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观音 作者:海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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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观音 作者:海岩-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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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杰正抱住安心想下其手,听她此言便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她。安心正想说下去,他厉声打断了她:“那好,我们结婚好了,我娶你!” 
  安心看着毛杰那张脸,那张脸真好看。她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她想和他分手但不想伤害他,她不想说咱们不合适你连大学都没上过;她不想说南德这地方我呆不长我不能在这儿找对象……她不想说任何有可能刺伤毛杰的话,她只能用坦白这一招,她向毛杰坦白了自己。 
  她说:“毛杰,我有一个男朋友的,我们都订婚了……” 
  她本想详细说说她和铁军的关系,以及和铁军家庭的关系,但她刚说完这一句毛杰的脸色就变了。甚至,安心没想到的,他目瞪口呆地愣了半天突然在安心刚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喊了一声:“别说了!”接下来他跳下床,一摔门就走掉了! 
  他的这个反应把安心吓了一跳,也正是这个激烈的反应,让安心心里充满了歉疚。这下让她再次体会到毛杰对她是认真的。 
  是她欺骗了他,伤害了他,尽管当初是毛杰主动。 
  后来,她想给毛杰打个电话,或者给他写封信,但她不知道写些什么,也不敢面对和毛杰通话的尴尬。她以为毛杰生气了也就不再理她了,不再找她了。这样也好,就让他恨她一辈子吧,她也知道谁恨谁一辈子都是不可能的。时间是最强力的消化剂,可将一切刻骨铭心之事化解为无。 
  就这样安心度过了一段自我谴责良心不安的日子,内心受了些折磨,有几天茶饭不思。中国人本来是最缺乏忏悔精神的,因为忏悔是西方宗教原罪说的产物,中国人不承认原罪,所以不需要忏悔。但她真诚地忏悔了。她只是忏悔而已,并不是为与毛杰分手而后悔,因为她知道她必须、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 
  两个星期以后她渐渐平静了,心里不再像以前那么难受,她以为一切都已成为往事。可就在这时,毛杰又来了。那一日天色很晚他敲开了安心的门,一进屋就把安心紧紧抱住了。他说:“安心,你跟我走吧,我有钱,我可以养你一辈子!你把你那个工作辞了,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的。” 
  安心让他抱了一会儿,这一会儿代表了她对毛杰的未及表达的歉意。但她说:“毛杰,找不想辞职。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如果不是为了事业,我也不会到南德这个小城市来。” 
  毛杰松开了她,他听出安心的语气是严肃的、深思熟虑的。 
  不可更改和不容置疑的。他铁青了脸,喘着粗气,说:“我还以为,你在乎我!” 
  安心想解释,她想该和毛态好好谈谈,哪怕自己认错,求他原谅。她搬过椅子,想拉他坐下来,还未开口,毛杰突然粗暴地把她的手甩开了,他全身都在哆嗦,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哆嗦。 
  “我还以为……你在乎我!” 
  他不容安心解释和道歉,摔了门,又跑了,从那以后,他不再来找安心了。但当时他这一跑,安心不知怎么竟哭了,因为毛杰毕竟给这间小屋带来过温暖,带来过快乐。 
  这就是在钟宁去内蒙大草原陪别人度蜜月的那个晚上,安心向我讲述的关于她生命中出现过的另一个男孩的故事。这故事并没什么特别,但它的结尾却让我有些莫名其妙的遗憾,我甚至有一点同情那个倒霉而且无辜的毛杰,尽管我和他没有半点相近之赴,但在我的下意识中,不知为什么觉得那个小子有点像我。
 

第 八 章
    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个故事其实远远没有结束,因为在说到毛杰离去的情节时安心中止了叙述。她长久地沉默,情绪低沉,我只好转移话题,并且试图用什么方法重新振奋她的心情。
  “喝点咖啡吗?我去煮。”我说。 
  “我来吧。”安心替我站起来,到厨房去了。像是要逃避开这间灯光暗暗的客厅,这客厅里充满了过于伤感的回忆。安心在我这儿住过将近半个月,每天为我烧水做饭,对怎么煮咖啡显得比我还熟。 
  我进了厨房,帮她洗咖啡壶咖啡杯,我们谁都不说话,只有哗哗的水声和电咖啡护发出的丝丝的电阻声。安心煮上咖啡,接过我手里正洗着的一只杯子,说:“我来洗吧,有人敲门。” 
  我放下杯子,看看表,已经十点多钟了,谁会来呢?我走出厨房,穿过客厅,打开房门。楼道里的灯照着,但我看到门前果然站着一个人,我问:谁呀?门外的人却几乎在我发问的同时,没等我允许就一步跨了进来。 
  “我呀!” 
  我像见了鬼似的脑袋涨大、口唇发麻、两腿僵硬,身上一下子冒出汗来。 
  “……钟宁?” 
  一点没错,确实是钟宁! 
  钟宁得意地笑着,上来就提了一下我的耳朵:“我敲半天门了,怎么才听见!没想到是我吧!我一猜你就想不到!” 
  我僵硬地堵在门口,几乎忘记让路:“你不是……不是去内蒙了吗?飞机误点了?” 
  我几乎要怀疑这个钟宁是不是真的,两个小时以前,我明明把她送到了机场,明明看着她和她的姐们儿夫妻俩有说有笑地走进了检票口。真正的钟宁此时应该还在天上,或者,刚刚降落在呼和浩特郊外的机场。 
  钟宁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是让我早点回来吗,我这不是听你的早点回来了!” 
  她见我还愣着,才扑嗤一笑,又说:“我根本就没上飞机,在机场打了个电话给内蒙古我们那个客户,让他全陪了。我跟机场的人说我有急事走不了了,航空公司的人还能非把我架到飞机上不可呀!顶多不退票了呗。怎么啦,我这可是废了机票牺牲了我最铁最铁的发小儿就为了回来陪你的,你怎么好像还不高兴似的!” 
  钟宁看着我脸上的那份惊呆,得意忘形地把手上的提包往沙发上一扔,双臂环绕在我的脖子上,整个身体一吊,便悬了空。 
  她笑着命令道:“把我抱过去!” 
  她重重地吊在我身上,我一下毫无准备,差点让她给吊趴下,连忙下意识地接住她的双腿,把她抱了起来。接下去,无法躲避的情形终于发生了,安心端着咖啡从厨房里走出来。两个女人像是命中注定地遭遇在这间不大的客厅里,四目相对,近在咫尺,我恨不得身边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钟宁似乎忘了她此时还四脚离地吊在我的身上,眼不饶人地对着安心咄咄直盯,声音虽然不大,却是一副挑衅的腔调:“哟,谁呀这是?” 
  安心一手端着咖啡壶,一手端着杯子,愣在厨房的门口。她当然看出钟宁和我是什么关系了——钟宁两手搂着我的脖子让我这么抱着,还能是什么关系!钟宁肯定也会把安心此时的角色猜透——一个女孩儿快半夜了还呆在这儿,还能是干什么的!钟宁把头转过来,突然挑高了嗓门冲着我的耳朵大声叫喊,我甚至能在她那双凶光毕露的眼珠子里看到自己张皇无措的脸。 
  “这谁呀她是!” 
  我一松手把钟才放了下来,心里想拯救这个局面,又绝望地想干脆破罐破摔,在这刹那间我完全是凭着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才发出了声音:“她,她是我同学,来北京,顺便来看我的。” 
  我也不知道这个应答,属于急中生智还是愚蠢到家。最先镇定下来并做出正常姿态的是安心,她放下手里的咖啡,平静地对我说:“啊,你有客人,我先走了。” 
  钟宁叫住她:“等等,别走!你是他同学吗?” 
  钟宁声色俱厉,她对安心的这个态度让我的心像着了火,我真想冲上去像个老爷们那样抽她一顿,可我没动。我只是压着火地叫了一声:“钟宁!” 
  钟宁甩过头来,冲我怒目而视:“怎么着,我不能问问?” 
  我也怒目而视:“这是我的客人,你客气点儿不成吗!” 
  我们都有点儿急了,只有安心依然一脸平静,没有任何表情地拿起她的背包,从容不迫地拉开房门,回头冲我说了句再见,就出去了,房门随即被轻轻地带上。 
  那声“再见”,我听出来了,很冷淡,冷淡得让你觉得是带了些怨恨。 
  安心走了,只留下我和钟宁,我的心也不像刚才那么紧绷了。现在只有我们俩,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撒谎,可以没有顾忌地编出各种解释,而且还可以继续把义愤填膺的姿态进行到底!——人家就是我同学,大学毕业分回老家我们一年多没见了,人家到北京来看看我怎么啦!您对我这态度赶明儿传出去让我们同学知道了大家还不得当笑话说!你给我留点脸面伤着你什么啦,啊? 
  钟宁斜眼看我,然后一言不发地在屋里四下查看,翻东扩西,像是要找出什么奸夫淫妇的证据。结果还好,她什么也没找到,连疑点也没有,最后,她终于说:“哼!你们男的,我知道你们要脸面,你们要脸面就别干那没皮没脸的事儿。我告诉你杨瑞,我什么都能容你,你说都暂时不想结婚,也随你。可就是有一条,你别总觉得你聪明你干什么事谁也发现不了。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提防点儿别让我抓着,抓着了你别后悔就行!” 
  我不再说话,晚上钟宁就睡在这儿了。熄灯之后她有要求,我没情绪,表现得很被动。钟宁折腾了半天也没调动起我的热情,她有点恼火,使劲儿推搡着我问:“怎么啦,跟我治什么气呀!你也不想想,我飞机都不上了,专门跑回来找你,你倒好,和一个女的半夜三更躲在这儿干什么哪!我看了能不跟你急吗。 
  结果你还生上气了。前一阵儿我老去外地,又出国,谁知道你一个人在北京都干了什么!” 
  其实,我并不是生气,我只是心里很乱,只是在想安心。我想,这下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可是彻底毁了,地肯定伤透了心,就像当初毛杰对她的那种心情。她走时只不过没有像毛杰那样用力地摔门。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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