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神馆之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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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神馆之蝶梦-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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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羽抬手掩住微张的嘴,茫然环顾园内的繁花:这离娘子当真是法力无边,竟能唤来花中的仙人吗?! 

第19章



  封乘云端坐厅中,眼里残留着些忧伤,十指交扣摩挲;赵管事如往常般立在身后,垂着脸,喉咙处频频滚动;莫成在下首站得笔直,神情焦虑,不时粗重地长出口气。 

  凝滞气氛在离春踏入的一刻打破。厅中众人望去时,都是一阵惊愕:原先已瞧惯她一身黑衫的阴沉模样,今日亮眼的白衣,便足以令人不适。变化更大的,还是颊上那块醒目的胎记——依着本来的形状,用朱砂将之描绘成一片殷红枫叶,原先不规整的枝杈变了叶片的尖角,叶柄拖出来弯在嘴边。些微改动,就将无法遮掩的缺陷为鲜艳的异型装饰,构思堪称奇巧。最为显著的丑陋一旦消亡,五官之精致立时外露。她眉目本就细长,配合挺直的鼻梁、尖削的下颚,竟透出几分锋锐的美感。

  离春处在数道目光的交织下,比之前更是镇定,也不屑为在场各位解释改变的因由,脸色冷然地走到桌边,那里摆放着为她准备的一包纹银。她眉间含些讥诮,只扫过一眼,并不当场点数,反而将一旁割下的蝴蝶床帐拎起,似此物才最是令她满意。按在桌上细细触摸一阵,小心地捻成一卷,顺进阴阳扇柄的空筒里,而后又将其余一段段竹节拆散,纷乱地滚满桌面,折腾过后重新装回。

  这行径看似无稽,厅中人不解,自然盯视着,目不转睛;离春手下动作也刻意放缓,好像生怕人瞧不清楚。红羽随她之后进来,因比旁人早受了“丑妇变红颜”的震惊,也抢先清醒,看得更为真切:怎么那扇柄好像比原来短了?许是错觉吧。

  离春一番做作,终于得意地停手,对面前的几人望过一圈:

  “今日在下要说的,恐怕一时半刻完不了。各位都这么站着,未免太劳累了。”劳累还是小事,主要是围在身边碍我的眼。“能否暂时忘了尊卑,坐下来听我讲解分明?”

  能对这问题作答的,只有一人。三名下仆盯着主子,封乘云先落座,一挥手,莫成便直挺挺坐下,管事和红羽斜着身子将腿侧搭在椅上。

  “多谢老爷。”离春立在厅正中,轩昂道,“现下我要说什么,想必红羽已知会过各位了。不错,按道理说,离春并非公门中人,管不着这回事。只要招引亡魂,让小公子见过娘亲,乱神馆就了了责任。谁想中途受夫人委托,要在下澄清凶案,总算师出有名,僭越处还望见谅!”

  说罢扫过众人,都静静坐着,没有谁接话。离春很是如意,她长篇大论时极厌恶有人打搅。

  “这里有个难题,就是我能与死者魂魄对话,听她讲述案情,凶手是谁如何作案自然胸中有数。但若这么指定了某人,控诉它如此这般杀了夫人,只怕难以服众。所以,势必要说出些无法力的人也能听懂的道理来,这倒是费神了。

  “当日初到封家,本来对凶杀毫无兴趣,却在收集亡者气息时,听到关于此案的三种说法。

  “第一种!贞观年间,某女子因情伤而投井自尽。这鬼魂自身不幸,便妒忌人家夫妻恩爱,非要拆散他们才能心态平和。先是试着上身,让夫人狂性大发;成功后故伎重施,操控她打扮成与自己相似的模样,在井前自绝。

  “这么解释,乱神馆倒是喜欢,官家只怕要犯难了。京兆府要怎么逮捕凶手?大理寺又如何定罪量刑?不错,世间自有鬼怪作祟的事,但‘离娘子我’说,此案与它们无涉,各位应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第二种!红翎贪图财宝,盗走珍珠。夫人发现失窃,她便贼喊捉贼地大肆寻找,其时神色诡异。凶案当晚,夫人差红羽将她叫来,命她次日归还失物。红翎知道事情败露,索性耗到夫人睡着后,痛下杀手。受害者惊醒,夺门而逃。两人追逐至井边,红翎将夫人溺死,慌忙逃窜。

  “这也许与官家的设想不谋而合,可惜一样不对。”离春望定红羽,“若是如此,在卧房中便有一场缠斗,现场必然狼藉,睡过夫人的被褥也该摊在床上。而姑娘清晨看到的,却十分干净,被褥也是叠好的。难道是凶手整理过?可她既然决定出走,第二日发现尸体,又查出少了个丫鬟,自然会惹上嫌疑,遭官府通缉,收拾得再整齐又如何?非但看不出益处,在封宅耽搁得久了,还要多担被人抓住的风险,费心布置岂不是多此一举?红翎总不是个呆傻的人吧。

  “剩下的第三种!陈词之前,还请将被提及的二位莫要愤怒。这并非在下编造,只是转述而已。话说,老爷忙于商务,夫人不甘寂寞,与长工勾搭成奸……”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蓄意诽谤!”

  “冤枉啊!我与主母,从来不曾、也不能!”

  亏得离春早有提醒,一个抠紧桌沿浑身颤抖,一个惶恐不已急红了脸,激昂的只是声音,倒没有更为过火的冲撞。

  “将谣言如实讲出,正是为了反驳,耐心听我说完。据传,死者与情郎数次幽会,其间一时性起以珍珠相赠。后来,发觉丈夫自此处看出端倪,恐惧之下串通贴身丫鬟演了一场失窃的戏,拖延些时候容她索还。次日两人相会于假山深处,还未说妥就被人撞破。下次见面便是那日子时,夫人支开红羽,按惯熟的那样叫来红翎把守,柴房中重修旧好后,却谈及为避风头暂时分别,并讨要珍珠。莫成难舍宝物,就近将夫人溺死井边。而望风者唯恐遭人灭口,远远地逃命去了。

  “这种猜测的创造者,在男女之事上,被尊为行家也是当之无愧。”离春睨着赵管事,“他曾言道,钗环首饰、锦帕香囊、珍珠玉佩,最适合拿去送人,并由此推断那失踪珍宝的下落。可惜,在下不以为然。不错,刚刚提到的那些物事,确是常用的定情信物,但也是男女有别。男子赠佳人,多用珍珠玉佩;女子赠情郎,却青睐锦帕香囊。她们所图的,是‘见物如见人’,自然偏爱那些凝聚情意的手制品。即使偶尔送出价值不菲的钗环首饰,例如当面拔下腕间一只玉镯,所重也不在那上等的成色,而在附着其上的一丝热度。似夫人这等有才情的女子,在这些事上,恐怕心思尤其细腻。即使亲笔字画莫成不懂,但若奉上一副绣作,或者在他贴身衣物上织些隐秘花样,岂非更是心血造就,寓意绵长?

  “如果不曾赠珠,是否就没了杀人动机?这却要取决于奸情的有无。诸多细节显示,夫人确实在情事上心绪浮动,莫成的行为也颇多可议。是不是虽与珍宝无干,但暗渡陈仓一事,却没有冤枉了他们?”

  “自然是冤枉的!”

  莫成的身子已然僵直,只能大声叫嚷,看那焦急的模样,像是立刻要跳进黄河洗一个清白。离春轻扯嘴角,踱到近前,附耳说了两句。只见他原本苍白的面色渐渐红润,眼睛也迸射出光芒,一跃而起,手掌掐紧离春双肩:

  “您说真的?”

  离春忍痛点头。莫成张开嘴巴,仿佛是忘记了怎样展露笑颜,凝滞片刻,忽然松开手,力道之大,将离娘子推得倒退两步。他也无心致歉,喜出望外地奔出厅去。

  众人皱眉不解,赵管事先坐不住了,蹿起指责道:

  “你怎能放跑这奸夫?”

  这句出口,等于招认了自己就是那毁人闺誉者,马上遭另两人怒目而视,离春也无意再替他隐瞒:

  “又在含血喷人了!”

  “可离娘子方才也说……”

  “我只是承认,若夫人和莫成有私情,他们身上的一切疑惑都可解释,倒是方便了。但,即使再怎样顺理成章,我也敢断言——绝无此事!

  “可以这样铁口论定,真要多谢红羽姑娘。她聪明乖觉,侍主忠诚,身为丫鬟极是称职。若夫人真与其他男子有不轨之事,绝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只要察觉到半分暧昧,她便会刻意替主子隐瞒。在我探问死者生前待莫成如何时,她定然板起脸来:‘夫人对他,一如寻常奴仆,丝毫不见特殊’。可那时她坦承道‘不同一般,亲如故人’。以她的性子,敢于直言,必是笃定无碍了。在这两人间,她看不出丁点超越主仆的情愫,心里也从未将他们牵扯到一起。

  “这结果固然令人欣喜,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连串的问题。比如,当我问及柴房幽会的感觉时,莫成面红如血,坐倒在地。这样的反应,实在让人很难释怀。另有一旁证,凶案发生前一日,小公子半夜出房,在井边见到了鬼。是不是有人依照已有的传说,刻意制造恐怖,作为杀人的前阵,以便之后混淆视听?可这事的起因,是追逐逃窜的蟋蟀,应是不能事先安排。他无意间看到的,不是什么井中冤魂,只是个披散长发、身穿白色里衣的女子。这副打扮,倒真是媚艳,多半是与情哥哥厮磨过后,借井水梳洗。这时候被人撞见,所受惊吓只怕比那自认遇鬼者更多,急急忙忙避进了柴房。亦然逃离两步,回首看时,自然踪影不见,也就更增了几分神出鬼没。

  “上述一切,在在表明柴房幽会确有其事。莫成自到封家以来,便以柴房为家,自然是这一对情侣中的那个男子。而另一名女子,不是夫人,又是谁呢?

  “这一点,早在我与莫成初次见面时,他就已经不打自招了。在详述‘鬼上身’一段时,曾说到夫人癫狂躁动,虽是情势紧迫,莫成依然谨守男女之别,不敢造次。可之前红翎上前劝阻,被挥倒在地,他却毫不犹豫地动手搀扶,还仔细到瞧见了她掌上划破的伤口。这极明显了吧?这位长工平日里拄着斧头怀春时,心中所念的,是那‘荆钗布裙也难掩丽质’的贴身丫鬟呀!

  “莫成为人颇为体贴,不忍眼看女子劳累。当日还不知我是谁,就主动帮我汲水。以红翎的身份,难免作些粗活,或许他们就是如此接近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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