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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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娇-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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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嫂子道:“这却不知,不过城外那个小庄是把二小姐的,鲍嫂子你安心罢,饿不着咱们的。”收拾出两盘点心,使个小托盘送了上,真真亲手接过,先让婆婆,再让小姑。

    王婆子因小梅一直在房里,不好开口问话,真真乐得不必敷衍,拉着青娥坐在绣架前讲针法,小梅站在她身后听得津津有味。王婆子趁机闲走,把媳妇三间房逛了个遍。这边新宅原是尚府家人走置的,家俱器皿多是真真房里旧物,富丽清雅兼有之。王婆子只爱摆在博古架上那尊金光闪闪的大香炉,绕着转来转去。口内啧啧有声,忍不住和真真道:“为娘日日要替阿菲烧香,求菩萨保佑他高中状元,只是少一个香炉。”

    真真顺着婆婆的眼神看去,却是那个镀金铜香炉,忙笑道:“媳妇这里有一个,娘若是不嫌笨重,将去就是。”

    王婆子忙把那个香炉抱下来,金光闪闪,好不招人喜欢,就想咬一口试试是不是真金,无奈屋子里那三个人都盯着她,只得搭讪着笑道:“媳妇,亲家出门也有几十日了,可曾留些什么把你做个想念?”

    真真微微一笑,把衣架上搭着的一个包袱取来,交给抱着香炉舍不得撒手的婆婆道:“有的,这房里的家俱,都是我爹爹平常心爱的,我和姐姐争了许久才争来的。”

    王婆子迫不及待问道:“别的还有没有?”

    真真张口想说也有十几万金银,可是姐姐和爹爹都叮嘱她连相公都不许说,那婆婆自然也不能说,张开的嘴又闭起来,却见王婆子盯着她,两眼鼓的好像蛤蟆一样,忙改口道:“府城里的花园留把姐姐了,府城外的那个小庄留把我了。”看到婆婆意犹不足,又补了一句:“也有几顷地,还有一个四五百亩的一个池塘。”

    吴中地少人多,比不得北方,就是平民小户家里也有三五顷地。一来南边赋税重,二来纺织利息极高。松江府有钱的人家多是办作坊,极少置地,所以纵是大富之家,田地也不多。王婆子听得有好几顷地并四五百亩的水塘,心花怒放,连鼻洞里都是笑意,牵着真真的手,笑道:“我的儿,这可比那中看不中吃的花园强多了去。”

    真真强按下心里的厌恶,捧了盘点心送到婆婆面前笑道:“娘吃点心。”

    王婆子一心要回去和老伴说,推开盘子道:“我还有事要家去,青娥你在嫂子这里玩几日罢。”真真还不及说话,她已是飞奔出去。青娥臊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真真叹息,安慰她道:“想来娘是有事,你就安心在嫂子这里玩几日罢。”开箱取出几块纱衫的料子把她做夏衣。青娥接过安安静静坐在窗边裁剪,间或也和真真说句把话。真真越发的怜爱她,第二日要送观音绣像给姐姐,就把青娥也还去,在李家耍了一日才尽兴而回。

    尚真真到家,洗了手就要到送子观音绣像前点香,供旧上小香炉还有,墙上那幅观音却不见踪影,只有空空一堵白墙。真真把三间上房都翻了个遍,也寻不住,急得汗把夹袄都浸湿了,跑到书房问王慕菲:“阿菲,我们卧房墙上的观音呢?”

    王慕菲放下手中的笔,笑道:“今儿大姐来,看见说好,她拿去了。”

    那副观音怀里抱着的婴儿本是她比照着王慕菲的样子绣的,如何舍得送人?真真情急跺脚道:“这是什么东西,岂是说拿走就拿走的?”

    王慕菲只道一幅绣像,又不是什么值钱物件,无所谓道:“横竖闲着无事,你要再绣就是。”

    真真恼了,哭泣道:“这个比不得别的东西,大姐若要,我绣把她也就是,你去把那幅观音要回来。”

    王慕菲叫爹娘和大姐缠了一天,好容易打发他们走,窝着一肚子气,真真不安慰他也罢了,反来添不快活,也恼了道:“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拿回来?难道这个家我就做不得半点主?”

    真真和王慕菲结缡四五年,从不曾经受过这样的重话,一时间呆住了,任由王慕菲摔了一个茶碗奔出书房,只是站在门边流泪。

    青娥从上房窗里瞧见哥哥怒气冲冲出门,吓得小脸发白,一溜小跑来寻嫂嫂。真真看见小姑,忙擦去脸上的泪,强笑道:“你哥哥有事出去了。”

    青娥极是聪慧,晓得嫂嫂不肯说,拉她到厨下去,问她梅菜扣肉怎么做,只把闲话混她。一直到晚饭时分,王慕菲也不曾回来,也不见人回来捎话,却是夫妻几年头一回,真真心里不安,偏小姑在跟前,又不好使人去寻找,摆上饭来扒了几口就吃不下。

    青娥只说困了,早早到小梅房里睡下。真真一个人在卧房里,一会看着空墙恼怒,一会儿想起王慕菲出门,又担忧,一颗芳心上上下下几千回,一直到天亮,朦胧听见墙外有人经过,飞奔去开门,却是早起经过的行人,如此这般三五回,守门的鲍嫂子看不下去,打着呵欠出来劝道:“二小姐,姑爷想必是和大姑爷吃酒去了,天还早呢,回去睡会子罢。”

    真真靠着门框,心里巴望远远的那个影子就是她家相公,哪里听得进鲍嫂子的话,直直的站了半个时辰,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才被赵嫂子和鲍嫂子拖回房,青娥劝着,扶到榻上闭目假寐。

    青娥看嫂子闭着眼睛,眼角还有泪痕,觉得都是哥哥的不是,要替嫂嫂等哥哥回来,索性搬了个板凳坐在里院的院门口,又苦候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她哥哥手里提着一包点心笑嘻嘻来家。

    青娥拦住他,轻声道:“昨日哥哥出门不曾留话,嫂嫂等了一夜呢,方才睡下。”

    王慕菲心痛,正要丢下点心去安慰娘子,偏偏昨日和几个朋友吃酒时,唐秀才说的那些话从他心里冒出来,他就变了主意,笑道:“既是才睡下,且叫她再睡会子罢,我去书房补昨日的功课去。”

    真真在房里并没有睡着,听见王慕菲在外边说话,喜欢的一骨碌爬起来,才走到门口却听见他要去补昨日的功课,心里凉了半截,赌气睡倒在床上。她是困极了的人,相公已是来家心就定下来了,是以沉沉睡去,过午都不曾醒。

    王慕菲本是拿着架子要娘子先伏软,在书房里心浮气燥哪里看得进去书,越想越觉得唐秀才说的有道理,在家事多,不如和他们一道寻个幽静的地方一起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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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盛夏 第二十二章 喜事(上)

    王慕菲在房里百无聊赖,隔着窗棂看到鲍家的两个小小子和小梅在院子当中跑来跑去,刨土撒花种,说说笑笑极是热闹,他越发觉得书房里冷冷清清,不自觉走出来。

    青娥在门洞里做针线,一团微温的阳光罩在她脸上,反射着着少女特有的美丽光泽。青娥手里正在缝的一件翠绿地妆花纱衫,在残冬的午后,显得格外的好看。

    王慕菲想起当年初见真真,她就是装着一件翠绿的纱衫,仰起雪白的脸,问吊在大树上的他:“你是我姐夫使来接我的?”他的心跟着她的耳坠子荡来荡去,神使鬼差般点头,跳下来扯着她的手到码头寻一条夜航船,日夜不停换船,一直到山东济南住下。也大手大脚花过银子,也曾几十日都是买馒头过日。夫妻几年吃尽苦头,真真从来不曾说过他半句不好。

    想到此处,王慕菲的心软下来,把唐秀才教他如何调教女人的那些浑话尽数抛到脑后,绕过妹子回卧房寻娘子说话。

    真真初醒,坐在后窗妆台边,一头乌黑的长发拖到膝上,有一下没一下梳头。王慕菲悔恨不该与她合气,拿起牙梳,轻声道:“昨日是为夫的不是,娘子宽恕些个,小的替娘子梳头赔礼。”

    真真白了他一眼,满腹心事堵在喉间说不出,伏在桌上滴泪。王慕菲轻轻替她把头发绾起,从背后抱着娘子的细腰,低声下气陪不是道:“娘子,阿菲错了。以后再不把你心爱的物件送人。”

    真真哽咽道:“奴不是舍不得一幅绣像。珍珠寺的慧智师父说若是无子,亲手绣一副送子观音供养必有好处。你送把姐姐,岂不是把我家的孩儿送她?”

    王慕菲实不晓得真真求子的心这样急切,轻抚她的香肩笑道:“明日我就去要回来。娘子说的是,我王家的儿女,哪里能送到他秦家去。”

    真真扭过头来,脸上虽然擦了薄薄一层粉,却遮不住两个乌青的黑眼圈,眼里含着一泡泪道:“已是送出去的,如何再要回来?求不来儿女,是奴心不诚。”又低下头抽泣。

    王慕菲越发的觉得昨日是自己的不是,若是自己不肯,姐姐也不好强取的。又不花她秦家一个大钱,何必多事取下赠她?站起来笑道:“是我昨日不好,我就去取来。”说罢直奔东门秦宅。

    门房认得是舅老爷,请王慕菲先到二门外书房坐。王慕菲吃了两碗茶,耐心差不多都消磨净了。素娥出来,脸上有两道红痕,仿佛是指甲抓过,满脸不快活。

    王慕莫问:“猫儿抓的?”

    她冷笑道:“是彩云那个贱人,仗着老爷偏疼她,偏和我过不去。”从袖子里取出一面四方小镜细细察看,一边抚摸脸上的红痕一边咬牙切齿。王慕菲觉得眼前的秦夫人虽然披着姐姐的皮却是陌生人,安慰的话半句都说不出口。

    王素娥一口银牙磨的咯吱咯吱山响,突然迁怒王慕菲:“是爹娘叫你来瞧我笑话?”

    王慕菲还不及说话,她已是伏在桌上嘤嘤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当年从山东逃出来,爹娘说没有饭吃,把我嫁把将死的刘老头还罢了,我做女儿的没有眼看着娘老子和兄弟饿死的理。可是为什么第二回还哄我说秦老头将死,又把我嫁把他冲喜!”

    素娥初嫁,王慕莫年纪还小,只晓得姐姐曾跑过一次。再嫁秦老爷,是秦老爷来收租看中姐姐,原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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