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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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梅子黄时雨-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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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若素看得泪眼婆娑,转开脸,看到林惟凯正默默地站在病房门口。
  他刚才去见过主治医生,拿到了李倩如胸部的X光片。
  X光片显示,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颈椎。
  医生严肃地告诉他,病人只能是每况愈下,治疗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困难。但最长也只有半年时间了。
  经协商,医院同意让李倩如回家疗养,每周一次到医院做激素注射。
  搬回家后,李倩如住在朝阳的房间里,林澍培特意请了小保姆照顾她。梅若素每天都去看她,陪她聊天,尽量装出快乐的样子。
  天气开始冷了,树叶成团地飘落到地上。
  李倩如望着窗外日渐稀疏的树叶,幽幽地说:“这个季节是死人的季节。”
  “怎么会呢?”梅若素赶紧说。
  “你看,人跟这树叶一样,总会叶落归根,到时候就该走了。”
  梅若素冲到屋子外面,站在走廊上,伤心地哭了很久。
  看着母亲一天天虚弱下去,她担忧而焦虑,又开始夜不成寐。为了迫使自己睡着,她常常吞服一些安眠药。
  那天晚上,她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里。林惟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抬头看她一眼,问:“妈怎么样?”
  她摇摇头,一言不发,进了浴室。
  梅若素在浴室呆了半个小时,洗了澡,热敷了脸,等心情平静下来,才走进卧室。拉亮床头的小灯,她把手伸进枕下,怎么也摸不到那只装安眠药的瓶子。
  林惟凯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说:“不用找。药被我扔了。”
  “你为什么扔我的药?”她跳起来,直瞪着他。
  “我是为你好,长期服安眠药会上瘾,对身体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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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这样,那也是我的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站在卧室的门边,紧皱着眉头,瞪着她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妈妈。但这样与事无补,你要想开点……”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梅若素的胸腔里燃烧起来。她苍白了脸,冷笑着说:“想开点?她都这样了,我还怎么想开?她不是你妈妈,你当然说得轻飘飘!”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段日子以来,林惟凯也在为母亲的病奔波操劳,承受的压力不比她小。她说这样的话,太没良心了。
  果然,林惟凯一下变了脸色。
  “原来,你始终都把我当外人。”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不!”她急着辩解,“惟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解释,有些事情越解释越糊涂。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他有些黯然地说,撇开头,离开了她的卧室。
  梅若素听着他的脚步走远,然后是书房的门重重地关上了。她虚脱般地在床沿上坐下,把脸埋在手掌里。
  林惟凯的神情和话语如鼓般敲在脑中,她知道,自己又一次伤害了她。但这真的不是她的本意。照顾一个患了绝症的母亲,她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心力去顾及其他。
  久别重逢
  医生的预言没错,李倩如的身体果然每况愈下。
  春节过后,她的肩背和颈部开始疼痛,疼起来像刀子在肉里剜,在骨头上刮。林澍培遍访名医,用了很多方法,理疗、敷中药熬的膏药糊,可是都没有效果。
  为了扫去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影,浩浩周岁生日那天,林澍培在家里举办了一个烛光晚会。李倩如唱了一首《何日君再来》,唱得凄楚而又美丽。
  梅若素望着烛光里的母亲,感叹生命无常。
  一个月后,李倩如的右手开始发麻,抓不住东西。
  这天上午,李倩如把小保姆支出去买菜,家里只剩下她和林澍培。
  夫妇俩关着门说了很久的话。梅若素推门进去时,看到母亲靠在继父怀里,流着泪说:“老林,我知道,这对你太不公平,可是……”
  林澍培轻拍着李倩如的肩,安抚道:“没关系,我不会怪你。”
  李倩如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似的,喘了一口气,对站在门口的女儿说:“我累了。若素,你把枕头给我垫舒服一点儿,我得好好睡一会儿。”
  梅若素走上去,扶着她躺在枕头上。李倩如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李倩如的情况急转直下,右胳膊抬不起来了。医生来家里看过,低声对林澍培说:“没办法了,已经压迫到脊椎神经,很快腿也不能动了。林先生,您得做好准备……”
  梅若素一听,只觉得腿脚发软,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送走医生后,林澍培打电话给林惟凯。林惟凯立即赶过来,一把搂住泪流满面的妻子,说:“素素,冷静一点。”
  梅若素却如木头人一般,只是流泪。她觉得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如果平日对母亲好一点,她不会生病的。
  林澍培说:“惟凯,你陪着她,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办。”便坐着汽车出了门。
  林惟凯把梅若素扶到沙发上,倒了一杯热开水,命令她:“喝下去。”
  “不……”她摇头。
  他温柔地哄着她:“乖,你把它喝完了,我陪你上楼。”
  她瞪着林惟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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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我在,你不要怕。上楼去,和妈说说话。”
  她扯住他的衣角,半晌才问:“惟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那神情怯怯的,像个孩子。
  他没有回答,迳直拉着她上了楼。
  李倩如一整天都不说话,他们一直陪着她到晚上。
  吃过晚饭后,林澍培才回来。李倩如抬眼望着一屋子的人,充满了留恋和不舍。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林澍培脸上,眼睛里慢慢蓄满泪水,仍旧不说一句话。
  “你放心,那件事我已经办好了。”林澍培握着妻子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抚摸。
  这伉俪情深的一幕,让梅若素向往又惆怅。
  世间的恩爱夫妻,为什么就不能长久呢?
  很快,李倩如的半边身子不能动了。林澍培只得将她送进肿瘤医院。
  她成天昏昏沉沉地睡着,偶尔睁开眼睛,就盯着日历看,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那天中午,梅若素走出售楼部,一眼看见林惟凯那辆宝马。她急忙向车子走去。
  “是不是我妈她……”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惶恐。
  林惟凯打开汽车门,说:“妈好好地躺在医院里,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坐到他身边,狐疑地问:“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聚精会神地开车,眼望前方:“我们要去机场接一个人。”
  “谁?”
  他回过头来凝视她:“你母亲最想见的人。”
  母亲最想见的人,会不会是……?她的心蓦地狂跳起来。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是谁。”他说。
  “不会,肯定不会的。”她紧盯着他的脸,“他远在美国,根本不知道我母亲生病了。”
  “早在一个星期前,我父亲就联络上了他。”
  她有些意外:“这是我妈的意思?”
  “是妈的意思。”
  梅若素不再问什么了。
  她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事隔十八年再相见,他变了没有?是不是老了,老得她再也认不出来?她童年记忆中的那两颗虎牙,还在不在?
  在喧闹的机场大厅里,一个男人穿过人群向他们走来。他着一袭深灰色的风衣,身材颀长,气度温文,步履稳重。
  “素素,”他停在梅若素面前,声音亲切而温和,“你长大了,比爸爸想象中还漂亮。”
  “爸……”她有点困难地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曾经做过无数次与父亲重逢的梦,都不是这样的。
  梅鸿钧看见站在旁边的林惟凯,说:“这是惟凯吧?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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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惟凯注视着这个高瘦儒雅的男人:清清秀秀的面孔,一头浓密的黑发,两鬓已开始灰白。挺直的鼻梁,一双细长而深邃的眼睛,含着些许沧桑和忧郁。
  他就是梅若素的父亲?那个影响了她一生的男人?
  永别
  走出机场,林惟凯把梅鸿钧的行李放进汽车后备箱。
  他问:“爸,您是去酒店还是住我家?”
  梅鸿钧说:“我想先去医院看看。”
  上了车,梅若素与父亲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梅鸿钧低声问:“你妈的病情怎么样?”
  这时,林惟凯发动了汽车。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梅若素的眼睛盈满泪水,但她强忍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梅鸿钧拍拍她的肩膀:“素素,别难过。爸爸回来了,咱们一块儿想办法。”
  梅若素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下子扑到父亲怀里,泪如泉涌。
  “爸爸,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妈妈她……”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别哭,”梅鸿钧说,“都是作母亲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梅若素这才镇定下来。她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弄在父亲前襟上的泪水都用纸巾抹去,问:“您怎么知道?”
  “惟凯在电话里都告诉我了。”梅鸿钧扶起她,“你运气不坏,嫁了个好丈夫。”
  梅若素望了坐在驾驶座上的林惟凯一眼,神情复杂。
  汽车驶进城区,车速明显减慢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医院见到李倩如,梅鸿钧还是吃了一惊。
  她早已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女人了。长时期的卧床和化疗,使得她形容枯槁,肌肉萎缩。
  一度雍容美丽的人,现在就跟一堆骷髅无异。
  林澍培见到他,客气而礼貌地握了握手,说:“她一直在等你。”
  对方的眼睛早已濡湿。
  梅若素走到床边,俯下身,轻轻地叫:“妈,爸爸来看你了。”
  李倩如缓缓睁开眼睛,眼光在他们身上移动,终于落在梅鸿钧的脸上。一瞬间,她深陷的眸子居然发出耀眼的光芒。
  她紧盯着他,蠕动嘴唇,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梅鸿钧趋向前,把嘴附在她耳边,清晰地说:“倩如,我回来了。”
  她听见了,微微点头。
  “我会陪着你,不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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