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耳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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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耳山歌-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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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所长高声喊道:“贾德正,李松山……”

  贾德正、李松山当场签了字。

  公安局长恼羞成怒:“把人带走!”

  马起根、宋金垚哈哈大笑:“好,我们跟你走。走啊!”

  马起根还在叫劲。

  路上上访团的家属几十人哗地站起来,个个怒目圆睁。

  公安局长大声吼道:“谁敢暴力抗法,就把谁抓起来。带走!”

  一群干警上来,连堆带搡,要把马起根等推上车,这时整个佛耳峪村千余人全部围上来观看,人群中还有人突然高喊起来:“共产常不许打人,共产常不许打人。”赵光腚上访团的人,特别是他们的家属哗地就冲上来:“把我们也带走吧,把我们也带走吧!”说着就有人往车里闯。

  这时还有人高喊:“只要他们敢把人带走,咱佛耳峪全村的人就上北京去静坐。”

  “上北京,上北京……”喊声震动着山谷,佛耳峪仿佛翻了一个个儿。

  公安局长又高喊骂道:“一群刁民,你们还翻天了,带走!”

  几乎是在同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村民像挨了蚂蜂蜇了一样从北面的小路上连喊带哭带喘气地跑来:“宋金垚,不好啦,郭玉叶她在九楼上想跳崖自尽呢,郭有田也在城楼上……”

  那村民说完一屁股坐到地上哭起来:“我的妈呀,谁作的孽呀,逼死人啦……”

  哄嚷的人群突然死静下来,群众和干警们全惊呆了。佛耳峪人都知道,九楼是佛耳峪段长城从东到西可看见的第九个烽火台,它修在一面绝壁上,下面是青龙河,只要跳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死静只有片刻。宋金垚突然发疯起来:“我操你妈,老子也不想活了,老子跟你们拼了。”说着,宋金垚抡起双手,用手铐往干警的头上打。几个干警掐住他的脖子,摁着他的头,死死地把宋金垚钳住。突然宋金垚猛地向警车一头撞去,头被撞出一条血口,血流如注。

  这时,马起根高喊起来:“乡亲们,快去救人啊,我操他祖宗了,他们拿咱老百姓不当人啊,拼了,冲啊!”

  马起根第一个挣脱了干警,带着手铐向九楼冲去。

  哗,千余群众一起向干警冲来。可是,几名干警仍死死地摁着宋金垚不放,群众眼都红了,眼看冲突即刻便起。

  宋清宇冲过来喊:“放开,放开,赶快去救人。”这时,那个穿便服的官吏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高喊道:“放开他,放开他!”

  宋金垚被放开,他带着手铐向九楼冲去。

  全体公安干警也随之赶赴九楼现场。

  九楼座落在佛耳峪村西北面的山上,*时,她已被拆毁大半,此时,他已是风烛残年,摇摇欲坠。只有悬崖那面有两三个墙垛还在挣扎着站立着。但是,九楼当年曾有过辉煌的历史,她光荣过,骄傲过。在她古老的记忆里曾留下了无数沧桑。在这里,中原的勇士们曾无数次打退过胡人的进攻,烧杀抢掳;在这里,又有多少英雄豪杰擒过狼,打过虎;在这里,*中又有多少先锋队进行过钢钎铁锤的拼凿。但是,英雄的九楼没有倒,英雄的九楼永远不会倒,他依然昂首挺胸,依然气冲霄汉,依然笑对寒风。

  九楼的北面是万丈深渊,一条进山的公路从峭壁上穿过,大车走在公路上,在上面看去 只有火柴盒那么大。公路下是半死不活的青龙河。郭玉叶紧紧地站在悬崖边上,只有一步就能跳下悬崖。她神色绝望,目光呆滞,看得出,她的心已死,并充满着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的愤恨。

  郭有田也在九楼上,那天早晨他是到山上挖野菜来了,没了粮,他想给老婆孩子做顿菜粥。临下山时,他发现郭玉叶登上了九楼。他追上九楼,呼喊郭玉叶。没想到郭玉叶却哭了,她说:“叔啊,日子没法过了,公安局的又把你侄儿带走了。逼死人啦,羞死人啦,我们没法活在世上了,今天我就在这儿跳下去,让你侄儿给我收尸吧。”

  郭有田吓得一下扔了菜篮子,他惊恐万状:“玉叶,玉叶,千万不能那么想啊,咱还要争取咱们的权利呢,不信共产常就真的会扔下咱不管了。”

  “我心已死,我意已决,不天翻地覆地来一场革命,这世界是没有希望的,我已经看到了日薄西山的那一幕。”郭玉叶的声音有些小,但却坚定有力。她说:“叔啊,好好活下去,给金垚找个好的,等到有了土地,金垚恢复了工作,得到了应有的权利,让他到我坟上烧上一炷香,念叨一声就够了。”

  从此,任凭郭有田如何苦婆心地劝解,郭玉叶一句话都不愿再开口。郭有田想拉她回家,可是郭玉叶却立起眼说:“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郭有田傻了,知道郭玉叶是动了真格的。于是他也慌了手脚,他左顾右盼,满山遍野毫无一人。悬崖下路过的汽车根本听不到他的喊叫。正当郭有田一筹莫展,急得跺脚的时候,忽然他发现西面的山坡上来了几只山羊,他知道,坡下肯定有牧羊人。果然不出郭有田所料,接着便从坡下走上来一个放羊人。郭有田老远就认出来了,那是老陆家的姑娘。郭有田拼命地喊,舞着锄头。那姑娘看见了,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于是便朝这边跑,郭有田也呼着喊着向她那边跑。

  郭有田心急火燎,跟陆家的姑娘说了郭玉叶的事,陆家姑娘扔下羊群就一阵风似的向村里跑去。

  宋金垚第一个冲上了九楼,他一屁股坐在城墙上喘气,瞪着眼看郭玉叶。宋金垚想去拉她,可是郭玉叶又立起眼睛吼道:“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宋金垚倒退一步,坐在了地上,哇地哭出声来:“玉叶呀,你为什么这样啊,世道黑暗,可是还有我还有咱们的孩子萍儿啊……”

  马起根、沈万星、韩俊才几个人都冲上九楼,双手上仍然戴着手铐。他们也苦口婆心地劝,可是郭玉叶连一句话都不说。

  佛耳峪的群众全赶来了,黑压压的人群满山遍野。公安干警心广体胖,远远地被甩在了后边。等他们赶到楼下边,只听郭有田在城楼上向他们高声断喝道:“你们别上来,郭玉叶不想活了,我们也不想活了,只要她跳下去,我们也跳下去,我们是罪犯,是窃贼,我们死有余辜。”

  宋金垚疯子似地舞着双手,手腕上的手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高喊起来:“郭玉叶,你跳啊,你跳完我就跳,我跳完萍儿也跳,你跳啊,你不跳我也跳。”他又挥胳膊。“那个公安局长你听着,派一个人上来,把我的手铐打开,我不想这样死,快,上来。” 态度异常的横。

  “对,派一个人上来,把我们的手铐打开。把我们的手铐打开,快。”马起根等也舞起手铐狂呼乱叫。

  那个副县长和公安局长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于是他们决定,一、立刻报告县委县政府;二、立即命令县公安局从建筑工地借调安全网准备救人;三、派120立即来救护车;四、下面的进山公路立即断交,人员如此之多,若飞下滚石,后果将不堪设想,说不定还会发生车毁人亡等次生灾祸。

  见公安干警没有反应,突然,宋金垚跳到了一道危墙上,平日里,那墙没人敢上,眼往下一望都会晕。宋金垚又大喊:“狗日的,你们上来不上来,老子不想这样死。不上来老子就跳啦!”说完他做了一个跳的动作。大家的心一下飞到了嗓子眼上,心嘣嘣乱跳起来。

  突然,宋清宇在身后大喊道:“宋金垚你混蛋,你看这是谁!”

  宋金垚一回头,只见宋清宇抱着他的女儿萍儿正站在旁边。

  萍儿哭喊道:“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呜———”

  “萍儿———” 宋金垚一回身跳了下来,把女儿拥到怀里。

  公安干警还不见动静。

  郭有田站在城墙喊道:“乡亲们,公安干警和县里当官的,大家听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粮是我偷的,果是我抢的,事儿是我组织的,一切责任由我郭没田一人担当,我向乡亲们陪礼啦,这就算我借的,我都记在心里,因为我要活下去,因为我要吃饭,我老婆要吃饭,孩子要吃饭,我们走投无路啊。等我有了田,有了钱,我加倍还你们。我给你们磕头了。”郭有田往城墙上给乡亲们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他又对公安局的人说:“公安局的长官,你们是人民的公仆,是人民的保护神,求求你们,就听我一句话吧,就帮帮我们这些穷人一次吧,把他们的手铐打开,把我铐上,让我一个人去顶罪,我罪该万死……”

  下面还是死一般静。

  “玉叶,我们跳!” 宋金垚喊,并抱起了女儿。

  宋清宇急了,他跳上城楼高喊道:“难道你们还真的要把人逼死吗?快打开。”

  话音未落,只听那个县领导说:“去,打开。”

  这时,城楼旁公安局的几个弟兄说:“早就应该打开,还等出人命啊,脑积水。”另一个说:“兄弟,小心点,别忒积极了,出了事没人给你负责。这年头,犯不上,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宋金垚的手铐被打开了,他摇摇手臂,又站起来对下面的公安人员说:“公安局的长官们,谁家没老,谁家没小,谁不愿过上富足幸福的日子?可是我们没有地没有粮,我们怎么活?你们只知道抓我们抢粮抢米的人,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去问问是谁逼我们这样做的。为什么不去抓逼我们抢粮抢米的人呢?我们的生活没有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也没有保证,这叫什么世道?”说着,宋金垚一把撕下自己的褂子,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胸。他拍着胸说:“你们看,这就是昨天夜里两个执刀蒙面人闯进我家给我拉的。”

  人们定睛看去,只见宋金垚的胸上留下了两条十字刀痕,刀痕还在流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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