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化与真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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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化与真文人-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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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性真情有几人(1)
何谓“真文人”?
  其一,真文人肯定是性情中人,内心一派天真浪漫,善感多情,不圆滑,不世故,以良心为王,以良知为帅,待人、处事、接物决不走虚伪和阴暗的路线;
  其二,真文人的个性十分鲜明,无论狂狷、桀骜、固执、刚强,还是恬淡、平和、谦退、渊静,均达于巅峰,趋于极致,不落入中庸的窠臼;
  其三,真文人都有强烈的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倾向,更容易看到人生的破绽和社会的疮孔,更容易滋生失望的念头和痛苦的情绪;
  其四,真文人身上有主人性而无奴隶性,他们只相信道义,不畏惧强权,只相信智慧,不畏惧野蛮,有时要他们低头竟比要他们断头还难;
  其五,真文人崇尚精神之独立,心灵之自由,他们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其六,真文人风流用情,不藏掖,不躲闪,不怕流言中伤。
  文化只有新旧,无所谓真伪;文人只有真伪,无所谓新旧。像辜鸿铭、王国维、易顺鼎、陈寅恪、梁漱溟则是典型的旧文人,而张竞生、苏曼殊、徐志摩、郁达夫则是典型的新文人,但他们都是本色原味的真文人。
  辜鸿铭貌似狂妄,其实天真,他性似顽童,专好玩智力游戏和语言游戏,以调侃他人、嘲弄他人、敲打他人、讥刺他人为赏心乐事;王国维貌似冷漠,其实热忱,他对王室至忠,对朋友至信,对家人至亲,一旦精神顿失凭依,便毅然投身湖水,舍弃生命;陈寅恪貌似荒寒,其实情热,他“痛哭古人,留赠来者”,内心爱慕的竟是古代的才女陈端生和柳如是,他惟恐二人沦没,竟调用其渊博的学识精搜力探,为她们考证身世之谜,撰写长篇传记,盲翁晚岁雅兴亦可谓不浅啊;梁漱溟貌似倔强,其实平和,他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大勇,却始终以入世的态度做事,以出世的态度做人,从不汲汲于名利;易顺鼎貌似淫荡,其实深情,他爱慕刘喜奎、鲜灵芝、金玉兰等一众坤伶,用心留意至极,人谓其花痴,并不公平;张竞生貌似荒唐,其实严谨,他以科学的态度研究性学和人口学,颇多真知灼见,却因超前而受诟病,因惊世骇俗而无处容身;弘一法师貌似严肃,其实悲悯,他多才多艺,名满天下,却一朝尽弃,皈依佛门,连柳亚子都看他不懂,世人更看他不懂;苏曼殊貌似放浪,其实坚贞,他出入青楼,阅人无数,却一直守身如玉,不破佛门戒规,人谓其癫实为痴;八指头陀貌似慈柔,其实刚猛,他遵循佛祖“千疮求半偈”的苦修精神在长明灯上烧断两指,此种毅力,常人难以想像;徐志摩貌似婉约,其实奔放,他在情场上的那股认真劲、执著劲举世少有,为了追求十六岁的美少女林徽因他主动离婚,为追求二十四岁的美少妇陆小曼他吃尽苦头,他硬是把这条路走到两眼发黑,直到飞机坠毁;郁达夫貌似洒脱,其实冲动,他太在乎王映霞,方式却不得法,他怀疑妻子有外遇,于是写下《毁家诗纪》,最终家丑外扬,婚姻解体,一代才子流落海外,竟至尸骨无存;沈从文貌似笨拙,其实精明,他追求心仪的女子,一味地使用书信攻势,终于大功告成,他面对政治的高压,毅然放弃文学创作,钻研古代服饰文化,卓然而为专家。
  无论在乱世,还是在治世,真文人都是率性的,从真里面求善,从善里面求美,从美里面求真,要看一个文人是不是真文人,就看他愿不愿走进这样的循环圈。伪文人热中于名利权位,他们不得不用厚黑学的手法立命安身,还哪肯去走真—善—美这个循环圈呢,就算他们走过一遭,戴着假面具,走了也还是白走,无济于事。
  明末清初的大学问家顾炎武在《日知录》中尝言:“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命为文人,则无足观矣。”他蔑视的实际上是那些无真知、无傲骨、无操守的伪文人,这些“三无产品”充斥于市,人间遂平添出许多的扰攘和喧嚣。
  至性真情有几人?这样问,多少带点悲观的意思,但我们还是有乐观的必要,无论在何时,真文人都不会像恐龙那样绝迹,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使那些伪文人藏头则露尾,藏尾则露头,根本无法遁形。
  

至性真情有几人(2)
2006年09月25日
  于长沙梦泽园
  

菊残犹有傲霜枝
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在西方人眼中,辜鸿铭具有极大的魅力和神秘感,他们视这位古怪老头为北京城内比三大殿更重要的人文景观,到了京城不去见他,简直就跟入宝山空手而归没什么区别。
  档案案主:辜鸿铭(英文名是Amoy Ku)
  籍贯:福建同安
  属相:蛇
  生年:1857年卒年:1928年
  享年:72岁墓地:不详
  父亲:辜紫云母亲:不详
  配偶:正室姑淑,侧室吉田贞子出身:留学生
  好友:凌福彭、梁崧生等
  职业:先做幕僚后做官
  著作:《张文襄幕府纪闻》,《春秋大义》(翻译)等
  经典话语:你们见过一个茶壶配四个茶杯,可曾见过一个茶杯配四个茶壶?
  1921年,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游历中国,他首途上海,西方友人约翰斯与他握手话别,善意地提醒道:“你到了北京,不去看紫禁城也不要紧,但不可不见辜鸿铭啊!”
  辜鸿铭自嘲为Crazy Ku,这位辜疯子的魅力和神秘感究竟何在呢?看其晚辈学者和作家对他的描述,单是外表,就令人觉得有几分滑稽可笑:他生得一副深眼睛高鼻子的洋人相貌,头上一撮黄头发,却编了一条小辫子,冬天穿枣红宁绸的大袖方马褂,上戴瓜皮小帽;不要说在民国十年前后的北京,就是在前清时代,马路上遇见这样一位小城市里的华装教士似的人物,大家也不免要张大了眼睛看得出神吧。(周作人《北大顶古怪的人物》)
  先生喜征逐之乐,故不修边幅,既垂长辫,而枣红袍与天青褂上之油腻,尤可鉴人,粲然立于其前,不须揽镜,即有顾影自怜之乐。(梁实秋《辜鸿铭先生逸事》)
  袍作枣红色,衬以无领铜钮,肥大马褂一袭,下着杏黄套裤,脚着挖心式“夫子履”,青云遮头,鼻架花镜。每谈国事,则曰:“你们中华民国!”盖先生发辫长垂,小帽红结,大如小儿拳,迄其天年,从未忘情于清室。(王森然《辜鸿铭先生评传》)
  枣红色的旧马褂,破长袍,磨得油光闪烁,袖子上斑斑点点尽是鼻涕唾液痕迹,平顶红结的瓜皮小帽,帽子后面是一条久不梳理的小辫子,瘦削的脸,上七下八的几根黄胡子下面,有一张精通七八国语言,而又极好刁难人的嘴巴。脚下,终年一双梁布鞋。(王理璜《一代奇才辜鸿铭》)
  这个小老头,像禁欲者一样瘦削,但面孔很有神采,直着脖子,身体微微前倾,颧骨突起,宽宽的额头下闪烁着两只带笑意的大眼睛。他穿着中国长袍。在北京人都已剪掉辫子的此刻,他却留着那条象征性的发辫。我们的谈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辜氏口若悬河,我几乎插不上话。其实,这只是一场长长的独白,令我毕生难忘,因为我从未见过如此执著、如此固执地坚持己见、坚持确定信念的人。(弗兰西斯·波里《中国圣人辜鸿铭》)从以上的描述,我们总能看到一个词,那就是“辫子”。中华民国推翻清王朝,最大的成就即是剪掉了辫子,剪掉了被洋人称之为pig…tall(猪尾巴)的耻辱。辜鸿铭学贯中西,精通英、法、德、意、日等多国语言和古拉丁文,他为何独独对那条不甚雅观的辫子敝帚自珍?辜氏尝言:“许多人笑我痴心忠于清室。但我之忠于清室非仅忠于吾家世受皇恩之王室——乃忠于中国之政教,即系忠于中国之文明。”别人将他的辫子视为前清遗老的残留物,他却将自己的辫子视为“一个标志和象征——几乎是一个宗教符号,一面中国民族性的旗帜”,或者说,是一本中华传统文化的护照,他如此高估一根辫子,这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1919年8月间,胡适在《每周评论》第33期上登出一篇随感录,批评辜鸿铭由于“立异以为高”的潜在心理作祟,别人留辫子他偏要剪辫子,别人剪辫子他偏要留辫子,完全是玩世不恭,为了出风头,引人注目。对此,辜鸿铭很生气,要求胡适登报向他正式道歉,否则就要去法院控告胡适诽谤罪,这当然只是威胁之词。
   。。

求“西学”到学“中学”
1857年,辜鸿铭出生于马来亚槟榔屿,幼而岐嶷,被乡人目为神童。其父辜紫云是华侨的后裔,受雇于当地双溪吕蒙牛汝莪橡胶园,在苏格兰人福布斯·司各特·布朗(Forbes Scott Brown)属下任司里,为人忠厚,深得器重,其次子鸿铭被布朗收为养子。当辜鸿铭十三四岁时,他被布朗带去欧洲大陆,进苏格兰名校爱丁堡大学修习艺术和文学。辜紫云送儿子出洋时,特别叮嘱他两件事:第一,他不可入耶稣教;第二,他不可剪辫子。到了苏格兰,辜鸿铭处处受到歧视,每天出门,街上小孩总跟在他身后叫喊:“瞧啊,那###人的猪尾巴!”他牢记父亲的教训,忍耻含羞,不敢剪去辫发。直到某个冬日,辜鸿铭的监护人去伦敦办事,他偷闲去会女朋友,那位苏格兰少女很顽皮,拿着他乌黑的长辫玩赏了好一阵,有点爱不释手。辜鸿铭一时冲动,将父亲的教训抛到九霄云外,就对她说:“你要是真心喜欢,肯赏脸收下这条辫子,我就把它剪下来送给你。”于是,咔嚓一声,那条长辫转瞬间便更换了主人。
  在爱丁堡大学求学期间,每逢星期天,辜鸿铭就携带纸笔,像大侦探一样,去图书馆搜寻孤本秘笈,一旦找到,立刻抄录下来。五六年间,他光是抄书就有数十种。同为爱丁堡大学的高材生,李提摩太最怕与辜鸿铭交谈,因为他读书虽多,在辜鸿铭面前,却显得孤陋寡闻。二十岁那年,辜鸿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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