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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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木-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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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风看着二叔。二叔说:“去吧。” 
  跟小姐走了两步,王风又退回来了,对二叔说:“我不想按摩,我以后加强锻炼就行。” 
  二叔说:“锻炼代替不了按摩,去吧,听话。我和张叔叔在这里等你。” 
  饭店后墙有一个后门,开了后门,现出后面一个小院,小院里有几间平房。小姐把王风领到一间平房里去了。 
  不大一会儿,王风就跑回来了,他满脸通红,呼吸也很急促。 
  二叔问:“怎么回事?” 
  王风说:“她脱我的裤子,还,还……我不按摩了。” 
  二叔脸子一板,拿出了长辈的威严,说:“混蛋,不脱裤子怎么按摩。你马上给我回去,好好配合人家的治疗,人家治疗到哪儿,你都得接受。不管人家用什么方法治疗,你都不许反对。再见你跑回来我就不要你了!” 
  这时那位小姐也跟出来了,在一旁哧哧地笑。王风极不情愿地向后院走时,王明君却把小姐叫住了,向小姐询问情况。 
  小姐说:“他两手捂着那地方,不让动。” 
  “他不让动,你就不动了?你是干什么吃的!把你的技术使出来呀!我把丑话说到前面——”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回到柜台里的老板娘,意思让老板娘也听着,“你要是不把他的东西弄出来,我就不付钱。” 
  张敦厚趁机把小姐的屁股摸了一把,嘴脸馋得不成样子,说:“我这位侄子还是童男子,一百个男人里边也很难遇到一个,你吸了他的精,我们不跟你要钱就算便宜。” 
  小姐到后院去了,另一个小姐继续到门外等客,王明君和张敦厚就看着女老板笑。女老板也对他们笑 。他们笑意不明,都笑得有些怪。女老板对王明君说:“你对你侄子够好的。” 
  王明君却叹了一口气:“当男人够亏的,拼死拼活挣点钱,你们往床上一仰巴,就把男人的钱弄走了。有一点我就想不通,男人舒适,你们也舒服,男人的损失比你们还大,干吗还让男人掏钱给你们!” 
  女老板说:“这话你别问我,去问老天爷,这是老天爷安排的。” 
  说话之间,王风回来了。王风低头走到二叔跟前,低头在二叔跟前站下,不说话。他脸色很不好,身上好像还有些抖。 
  二叔问:“怎么,完事儿了?” 
  王风抬起头看二叔,嘴一瘪沽一瘪沽,突然间就哭起来了,他咧开大嘴,哭得呜呜的,眼泪流得一塌糊涂。他哭着说:“二叔,我完了,我变坏了,我成坏人了……”哭着,一下子抱住了二叔,把脸埋在二叔肩膀上,哭得更加悲痛。 
  二叔冷不防被侄子抱住,吓了一跳。但他很快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男孩子第一次发生这事,一点也不比女孩好受。他接住了王风,一只手拍着王风的后背,安慰王风说:“没事儿,啊,别哭了。作为一个男人,早晚都要经历这种事儿,权当二叔给你娶了一房媳妇。”这样安慰着,他无意中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仿佛怀里搂的不是侄子,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未免有些动感情,神情也凄凄的。 
  那位小姐大概被王风的痛哭吓住了,躲在后院不敢出来。女老板摇了摇头,不知在否定什么。张敦厚笑了一下又不笑了,对王风说:“你哭个球呢,痛快完了还有什么不痛快的!” 
  王风的痛哭还止不住,他说:“二叔,我没脸见人了,我不活了,我死,我……” 
  二叔一下子把他众怀里推开,训斥说:“死去吧,没出息!我看你怎么死,我看你知不知道一点好歹!” 
  王风被镇住了,不敢再大哭,只是抽抽噎噎的。 



  十四 


  他们三人回到矿上,见窑主的帐房门口跪着两个人,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大人年龄也不大,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他是一个断了一条腿的瘸子,右腿连可弯曲下跪的膝盖都没有了,空裤管打了一个结,断腿就那么直接戳在地上。大概为了保持平衡,他右手扶着一支木拐。孩子是个男孩,五六岁的样子。孩子挺着上身,跪得很直。但他一直塌蒙着眼皮,不敢抬头看人。孩子背上还斜振着一个脏污的包袱。王明君他们走过去,正要把跪着的两个人看一看,从帐房里出来一个人,挥挥手让他们走开,不要瞎看。这个人不是窑主,像是窑主的管家一类的人物。他们往宿舍走时,听见管家呵斥断腿的男人:“不是赔过你们钱了吗,又来干什么!再跪断一条腿也没有,快走!” 
  断腿男人带着哭腔说:“赔那一点钱够干什么的,连安个假腿都不够。我现在成了废人,老婆也跟我离婚了,我和儿子怎么过呀。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吧!” 
  “你老婆和你离不离婚,跟矿上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会告状吗,告去吧。实话告诉你,我们把钱给接状纸的人,也不会给你。你告到哪儿也没用!” 
  “求求你,给我儿子一口饭吃吗,我儿子一天没吃饭了,我给你磕头……” 
  他们下进宿舍刚睡下,听见外面人嚷狗叫,还有人大声喊救命,就又跑出来了。别的窑工也都跑出来看究竟。 
  窑口煤场停着一辆装满煤的汽车,汽车轰轰地响着。两个壮汉把断腿男了连拖带架,往煤车上装。断腿的人一边使劲扭动,拼命挣扎,一连声嘶力竭地喊:“放开我!放开我!还我的腿,你们还我的腿!我儿子,我儿子!” 
  儿子哇哇大哭,减着:“爸爸!爸爸!” 
  狼狗狂叫着,肥大的身子一立一立的,把铁链子抖得哗哗作响。 
  两个壮汉像往车上装半布袋煤一样,胡乱把断腿的人扔到煤车顶上去了,然后把他儿子也弄上去了。汽车往前一蹿开走了。断腿的抓起碎煤面子往下撒,骂道:“你们都不得好死!” 
  汽车带风,把小男孩头上的棉帽子刮走了。棉帽子落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下。小男孩儿站起来看他的帽子,断腿的人一把把他拉坐下了。 
  窑主始终没有露面。 
  回到宿舍,窑工们蔫蔫的,神色都很沉重。那位给王风讲神木的老窑工说:“人要死就死个干脆,千万不能断胳膊少腿。人成了残废,连狗都不待见,一辈子都是麻烦事。” 
  张敦厚悄悄地对王明君说:“咱要狠狠治这个窑主一下子。” 
  王明君明白,张敦厚的言外之意是催他赶快把点子办掉。他没有说话,扭脸看了看王风。王风已经睡着了,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这孩子大概在梦里还委屈着,他的眼睫毛是湿的,还时不时在梦里抽一下长气。 
  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从狼狗面前走过,又下窑去了。这是他们三个在这个私家煤窑干的第五个班。按照惯例,王明君和张敦厚应该把点子办掉了。窑上人已普遍知道了王风是王明君的侄子,这是一。他们的劳动也得了窑主的信任,窑主认为他们的技能还可以,这是二。连狼狗也认可了他们,对他们下窑上窑不闻不问,这是三。看来铺垫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切条件都成熟了,只着把点子办掉后跟窑主要钱了。 
  窑下的掌子面当然还是那样隐蔽,氛围还是那样好,很适合杀人。镐头准备好了,石头准备好了,夜幕准备好了,似乎连污浊的空气也准备好了,单等把点子办掉了。可是,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运煤的已经运了好几趟煤,王明君仍然没有动手。 
  张敦厚有些急不可耐,看了王明君一次又一次,用目光示意他赶快动手。他大概觉得目光示意不够有力,就用矿灯的光棒子往下猛劈,用意十分明显。然而王明君好像没领会他的意图,没有往点子身边接近。 
  张敦厚说:“哥们儿,你不办我替你办了!”说着笑了一下。 
  王明君没有吭声。 
  张敦厚以为王明君默认了,就把镐头拖在身后,向王风靠近。 
  王风已经学会刨煤了。他把煤壁观察一下,用手掌摸一摸,找准煤壁的纹路,用镐尖顺着纹路刨。他不知道煤壁上的纹路是怎样形成的,按他自己的想象,既然煤是树木变成的,那些纹路也许是树木的花纹。他顺着纹路把煤壁掏成一个小槽,然后把镐头翻过来,用镐头铁锤一样的后背往煤壁上砸。这样一砸,煤壁就被震松了,再刨起来,煤壁就土崩瓦解似的纷纷落下来。王风身上出了很多汗,细煤一落在他身上,就被他身上的汗水粘住了,把他变成了一个黑人,或者是一块人形的煤。不过,他背上的汗水又把沾在身上的煤粉冲开了,冲成了一道道小溪的,如果把王风的脊背放大了看,他的背仿佛是一个浅滩,清高滩下淙淙流淌着不少小溪,黑的地方是小溪的岸,明的地方是溪流中的水。中间那道溪流为什么那样宽呢,像是滩下的主河道。噢,明白了,那是王风的脊梁沟。王风没有像二叔和张叔叔那样脱光衣服,赤裸着身子干活儿,他还是坚持穿着裤衩干活儿。很可惜,他的裤衩已经看出不原来的颜色了,变成黑色的。而且,裤衩后面还烂了一个大口子,他每刨一下煤,大口子就张开一下,仿佛是一个垂死呼吸的鱼嘴。这就是我们的高中一年级的一个男生,他的本名叫元凤鸣,现在的代号叫王风。他本来应该和同学们到宽阔的操场上去,打打篮球,玩玩单双杠,或做些别的游戏。可是,由于生活所逼,他却来到了这个不为人知的万丈地底,正面临着生命的危险。 
  张敦厚已经走到王风身后,他把镐头拿到前面去了,他把镐头在手里顺了顺,他的另一只手也握在镐把上了,眼看他就要把高头举起来—— 
  这是王明君喊了一声:“王风,注意顶板!” 
  王风应声跳开了,张敦厚被暴露在一块空地里。他握镐的手松垂下来了,镐头拖向地面。尽管他的意图没有暴露,没有被毫无防人之心的王风察觉,他还是有些泄气,进而有些焦躁。他认为王明君喊王风喊的不是时候,不然的话,他一镐下去就把点子办掉了。他甚至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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