都不变。总而言之,卢坎是个不错的师傅,我要留下来。”
  “你会被太后抓到的!‘黑拇指’本恩又没人要抓!”
  “金袍子要的很可能不是我。”
  “才怪!就是你,你明明知道:你是个重要人物。”
  “我是个铁匠学徒,有朝一日说不定能成为武器师傅……只要我别干些逃跑的蠢事,然后为此失去双脚甚至丢掉小命的话。”他背过身去,再度举起锤子敲打。艾莉亚无助地握手成拳。“下次你做头盔,把牛角改成骡耳朵!”再不快跑,她就会忍不住要揍他了。就算我揍他,这笨蛋也没感觉啦!好啊,等他们发现他是谁,一刀砍下这骡脑袋,他就会后悔不帮我了。没他参加才好呢,在那个渔村,就是他害她被抓的。
  想到渔村,她就想起那一路的长途跋涉,想起仓库,想起记事本,想起那个被钉头锤砸扁脸的小男孩,想起老笨蛋“一切皆为乔佛里”,想起绿手罗米。我从前是头绵羊,现在成了老鼠,只会躲躲藏藏。艾莉亚咬紧嘴唇,试图寻找自己的勇气。贾昆给过我勇气,他让我成为赫伦堡的鬼魂,而不只是老鼠。
  威斯死后她一直在躲避罗拉斯人。奇斯威克的死还好说,谁都可以把人从城墙上推下来,但威斯那条丑陋的斑点狗是他从小养大的,要让这畜牲背叛他,想必用了什么黑魔法。贾昆、罗尔杰和尖牙都是尤伦从黑牢里挖出来的,她想起来,贾昆一定干过些可怕的事,尤伦知道,所以才用链子捆着他。如果这个罗拉斯人是巫师,那罗尔杰和尖牙就是他从地狱里召唤来的恶魔,他们根本不像人呢。
  贾昆还欠她一条命。在老奶妈的故事里,古灵精怪会让人们许愿,许第三个愿时得特别小心,因为那是最后一个愿望。奇斯威克和威斯都不太重要,第三条命一定得有价值,艾莉亚每晚复诵姓名时都告诉自己。现在边跑边想,她突然怀疑自己犹豫不决的真正原因。是啊,只用一句耳语便能取人性命,她便无需害怕任何人……可一旦用掉最后一个名额,她又要变回老鼠了。
  粉红眼已经醒来,她不敢回去睡觉,可又不知该躲哪儿,于是去了神木林。她喜欢松木和哨兵树强烈刺激的味道,喜欢青草和泥土挤进趾缝的感觉,喜欢风吹树叶的声响。一条蜿蜒的小溪缓缓流过林间。一棵树木倒落下来,下面有个小坑。
  在腐木和扭曲的碎枝下,她找到自己的剑。
  詹德利太固执,不愿给她做,她只好自己摘扫帚的须茬当剑用。这剑实在太轻,而且没有握把,但剑尖却还参差锐利。
  平日只要得空,她就会偷偷溜过来练习从前西利欧传授的技艺。她光着脚在落叶间移动,劈下枝条,击落树叶,甚至爬到树上,在枝干间跳跃舞蹈。她用脚趾攀住树枝,来回行动,随着平衡感逐渐建立,摇晃不稳的情况日益减少。最好的练习时间是晚上,晚上没有人打扰她。
  这次,艾莉亚又爬上树。高高地站在树叶的王国中,她拔出剑来,刹时将亚摩利爵士、血戏班、父亲的部下这一切的一切都抛在脑后,沉醉于脚底粗糙的木枝和空中挥舞扫帚剑的快感中。破枝杈变作乔佛里,她不停攻击,直到它掉落下去。太后、伊林爵士、马林爵士和猎狗都只是树叶,她毫不留情地将之一一斩杀,捣成丝丝绿碎片。胳膊挥累了,她便跷脚坐上高枝,在凉爽黑暗的空气中喘气,一边倾听捕猎的蝙蝠发出的吱吱尖叫。透过繁茂的树冠,她看见白骨一般的心树枝干。和临冬城完全一样。难道真是那棵?……难道她只需爬下去,就又回到了家里,甚至还发现父亲一如往常地坐在那棵鱼梁木下。
  于是她把剑往腰带里一塞,顺着高低的枝条滑回地面,向鱼梁木走去。月光将它的枝干染成银白,五角的红叶在夜色里却是黑暗。艾莉亚注视着刻在树干上的人脸,那是一张可怕的脸,嘴巴扭曲,眼神凌厉,充满仇恨。诸神就是这般模样吗?诸神也会像凡人一样受到伤害吗?我该向它们祈祷啊,她突然想。
  艾莉亚跪下来,却不知道怎么开始。她合拢双手,请帮帮我,远古诸神,她默默祷告,帮我把那些人放出地牢,杀了亚摩利爵士,然后带我回临冬城,回家。让我成为水舞者,成为冰原狼,永远不要害怕。
  这样就够了吗?远古诸神听见了吗?是不是该大声说呢?或许……该祈祷得久一点,记得父亲时常祈祷很久很久的。可是远古诸神却不帮他,想起这点她很恼火。“你们应该救他,”她忍不住责骂那棵树,“他一直向你们祷告。帮不帮我我倒不在乎,反正就算你们要帮,我觉得你们也没能耐……”
  “女孩不可嘲弄众神。”
  这声音令她大吃一惊。她拔出木剑,一跃而起。贾昆·赫加尔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仿佛林中一棵树。“某人来听名字。一个两个第三个。某人要把该做的事做完。”
  艾莉亚垂下破剑,指着地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某人的眼睛会看。某人的耳朵会听。某人洞察真相。”
  她怀疑地瞪视他,难道是诸神派他来的?“你怎么让狗杀威斯?罗尔杰和尖牙是不是你从地狱里召唤来的?你真的叫贾昆·赫加尔吗?”
  “有人名字很多。黄鼠狼。阿利。艾莉亚。”
  她朝后倒退,直到背脊抵住心树。“詹德利说的?”
  “某人洞察真相。”他重复,“史塔克小姐。”
  也许他的出现真是诸神对她祈祷的回应。“我要你帮忙,把那些人放出地牢。放了那个葛洛佛,还有其他所有人。我们得想办法杀死卫兵,打开牢门——”
  “女孩忘记了,”他平静地说,“她有三条命,至今要了两个。要杀哪个卫兵,说出他的名字。”
  “一个卫兵是不够的,得把他们通通杀死,才能打开牢房。”艾莉亚狠狠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我要你像我救你一样救那些北方人。”
  他低头看着她,不带一丝同情。“女孩取走三条本属于他的命。女孩就得拿出三条命来偿还。不可欺瞒神灵。”他的声音既像丝绸又像钢铁。
  “我没有欺瞒。”她想了一会儿。“名字……我说出任何人的名字?你都会杀他?”
  贾昆·赫加尔点点头。“某人言出必践。”
  “任何人都可以吗?”她重复,“男人,女人,小孩,或者泰温公爵?或者总主教?或者你父亲?”
  “某人高堂早已去世,如果他仍在世,你又说得出他的名字,他的生死便由你支配。”
  “你发誓,”艾莉亚说,“对诸神发誓。”
  “奉海洋与空气中一切神祗之名,更奉火神之名,吾立此誓。”他将一只手放进鱼梁木嘴里。“奉新生七神及诸多远古神祗之名,吾立此誓。”
  他发誓了。“即使我说的是国王……”
  “名字出口,死亡降临。也许次日,也许隔月,也许来年,死亡将不离不弃。某人无翅不能飞,但一步接一步,终有一天会达目的,国王亦将死去。”他跪在她身前,他们面对着面,“女孩如果害怕,可以悄悄地说。快快说出来吧,是不是乔佛里?”
  艾莉亚将嘴唇凑近他耳朵。“是贾昆·赫加尔。”
  即使在燃烧的谷仓,四周是咆哮的火海,身体又被铁链束缚,他也没有此刻惊慌。“女孩……开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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