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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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桥-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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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也想自己娶了人家就一个劲嫌弃人家,哪里

三当家 15
队长犁田的时候,我就跟上去给他刨几下,他就站在远处喊:“蹄子,毛主席改变了你呀。”我就一乐。

  队长又说:“玉华娶回家几个月了。”

  我说:“都快大半年了。”

  “我看你要抱崽了。”

  我就“嘿嘿”一笑。

  这几个月我也发现玉华的肚子越来越大,我和老妈整天像稻圃上的麻雀,忙的从早到晚,也没喊过累。老妈一坐下来就叫玉华坐着别起来,一从地里回来就扶着玉华让她躺下。玉华比我家的母猪还要暖气。我每天晚上就对着她肚子吹,她就用手拍我。我说:“我是给他扇扇风,怕他热着了。”玉华就像拍小孩子拍我的脑袋。

三当家 16
玉华的肚子大得走不动的时候,人民公社成立了。村里有个大食堂,队长告诉我们,以后都在食堂吃,家里不能生火。我家的六亩地都给充公了,只有家里的菜园子还放在那里。那天几个人来将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猪拉走,我家的鸡早杀光了,前头我结婚就将家里剩下的几只鸡做了菜,家里也欠下一屁股债。

  老妈就说:“老母猪拉去有个啥用?”

  队里人就说:“现在人和畜生都是公有的,生下的猪崽也是社会主义的猪崽。”他们自己也讲不清楚,总喜欢把个“社会主义”拿出来,这样我老妈也没话说,晚上就说:“老母猪以前要生个崽还能卖两个钱,现在是啥都没有了。”

  我就说:“你没听人说吗,现在都在一起吃,哪里还有你的我的,你的思想一点都跟不上时代。”

  队长一句话,村里队里的光景就都变了,家家每天要去挣工分,从早到晚能挣到一个工分,男的都能挣满,女的就只能挣七八分。

  早上到食堂门口排队,一个队里的人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队长就划分小组,每个组不同等的人,也安排一个组长,有负责割稻子的,犁田的,种麦的,收拾草垛的,等等。

  玉华也站在队里面,挺着个大肚子,我就说:“队长,要生伢的人也要干活吗?”

  队长上前看了看,点了点头说:“这是社会主义的后备军,要保护好。”

  过了不知道几天,又说要炼钢铁了,队里抬来了七八个大锅炉。全部架在河荡外的大石滩上。队里就划分去河的对岸挑铁沙,几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往隔壁乡去。还有小组就上山砍树,烧窑。再有的几十人就负责炼钢炉。也有的小组就割稻割麦,女的大部分划分在里面。

  就这么几天队长又说到家里砸锅了,拿去炼钢铁,队里的一句话是“宁丢一斤粮,莫失四两铁”。

  我觉得跟队长关系好,就大早将锅送到了队长家,队长说:“你别送到我家,队里也没人有你这积极。”

  我就说:“锅都送来了,你看着办吧。”

  队长一看我眼睛就有气,到屋子里操出一把锤子就将锅砸了。

  白天我就跟着队长跑,队里几个年轻人挨家挨户砸锅。每到一家,队长就跟我说:“蹄子,你给喊喊。”

  我就喊:“共产主义时代到了,快把锅交出来。”

  队长捂着耳朵:“你叫那么大声干吗,又不是抓人。”

  家家都不大配合,讲了一大堆道理。其实我在家里,老妈也说:“你把锅拿去,要是队长说又把锅拿回来你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就说:“社会主义的轮船哪那么容易掉头的。”

  有人心痛就说:“我这口锅都有好些年,真舍不得。”

  我就说:“你还留这个东西,不怕共产党说你在家开小灶。”

  “那我在家饿了也能煮两个红芋吃。”

  队长就说:“大家都在一起吃,有鱼有肉的,煮个么红芋吃。”

  队里人听见有肉吃,也就不挣啥,将锅摆到稻场上,锤子就跟着砸上去,那些人听了砸一下,身子就颤一下。

  一开始家家都往食堂去打饭,也有些肉,后来就是肉丝,反正再后来能碰上肉就是捡到宝贝了,我就听人喊:“你看你看,我这里有一块。猪膀子身上的。”猪膀子身上的都看得出来,我将打的饭送回家给玉华吃,看着玉华的肚子我是心里别提多高兴,老妈从菜园子里撇了两把青菜胡在饭里面,吃的也香,她说:“不能给玉华吃生的。”就将碗里的熟菜夹到玉华碗里,我每次也是夹给玉华我碗里的菜,玉华老是不愿意,趁我吃的时候又夹给我,我就对她一笑,她也乐了。

  我就说:“这伢是吃大伙饭的,将来肯定有出息。”

  玉华就看着我。

  老妈说:“她是想问你咋有出息呢。”

  我说:“这有出息就有出息,还问咋有出息。”

  玉华又乐了,看着我笑。

三当家 17
“蹄子,你老婆是不是被你搞大了?”和我一起去砍树炼钢铁的队里人常戏耍我。

  “放你娘的臭屁,不是我搞大,还是你搞大的呀。”

  “你要到山里挖点宝贝给你老婆吃,听说能生男伢。”

  “什么宝贝?”

  “我哪晓得,听人家说野鸡蛋能保胎里的龙种。”

  “妈的。”我以为他们在骂我。

  所有人就笑了起来。

  我们刚开始是砍附近山里的树,只要是能烧得出来的,就都砍,开始是砍小的,后来就砍大的,结果要弄几个人才搬弄得起一棵树,山里一片斧子声,还有“嘿哟嘿哟”的喊声,河滩上的人络绎不绝,有一个人扛树的,有两个人抬的,还有三个人或四个人挑的。我们砍树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野鸡的叫声,“扑通扑通”在丛树林子飞,还能感到有撞飞树枝树叶的声音。

  黑皮就说:“三当家的,你听见野鸡的声音没?”

  我说:“是啊。”

  长得牛高马大的胡三叔就说:“捉一只野鸡煮汤喝比吃几只家鸡都好。”

  我就问:“是真的?”

  胡三叔就说:“我小时候就吃过,你看我这身子骨。”

  我点点头,就扔下斧子,往林子里钻去,后面就有人喊:“三当家,你真的上野鸡去啦。”

  我在林子里四处摸索,哪来的野鸡的踪影,林子里滚进来破破碎碎的阳光,我在树底下想,都进来寻了,要空手回去还不被人笑死。我四处望望,还真给看见一坨皱答答的野鸡窝,我像看见铜钱一样跟了上去,窝里有四五个野鸡蛋,一看跟家鸡差不多,还比家鸡的小,我想这就叫秤砣小值千斤。我装进兜里,拿一个在手上,钻出林子外就喊:“喂,看见没有,野鸡蛋,真的野鸡蛋,新鲜的,多暖啊。”

  有几个没见过野鸡蛋的就奔上来看,还用手摸摸,说:“就这一个啊,一只野鸡就生一个啊。咋吃,都塞牙了。”

  我就说:“野鸡说了,一个顶三,吃一个就保你儿子四肢健全。”

  所有人都笑了,我老以为玉华哑巴了,生的儿子多少会有影响,说了这番话,还给大家笑了一茬。

  吴大伯就说:“蹄子,你咋就不会说话,不说点好听的,福如东海啊,额头饱满,能打仗啊的。”

  有人就接上说:“要当就当坐椅子的,文官笔一耍,武官跑死马,要当就当指挥打仗的。”

  大家都在说说笑笑,一天一个工分就给挣上了。

  晚上我一往回走,看没人了就去掏荷包里的野鸡蛋,哪里还有剩的呀,一口袋蛋糊。

  我飞快跑回家,将蛋糊从口袋里抓出来放进碗里,还有一个完整的,是我最后炫耀的那个,是放在另一个口袋里的,竟一点也没破。我将蛋糊胡了水炖着,完整的就煮着。

  老妈一看就问我:“你哪里捞来的鸡蛋。”

  我说:“是野鸡蛋,听说吃了补胎。”

  老妈摇着头笑了一下:“你真是猪头,人家胡你的,你屁都当好的。”

  玉华也在那边笑。

  我说:“反正煮都煮好了,不至于就扔了吧。”

  我剥了煮了的野鸡蛋,往玉华嘴里塞,玉华偏过头去,我一转头望她,看见她一脸鄙夷的神态,我就说:“不吃拉倒。”

  我放入碗里,玉华就拿起来,看着我,张了张嘴又“嗯嗯”的示意我,我知道她叫我把嘴张开,我就不张,老妈就说:“你听不明白你媳妇的意思?”

  我说:“我知道了。”就从她手里将野鸡蛋拿过来,塞到她嘴里,她低着头不吃,我就说:“就算不是人家说的,吃了也对肚子里的伢有营养啊。”玉华就听了我的话,含住了,我见她吃的鼓鼓的,心里也暖和了。

三当家 18
早上我一抱着玉华的肚子就说:“都这么大了,还有几天生哪。”我是日也盼,夜也盼,盼的天荒地老,一到山上就和好同伴说自己的媳妇肚子长了多大,他们就说:“你真是吹牛都不隔着圃栏。”

  玉华眯了一下眼,歪着嘴笑笑,意思是说:“你别干急,皇帝不拉屎还把太监急死啦,人家说十月怀胎,我还没到时候呢。”

  我就说:“要觉得要生了,我就在家服侍你,要不然我也叫个接生婆婆在家里看着你。”

  玉华又换了个表情,好像说:“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别这样,影响都不好。”她还摆了摆手。

  我这几天又干忙,对玉华的话信以为真,哪知道事情就发生了,那天早上还是好好的,等我中午送饭回家的时候,我看见玉华也没在稻场外面望我,就想她去哪了。

  等我一进门,都把自己吓傻了,玉华躺在地上,上身弯起来,地上翻着脸盆和椅子。她的下身一滩血水,都流到了门槛。她喘着粗气我就知道她还活着,我忙上去扶她,说:“玉华,你咋的啦,啊,咋的啦。”我看她眼睛都快翻白的了,知道她不行,我就连忙去喊吴二伯。

  吴二伯一来玉华好像能喘气了,他跟我讲,孩子睡了。吴大伯是解放前的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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