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妖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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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妖店-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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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锦天叹口气,脸上几分哀悯:“你不是海棠当然不记得了!”声音不大,却宛若响雷般爆起在这安宁的院落,将海棠的心震的血肉模糊。

    “我不是海棠!”她有些发痴,忽然猛地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碧眼少年问:“那我是谁?”

    云锦天瞥了眼她轻声道:“你是河源夫人伤心的血与泪!”

    “我不懂!”瓷白的面庞似乎裂出丝丝碎痕,泪顺着脸颊一点一滴落在一身如火的新衣上,弄花了一脸的红妆!

    “你啊是河源夫人所烧制的那双瓷瓶,河源夫人以为自己与她的情郎缘分已尽伤心欲绝,便用自己的鲜血与相思之泪融入颜料中,绘出一幅十里红妆嫁君图与一幅海棠萧瑟凄妇图在烧在瓷瓶上祭奠二人昔日情分。之后嫁入张家成为人妇,一边烧制瓷器一边相夫教子,过着清贫恬淡的日子。而你却得了河源夫人执念靠着这虚无的记忆修炼成瓶中的精灵!”

    原来自己什么也不是,所爱之人是假,所等之人是假,所寻之人也是假,最后就连执念都成假的!原来自己的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梦里,何其的可悲。海棠怔怔愣着,脸上的裂纹越发深了,凄惨的模样渐渐破碎,一片片散落下来。

    “姑娘!”门外忽然冲进一个人,一身婚服,胸前系着朵红花,神情那般干净,连焦急的模样都是一尘不染。孙若止看着即将碎裂的海棠,喘着气说:“姑娘!你很美!我在看那双瓷瓶的时候就觉得了!”

    海棠忽然回过神,摸了摸自己面颊,低下头宛然一笑道:“谢谢孙少爷,这些日子多有打搅!还望海涵!”

    “那,那下次你还会来我的梦中么?”他口角发干,脸上红了一片。

    “少爷希望妾身来吗?”海棠抬起头笑着,好像此生的悲苦一扫而尽。

    孙若止红着脸,鼓足勇气说:“我希望你能来,我希望和你说说话!”

    海棠骤然间明白原来还有一样是真的,他是真爱海棠花真爱那对瓷瓶的,这便足够了,叹口气道:“多谢美意,只怕妾身不能来了!”说完又看向云锦天道:“也多谢云公子了!”话落宛若琉璃春雪般散做无数晶莹,随着一缕秋风吹向天际,只留下一身如火的嫁衣。

    孙若止猛地从梦中惊醒,正看见床头那对河源瓷瓶已经碎做无数瓷片,浑身颤抖的开口问:“她死了吗?”

    “她还活着!”云锦天看着床上的人道:“精灵是凭借古老器物借由人生八苦而生,所以也会被八苦而缚,永远轮回在别人的执念之中,现在她的执念已经解开便算重获新生。只不过精灵有精灵的世界,想来她已经到了那边!”

    “是吗?这样也好,只要她别在那般哭的凄切便足够了!”孙若止失落的脸上生出一丝苦笑,涩的直入心底,好似又一个轮回即将上演。

    “孙少爷!”云锦天蹲下身子抚摸着地上冰冷的瓷片,好似还残存着几点晶莹的泪。“有时一场黄粱美梦转瞬间会成为一场劫数,也有时则会让人浴火重生。只不过是劫数还是重生,皆是在自己一念所选!还望你别选错了!”

    这年秋天,仙临城的秋海棠都开出了红艳艳的花朵,好似欲出嫁的新娘。又一夜之间全都败了,自此河源坟头上的啼血海棠在没开过花,只是静静的随着秋风掩埋入黄土之中溘然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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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暮雪'外一则'(一)
    一、绿肥红瘦

    一声惊雷跃起,天际猛然间骤亮。雨点稀稀疏疏悄然落下,片刻间便落的酣快淋漓。豪雨之间不时夹杂着惊雷,隆隆嗡嗡,好不热闹。

    瓢泼大雨织成薄纱间隐约疾驰着两匹快马,飞溅的水花好似卷起的珍珠无情的打在红泥之中。马上的两个男子丝毫不关心或深或浅的留在泥泞中蹄印,只是急急的呼哧这骏马,想赶紧摆脱冰冷与潮湿的大幕。此起彼伏间停街边一处飞檐阁楼前,将马交给了两个出门迎客的伙计,二人便大步流星走的进去。烟雨朦胧中,依稀只见门前高挂着一串红灯,在风雨中飘摇。门内传出几曲莺歌,随着二人的步伐越发清晰。一道惊雷闪过,照亮苍穹的同时也照亮了门前牌匾,上面“春暖阁”三个隶字藏锋不露,娇柔非常,别样动人!

    原来是孤岚国蜀郡第一歌舞妓宅。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一个鸨婆子立马迎上,一见如故般抓住左边英挺俊美男子的衣袂,笑声好似乌鸦一般让人耳根发疼,才刚刚说了三两句话,鸨婆子神情陡然一惊,立马放了手,卑躬屈膝的大献殷情。连一旁陪客的姑娘都泛起了嘀咕:“王妈妈今儿个是怎么了?平日里并不见她这般与人说话的……”

    “兴许是遇上了什么大主顾!”另一个着的紫衫姑娘青螺髻斜在一侧,嗑着瓜子,细长的眼睛睥睨而视,配着香软的曲调,声音娇柔造作的好似没了骨头:“如今兵荒马乱,就连蜀郡都朝不保夕,现在若是真来了什么大人物护着,王妈妈自然开心的不得了!”

    几人正聊得起劲儿,忽然见一个十四五岁的黄衫丫头端了盆水走过,大大的眼睛乌黑滚圆,水灵的模样招人喜欢。一旁粉衣女子看见她,忙拉住问:“我说杏儿,玉姑娘身子好些了么?”言语中的关切倒是真诚。

    杏儿少不经事,便照实说:“有劳姐姐挂心,这几日天气转凉,湿气又重,夜里总咳嗽个不停……”

    身后那个嗑瓜子的紫衫姑娘冷笑一声,几分刻薄,招着手语调千回百转,风尘的声音中带着不善:“哎呦,真是有意思啊,妹妹们说说,这世上奇闻异事真不少!南边仙临城听说有个俊美的狐妖作乱,北边帝城有倾世姿容的妖妃祸国!咱们蜀郡春暖阁里更是出奇,有个整日里弹琴赏花累病的娇姑娘,确实桩桩都是稀罕事啊!”

    一旁粉衣女人曾受过她的恩惠立马板着脸,不悦道:“你倒是不累,每日里王公子长,李公子短的叫的欢快!怎么到头来也不见哪个真对你用了心!是不是叫的不够下作啊!”

    紫衫的女子立马气红了脸,恨不得上前抓花她的脸:“你……你,你等着,咱们不过是还没遇到知心的男人,等到遇见一定要好好给你瞧瞧看!”

    杏儿苦笑一声,来这等烟花柳巷的男子哪个会带着真心?入行这么久还不懂人家是用钱财卖笑的。

    转身出了厅堂,绕过蜿蜒长廊,走到西面一处僻静的院落,见大雨空濛间,厢房镂花的门还洞开着,门内琴声悠悠,绕梁低走,渐渐细细靡靡不见声音,陡然间琴曲拔高,密密集集,珠落玉盘,又似急雨霏霏。忽然铮的一声,琴弦断了,随之幽然一声叹息。

    杏儿急忙走进去低呼道:“小姐,小姐!这般大的雨你怎么也不关好门窗?这几日天气转凉,湿气又重,你本来就身染寒症,怎么……怎么还能经得住这么场冷雨?”一边关好门窗,一边絮絮叨叨个没完。

    只见冷冷冰冰的厅堂上,傲然坐着位白衣的女子,垂鬟分肖髻出尘的似不食人间烟火,一缕秀发垂在肩头,几分凌乱,素白衣着难掩清丽姿色,几重宽袖裙裾如霜雪般素洁。脸上病容娇恹,可却偏偏直挺挺的坐着,像是再与谁作对般不露一丝屈服,手指尖摩挲着断掉的梧桐长琴,眼里点点星光,不知是为方才未终之曲难过还是再为断掉的琴弦难过。

    “小姐,喝杯酒暖暖身子吧!”杏儿的心里几分不忍,却丝毫不敢表露人前,生怕又勾出什么难过来。

    接过酒杯,看着杯中人几分愁苦几分憔悴,渐渐随着一点涟漪乱作一片。

    “这是景兴坊的三花仙酿,小姐尝尝看吧。”杏儿冲她一笑,又开始归置房内事物。

    她轻轻抿了一口,回味着喉间苦辣,轻声唤了句:“杏儿?”想了想,朝窗口盼去,“那本‘鸳鸯’可好?”

    杏儿看着她一头雾水:“鸳鸯?”乌黑的眸子随着烛光一闪一闪,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笑道:“小姐,你说院子里的茶花啊!”说着走过来给她披上一件青衣道:“刚来的急没在意!我看应该好得很呢!”

    她低头苦笑,站到向窗前,点点滴滴的冰凉夹杂着秋风打在脸上,引起心中萧瑟,望着院落中一株本应开的浓艳芬芳的茶花却好似染了重病无精打采的在雨中飘摇,几片青翠叶子黄了半边,几点粉白清瘦的花瓣已随风飘零,或是落在泥泞之中污浊了颜色,或是落在院中池塘被红鲤吞入腹中。

    女人苦笑一声,仰着脖子,饮尽杯酒,摩挲着腻滑的杯子,似乎有了些暖意。秀尖的鼻与面颊露出几分极不相称的淡红,苦辣的酒气直直冲向鼻与眼,又落在心头。

    “开了三年了,怕也该开累了……也罢,也罢!绿肥红瘦便绿肥红瘦吧……”转身回屋又拿出一柄瑶琴横放在桌上,按商挑宫,弹奏起来。

    但听琴声飘忽,如澈澈溪流,悄然而去,让人心旷神怡,怎料音色陡高,好似飞上万里云端,好似再九霄打转一般,翱翔千里,让人心尖发颤!倏地琴音一沉,刹那间似从万仞高空落入无底深渊,她胸口起伏不定,好似悲从中来,指尖吟猱绰注,琴音随之趋稳,如旭日东升般回落地面,忽而又繁乱十分,嘈嘈杂杂,刹那间如千军混战,万马奔腾,听得人胆战心寒,渐渐声音宛然,随水而去。琴声才一弛,缓缓而来,似圆月当空,清明幽静,渐渐万籁俱静再无声音。

    一曲方终,余音袅袅,好似徘徊在天际久久让人难以忘怀。另一边的阁楼中有人听得如痴如醉,思绪万千。

    “琴声这般多变,一定是个伤心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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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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