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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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桥-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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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老太太说:“这么年轻,太可怜了。”而我分明看到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笑,满脸的狰狞的笑容。

  我向后退,喃喃地说:“谢谢。”

  我转身向小区外跑去。

  李麦穿着旗袍在远处打车。我回头看那个保安和老太太,他们冲我笑。我走向前去,李麦说:“穆乐,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小麦,你去哪?”

  她说:“我以为去开市找你。”

  我说:“我们不是见面了吗。”

  她走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将她抱住,我恍然抱到空气一般,我怀里面的红色的珍贵肉体,变成一粒粒的亮点,从粗到细,突然向外散去,从我的怀里和手臂里,从我的眼前和脑后。我看着手臂上和手上,全身,飞舞的红色的萤火虫,神奇地飘走,我还用手抓了一下,但是我挣开手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它们飞向高空,被风向南吹,我仰着头,一直跟着那神奇的亮点,我多么希望有一颗会掉进我的手掌里。 txt小说上传分享

黑色吊桥 20
李麦穿着红色的旗袍坐在洗手间里,她的手里拿着刀片。

  她看了看镜子,因为在此之前,她是裸 体的,她看了看镜子,她将两边的秀发拉直,她摸了摸鼻子,她走向那件红色旗袍,她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最后她将它拿下来,仔细地嗅了嗅。

  她穿上它,走向镜子,她突然听到客厅里有动静,她一动不动,听了起来,她确信真的有声音,她走出来,在客厅里看了看,她还进了卧室,在那里她抓起单反相机,她打开抽屉,翻了翻书。

  她在卧室里的镜子前面看了看,她突然听见客厅里有声音,她悄悄地走过去,她什么也没有发现,她又再次进了洗手间,洗手间的水一直在滴滴答答,像一段幽暗的剧本。

  她说:“穆乐,你起床了吗?”

  我说:“是的。”我将衣服都整理好,我说:“李麦,我要回家去。”

  她说:“你不会不回来吧。”

  我说:“我会回来的。”

  我开门走了,房子里突然出奇的安静,李麦害怕起来,她在客厅里才呆了一会,她听见妈妈在卧室里尖叫起来。

  她的妈妈在卧室里呻吟。

  她坐在沙发上越发恐惧起来。突然卧室开门了,最喜欢她的那个老师走出来说,李麦,我来邀请你妈妈打麻将,你怎么还没睡。

  李麦说:“我坐一会。”

  他们就在屋子里卿卿我我,然后抱着出门了。

  她的弟弟大喊大叫,那还是非常淘气的弟弟,她的奶奶说,你不能和你妈妈走,她不要你。

  她的弟弟拉着奶奶向门外跑去,她的弟弟在跑的时候,头发突然疯长起来,他还转头对李麦说:“李麦,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李麦坐了很长时间,因为房子里空荡荡的,沙尘在空气里面混浊的声音也能听出来,她突然觉得被一股巨大的黑色力量压制住,喘不过气来,突然门外有一阵敲门的声音,有人在喊,李麦,你在家吗,她听见是穆乐的声音。她拼命地爬起来,冲向门,向外跑去,她的嘴里喃喃地说,我要去找穆乐。

  她走向过道,她招了一辆车,但是她马上发现穆乐从远处走过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她说:“穆乐,你怎么在这里?”

  穆乐说:“小麦,你去哪?”

  她说:“我以为去开市找你。”

  穆乐说:“我们不是见面了吗。”

  她走过来拉住穆乐的手。

  穆乐将她抱住,他恍然抱到空气一般,他怀里面的红色的珍贵肉体,变成一粒粒的亮点,从粗到细,突然向外散去,从他的怀里和手臂里,从他的眼前和脑后。他看着手臂上和手上,全身,飞舞的红色的萤火虫,神奇地飘走,他还用手抓了一下,但是他挣开手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黑色吊桥 21
柏拉图《会饮篇》中的传说这样说:从前人类是两性同体的,上帝将他们各自分开,从此,他们就开始在世界上寻找失去的另一半。

三当家 1
穆乐在很长时间里,思索他的未来生活。那段时间里,他遇到了一件更为伤心的事情。他的妈妈告诉他,他的外公想见他最后一面。

  穆乐回到家的时候,他的爸爸正在房子里唱着古老的调子,他哼哼呀呀,比起几十年前还要沉迷。他年轻时候的爱好在这几年就像生了根发了芽一样,到处落脚。他唱着唱着就会哭起来,他受到了穆晓离去的刺激。

  穆乐敲了敲他的门,说:“爸,我们吃饭了。”

  穆乐的爸爸说:“哦,好,我马上就来。”

  他准备了很长时候,像是老了很多,很多到像一个没有生气的老树。比起穆乐的外公,那株长了“三枝朝天”的大树,更加的不如。

  穆乐对外公的感情非常深刻。他的外公特别喜欢和他说他的故事,那些年轻时候的故事,关于他是“三当家”的传奇故事,还有和他爱人的故事,也就是穆乐外婆的故事。

  穆乐的妈妈见到他说:“穆乐,你外公非常想你,他走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穆乐说:“妈,外公还说了什么吗?”

  妈妈抓起穆乐的手,说:“他说他很惦记你,因为你是他欢喜的孙子。”

  穆乐非常想说那个“三当家”的故事,在他人生遭受最大痛楚的时候。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当家 2
关于我外公的故事,我只能说起他年轻时候的一段故事,因为这是外公常常和我说起的,其他的故事,他都是简单地掠过。

  村里有个瞎子,常年有个习惯,在口袋里揣三个铜钱,他告诉别人他是算命的。每次给别人算的时候,他就会问,你读过《易经》吗。有的人就说,对的,我看过一点。瞎子就说:“你看,我刚才说的那句是不是啊,我讲的都是按《易经》来的。”说看过的人就忙说,对的对的,《易经》上就是这样讲的。

  妇女很喜欢瞎子手舞足蹈时白粉似的唾沫,她们就像听一曲好戏一样听瞎子说孩子的命,说自己的命,说畜生和家宅的命。大概有一天会有个女人在街上说,你说吧,那个瞎子还真会算,他说我丢的那一百块钱这两天要出来,还真给他说中了。

  每年三月是梅子酸溜溜的时候,瞎子和卖梅子的都走在街上。而我喜欢听外公讲他的酸故事。

  这个时候卖梅子的,远远就喊:“谁要‘七’梅子不,一块八毛钱一斤,刚摘下来的。新鲜的类。”

  外公门牙也掉了一颗,从不规则的小门能看见他黑魆魆的舌头和喉咙。他看见梅子,牙齿也酸了,想起来都酸了一下眼睛,像剩下的几颗牙跟着那卖梅子的吆喝声去了。他总是喜欢用手指“舔”一下舌头,黏上一坨痰,去摸长长的花眉毛。而有一个手指就没有这福气,是因为长年累月都包上了布的,不是新近的伤,是小时候就缺了一块。这块布按理说是白的,但露出来的部分早已跟他的手背皮肤一样的铜黑。 。 想看书来

三当家 3
他讲起了几十年前的故事,他自己的事,别人都当做是他撒出去的一泡尿,闻都不闻。我是第一次听他讲他的故事,他先是上了一下茅厕。

  那个瞎子在对门就喊:“蹄子爷类。”蹄子爷就是我的外公,他一边拉着裤子的拉链,拉不上,就捏了捏,捏顺了又坐在凳子上。瞎子真的瞎了没,要瞎了他咋知道外公坐在这里。外公给他递了一个凳子,瞎子坐了,外公就说:“今天算了几卦?”瞎子说:“没有人找我,今天日子不吉利,不适合算财、算福、算运。”他扳起手指儿。外公就说:“你没事,就给我算一算,我不给钱,你说几句好听的就好。”瞎子紧皱了一下眼皮,脸儿扬开笑了。他接过外公的土烟筒,吸了一口狠的,说唱了一段半不拉调的话:

  小村风雨起苍黄

  三只手儿掏裤裆。

  别人钱财今胜昔,

  顺手牵羊慨而慷。

  偷得饭饱偷不活

  不可沽名学时迁。

  天上人间多正义,

  回头是岸是沧桑。

  外公呵呵地笑了,他说:“你看我能活多久啊?”

  瞎子摆了摆手说:“蹄子爷啊,你不要问这个话,你信你能活到啥时候啥时候就是你的头。”他又唱了起来:

  一世风雨路途难,

  万语千言只等闲。

  木筏河上腾细浪,

  木匠脚下走泥丸。

  女人骨肉犹是暖,

  儿子笑容水头寒。

  更喜孙儿面似雪,

  三杯过后尽开颜。

  外公听他唱了好久没有说话,我看见他的鼻子里挂出一条水虫,眼睛湿了,他用包着布的手指蹭了蹭,粘了泥巴的手把泪都搅黄了。瞎子说:“蹄子爷哎,你要长命百岁的,你个死鬼。”他站起来摸了摸搭在门框上的棍子,往阳光里走去,影子里倒看不出他是个瞎子。外公望着瞎子的背,一把老脸笑了,他望了我一下,讲了他自己的故事。

  我小时候村里人都叫我“三当家”。三当家是个什么称呼,听的人还都以为是做钱生意的老板,其实“三当家”就是“三只手”,比正常人多出来一只手,背后还长着一只闲手,正常人就用两只手来吃饭、拉屎,我就用这只手来偷别人口袋里的命根子。

  富的人家都知道我这德行,远远就说:“快点,三当家来了。”

  那时候,只要看见某人裤裆口袋有结实的,从我旁边过去,我的裤裆口袋就结实了。到了大一点的时候,我开始变了,作为三当家的名声,有三种人我是决计不偷的。一是小买卖人,这种人背着包或者挑着担子穿街过巷,吆喝叫卖,在我们当地叫做“货郎客”,顾名思义,是货郎,也是客人,攥着“货郎”的名义盘点生活,捧着“客人”的身份仰人鼻息,遇到好讲话的就爽快地说一声“好嘞”,遇到不好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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