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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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恨(完结)-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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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静静站在宫门前,一阵秋风吹过,将他的冠带吹的飞起来。杨得意小心在后面伺候,问道,“皇上,要不要进去歇一歇。”刘彻却不应。良久,他以为刘彻不会回答了,方听见淡淡的“唔”声。刘彻走进空无一人的长门宫,却不进正宫,向东侧的般若殿走去。原来,皇上还是念着陈娘娘的。杨得意跟着皇上,眸中浮现一种了悟。  
长门宫名则为宫,实际上,规模却是不大。般若殿作为侧殿,更是小巧玲珑。刘彻进得来,只见窗前一蓬竹影,果然将般若殿映的满殿生怕。案上置着一个古朴茶鼎,尚在烹茶,袅袅上升的烟也染了一丝绿意,暗暗切着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殿上正中央挂着一幅画,画上亦是一色翠竹,清高孤拔,生机盎然,细瞧落款款,竟是蜀中临邛(qióng)卓氏文君。画两侧的字迹端典蕴籍,有三分阿娇之前的味道,却比从前的阿娇写的漂亮的多。  
远风飘过,竹影婆娑,传来一阵语音。刘彻听着声音,走到窗前,不由一怔。  
竹影深处,砌着一墩石桌,阳光洒下点点的碎影,凭的阴凉。两个女子面对面坐在石桌两首下棋。背对着他的应是刘陵,刘陵对手的女子,竹枝遮住她的容颜,隐隐约约,看不真切。身边围着刘初并一个男孩,两个宫女,一个内侍站在身后,捧着酒盅。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甚是自在。  
陈阿娇执白,刘陵执黑,两人下子极快,竟是不加思索似的。刘彻皱眉,观她们落子,非但不像围棋棋路,反而毫无章法。刘初拍着手为娘亲加油,刘陌却含笑在一边观看不语。陈阿娇一阵好笑,道,“早早,你没有听说过,‘观棋不语真君子么’?”  
刘初嘟哝着,“那说的是象棋吧,你们下的又不是。”  
“无论什么棋都应该是这样的。”说话分散了她的精力,一个不慎,竟落下一个子儿,陈阿娇一阵懊恼,连忙道,“这步不算。”  
刘陵托腮笑道,“阿娇姐姐,‘观棋不语真君子’的下一句是什么?”
陈阿娇哑然,只得输了这步,看刘陵下了一子,取回五个黑子,笑道,“这回却是你输了。罚喝一杯。”  
莫忘一笑,斟了杯酒,递给陈阿娇。阿娇含笑接过,正要喝下,却听见竹叶刷刷作响,成烈进来,跪倒,“娘娘,长公主,”他尚喘着气,道,“皇上,皇上到长门宫来了。”  
陈阿娇一怔,偏头望去。正巧此时吹过一阵秋风,头顶竹枝飘荡,撞进般若殿里刘彻带着探究的锐利眼神里,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面上笑容,便渐渐淡了,端庄,却疏离。  
“臣妾,见过皇上。”她低下头,淡淡道。  
“哥哥,”边上,早早问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后面一句是什么?”  
“是‘起手无悔大丈夫’”风中传来刘陌的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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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凤栖碧梧 四十六:长门不必暂回车 
 般若殿  
“不知皇上前来,臣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刘彻望着淡淡微笑的阿娇,心里忽然泛起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这,真的便是那个和他一同长大,喜怒哀乐都掩饰不住的阿娇,那个毫无顾忌的爱着他,爱恨都那么尖锐的阿娇么?他忽然有了这样的怀疑。然而,这样的眉,这样的眼,的确是那个阿娇,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半分差错也无。  
七年不见,岁月厚待了她,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是艳若桃李的容颜,却收敛了光焰,沉淀了一份知性,安静隐谧如莲。因为今日赌棋,大约喝了不少酒,碧酿春虽然口感甘醇,但因为是蒸馏而出,浓度高于汉初一般酒品甚多。一抹殷红从她的颊上透出,慢慢延伸到颈部,艳似初绽桃花,却有一双明亮如秋水的眼睛。  
“阿娇姐说笑了,朕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呢?”刘彻背对着站在窗前,自失一笑。  
她感觉浑身一抖,费了好大劲才将叫嚣着要起来的鸡皮疙瘩压下去,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彻,他如何能够在那么残忍的废掉自己之后,还在重逢时呼唤着儿时那个温暖的称呼?  
“从前,阿娇姐是不会这么客气的。”刘彻看着她,目光里有些深思。  
“人总不会在撞的头破血流后,还那么天真。”她淡淡道,没有动声色。  
“这就是陌儿,”刘彻踱下来,看向自己第一次谋面的长子。  
刘陌抬眼看他,一双清澈的眸子,灵动如点墨。这是刘彻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他,只觉得眉眼熟悉,竟是比刘据,刘闳更像自己一些。心头一软,道,“开年过朕会在宫中设博望轩,教导皇子习文练武,陌儿也过去吧。”  
“多谢皇上费心。”陈阿娇微笑,回身对刘陌道,“还不快向皇上谢恩。”  
初次见到刘彻,刘陌知道这个男人是大汉的皇帝,也是自己的爹爹。他站在殿中,觉得心里奇异的堵的慌。明明是他和妹妹的爹爹,却可以在当年肆意伤害娘亲,多年流落不闻不问,又在这么久的重逢后,将他们母子丢在这尔虞我诈的宫廷,接受嫔妃宫人的私下嘲笑,甚至在见面的时候,以一种如此疏离的口吻,研判,试探,或者说,施恩。但是他毕竟还是个理智的孩子,不像刘初那么有任性的权利,所以他低下头,不卑不亢道,“谢皇上。”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屏障在他们中间立着,令他们彼此不能靠近,刘彻自然可以清楚的感觉。他有些好笑的勾起嘴角,看着刘初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娘亲,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阿娇,这么多年,你就成长了这么点么?欲擒故纵,亦要有度,过了度,通常就适得其反了。  他一笑道,“多年不见,阿娇姐反而和陵儿交情好起来,当真可喜可贺啊?”当年,在长安东城的淮南王别院,他唤了声陵儿,回身,看见阿娇站在院外,一张俏脸白的如雪。  
他纵有哪怕半分内疚,也在她的怒骂哭泣摔打器物中化的烟消云散。那时候,陈阿娇是馆陶大长公主的女儿,窦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女。而他,只是初登帝位,没有实权的皇帝。可是,对他这样的人,如何能容忍受人钳制,不得实现所愿的屈辱?便是因为这个,他才喜欢卫子夫吧。那个有着水样容颜柔顺性格的女子。于是愈发厌恶那个气焰嚣张的女子,哪怕知道,她真的很爱他。可是,有一天,她不哭不闹了,她只是对他淡淡的笑,有礼却疏离。仿佛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去,只是一场过眼云烟。她甚至跟一个曾经与她丈夫有暧昧关系的女子情同姐妹,却转眼,看他如陌生人。如果他愿意承认,这一刻,他的确有一种感觉,叫做茫然若失。哪怕,是他先将她丢掉的。  
陈阿娇淡淡一笑道,“人的缘份是很奇怪的。当年,我也不能想象呢。”她低首,吩咐道,“陌儿,你带着早早出去,找陵姨玩。”  
刘陌忧虑的看了她一眼,返身带着刘初,出了般若殿。  
刘彻含笑看着般若殿转眼间只剩下他们彼此二人,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阿娇姐,你是在怨朕么?”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回过头来,直视他,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不怨。”  
“阿娇姐如果当年也能这么想,也许,我们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呢?”刘彻一笑,别过头,眼光却有些阴翳。  
“彻儿,”陈阿娇不是不明白,若想推走他,或者如同之前那样喧天气焰,或者低声下气,有太多方法。可是,她看着刘彻,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可以说很陌生,可以说很熟悉。当她同时拥有了韩雁声和陈阿娇两者的灵魂,她就无法接受自己扮演从前的蠢行。从她再生第一次看见刘彻,翻天蹈海的爱恋和怨恨同时泛上心头,让她有这种欲望,在他面前血淋淋的揭开事实的真相,让他错愕,让他悔恨,哪怕自损三千,也要伤他一百。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告慰纯粹的陈阿娇付出的多年爱恋。  
“就算没有夫妻情份,我们总还是表姐弟,恋在这点情份上,皇上还是允我唤你几声彻儿吧,反正,过了今天,我便再也不会喊了。”她自嘲一笑,冷冷的看着他,“就算当年我谦恭守礼,我们便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吗?”  
“从前的那个阿娇,眼里只有你,为了你,她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违逆她的母亲。你若是好好与她说,她未始不肯帮你,帮你压住陈家的外戚,帮你拿回你要的东西。只要你肯好好爱她。好了,你不肯。可是,你如何可以一边利用着她,一边冷眼看她的笑话。一朝用不上了,一道诏书,就将她废掉?”她低下眉,语气冷酷,仿佛说的是不相干的旁人,可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这次回来,所有人都说,阿娇姐比以前聪明了。”朦胧中,她看见刘彻缓缓勾起的嘴角,讽刺而又轻蔑,“原来,阿娇姐骨子里还是这样简单的人呢。”  
怒火缓缓烧上她的心头,她努力抑制住自己一个巴掌打过去的冲动。道,“这些年,我走在外面,听见游人传唱着一首诗,还未念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哦?”  
“不知道彻儿有没有听过,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她一个字一个字念道,看着刘彻的反应,“那时候我就对自己发誓,再也不要像这么悲惨,自己落的神销骨立,还被别人看了笑话去。”  
“彻儿,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在长门宫前,停过一次车?那么,如今回头,已经迟了。”  
“从前,阿娇一直想,卫子夫有哪样好,好的他舍了青梅竹马的表姐去,宁愿屈就一个卑微的歌姬。后来就懂了,男子负心,是没有理由的。何况,还有太多的政治考量在里面。她的好处,不过在于知分寸。彻儿你本性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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