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涛[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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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涛[梁凤仪]-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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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毕业前一年,人人都为学生会的周年舞会寻找舞伴,独是小蝶仍没有着落,最终还是那叫莫振杰的同学聪明,在萧虹面前做了点功夫,就成功当了小蝶的舞伴。从此,很自然地在萧虹的认可之下,走在一起,直至毕业后共赋同居,小蝶不曾有过新的选择。
  姑勿论萧虹的判断对与不对,只证明一个铁一般的事实,小蝶与萧虹的情谊一直坚固,从来都互相照顾得无微不至。
  毕业后,萧虹风生水起,文艺圈内声名大噪,就算钱赚得不如商家人多,那威望可是相当能慑服人的。
  每逢一班同学上酒楼茶室,有人把萧虹认出来,打躬作揖地对萧虹说:
  “大作家,幸会,请为我签个名。”
  小蝶岂止开心得第一个咧嘴而笑,还慌忙从口袋里摸出笔来,递给萧虹,让她给崇拜者签名。
  完完全全一副与有荣焉的表现。
  不是不教我们一班老同学看在心内感动的。
  这以后萧虹有到法国去留学半年,小蝶就义不容辞地照顾萧虹家里头的老祖母以及一切家事杂务。
  我们都在一旁说,萧虹是难得潇洒,难得优游,这份情操的栽培,小蝶是有一点点功劳的。
  如果正如小蝶现今所言,萧虹没头没脑地忽然一手抹煞了纠葛情谊,实实在在的令人骇异,说不过去。
  可是,我能怎样安慰小蝶呢?
  想了一想,只好说:
  “或者,过一阵子就没有脾气了,毕竟是多年的好同学。”
  小蝶不住地点头,咬紧了牙关说:
  “对,过一阵子也许就好了。人无一世运,花无整季红,我在商场内总有潦倒的时候,那一天来了,我的那些情人与朋友就都会回到身边来抚恤我了。”
  我轻叹。
  这年头,做人怎么会如此艰难?哪儿敢求人家共患难了,就是希望有人同富贵也不容易。
  一站在大太阳下比较,谁比谁更高更强更富更贵,那矮了一截的人,顽抗的最见效招数就是一拱手,说:
  “高攀不起了!”
  就大摇大摆地远离。
  还图了个不与富贵中人来往,不肯攀龙附凤的清高美名。
  唉!
  太可悲,太可笑了。连我都带了点激动,问:
  “你宁愿这样把他们呼唤回来吗?”
  小蝶昂一昂头,伸手把碎发从脸上拨到后头去,很坚决而又带点凄苦地说:
  “轮不到我自由选择,事业的成功与失败,一半由天,一半由人。由人的一半,我不会为了争取那些不愿意为我鼓掌的人而放弃,我还是会努力下去。”
  这态度是对的。
  她感慨地说:
  “希凡,即使有一天我栽跌了,小莫与萧虹奔过来扶我一把,我也不要。”
  这才是真正的骨气吧!
  可是又何必弄到这般田地?朋友之间变成这样又何苦呢?
  小蝶与萧虹的缝隙已成,我就不好再在现阶段说些什么调停的说话了。
  等到那么一天,有事件发生了,彼此作出了新的能感动对方的表现,才会有复合的希望。
  现在勉强无用。
  只是,我也顶关心萧虹,说到底是个人才,且是多年同学,故而我情不自禁地说:
  “其实要怎么样帮萧虹调理她的心情呢?”
  小蝶很直爽地答:
  “再在创作上另闯高峰,有事业上的第二春。”
  对。任何人失婚失恋,最有效的重见天日方法就是找到新伴侣,否则苦劝千言万语,效果也等于零。
  事业亦然。可是,枯木如何逢春再发呢?
  “并不容易吧?”我问。
  “当然不易。”小蝶说:“那就改行好了。”
  我微微一惊:
  “改行?”
  “这年头,改嫁也大不乏人,改行有何不可。”
  俗语说男的最怕入错行,女的最怕嫁错郎。现今女人要工作了,入错了行也好,嫁错了人的,立即该过来是正经。
  但,嘴里说的容易,要付诸行动就困难重重了,最低限度要看机缘。
  “毕业后,我也是转过很多行业,才找到如今的这种生意来大展拳脚的。”
  “萧虹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她的行业选择怕是有限。”我答。
  “以她的才华与学历,往大学里谋份教职应该不困难呀!这阵子大学在闹教员荒,因为不少教员都借游学离开,移民去了。”
  我想想,是有道理,便问:
  “为什么萧虹不作此举了?”跟着又补充:“她会不会是恋栈再攀高峰的机会,不忍割舍?”
  小蝶说:
  “马死落地行,重新站稳脚步,再重觅千里马也不迟。”
  对,通天下都是卧薪尝胆的故事。先找一个避风港,谋定而后动。
  小蝶又说:
  “我看萧虹目前的精神紧张,越发不能在创作上有所突破,这不比从前,她逍遥潇洒,在没有压力,不以任何人为对手的情况下创作,很见成绩。唯其先跳出桎梏,让自己身心松弛安稳下来,在一个新身分与新环境之下,反而会凝聚才华,再显身手。”
  我皱了眉头,说:
  “为什么萧虹没有想过这个可行方法了?”
  “可能想过的,但想过有什么用。我看是拉不下脸皮开声求人为自己铺路的问题居多。这年头,谁会仗义到看到你的需求,自动请缨相帮呢!”
  “小蝶,你就明白了萧虹的这个需要和困境,也不会帮忙吗?”
  小蝶抬眼看我,然后很认真地说:
  “不会。我肯帮,萧虹亦未必接受,好像硬把自己做成一个拥有伟大心灵的人,做些不咎既往的行止出来。现世纪的人不会感动,只会狐疑,我犯不着再淌一身浑水。”
  稍停,小蝶说:
  “要帮,就你去帮这个忙最适合,萧虹对你没有心理障碍。”
  她的这句话,我上了心了。情况总是这样,每当有了充足心理准备之后,机会就会来了。
  几天之后,午膳时候在办公室吃着汉堡包时,阮凯薇拿了一个饭盒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我跟前来。
  我笑:
  “怎么我们职业妇女总是吃得那么凶,活脱脱是自集中营放出来似的。”
  “谁说不是了?”阮凯薇白了我一眼说。
  “什么意思?”
  “集中营有多种,本城是其中一种,吸食人的精血至筋疲力竭,怎能不狂吃补充。”
  言之成理。
  太多感叹。
  我说:
  “不知何日始会离场?”
  阮凯薇说:
  “香港人在集中营内挣扎生存,早已像吸毒,有了权利财富的欲望,永远离不了香江。”
  我没有回话。
  “怎么,不同意我的看法?”
  “同意,只是我不是名利一族,我的毒瘾不深。”
  “恭喜你,那你就有离场作安居乐业的机会。”
  “还早呢,待我再干几年,把手上的加港物业供完,就心满意足了。”
  “你并不贪!”
  “毕业至今,有此成绩,还能贪?”我笑。
  “你是在本城大学毕业的,对不对?”
  “对呀!”
  “啊,那认识副校长杨启元吗?他管大学的财务。”
  “当然认识。”
  “他等下就要来见我。”
  “为什么?”
  “请我们机构赞助他一个巨型的交流计划。”
  “嗯!会答应吗?”
  “一牵涉到大数目,就得要董事局签批。”阮凯薇说:“如果你想帮母校一把的话,这是时候了。”
  我问:
  “为什么?”
  “你不是我们集团的财神爷吗?是当然的社会公益委员会成员,只要你在会议上发表正面支持的意见,会有用。”
  “哪位董事当委员会主席了?”
  “从前是韦约翰,现今会不会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归慕农,不得而知。”
  我苦笑。心想,怕是说了也等于白说,归董事有近百分之一百的机会不会买我的账。
  “人微言轻,我怕帮不上忙。”
  “帮不上忙,也不妨跟你的师长叙叙旧,等下杨启元来了,我把你叫来跟他见面,好不好?”
  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好的。
  下午,杨启元果然在阮凯薇的带领下来到我的办公室相见。



六'梁凤仪'


  杨启元是个五十开外的人吧,样子与年纪不配衬,有点苍老,可是却更见稳重。
  外间的毕业同学正在传说,他会是下届的校长人选。理由是他很懂得为学校筹款,关系遍工商界,且及海外。
  今日世界,金钱挂帅,长胜无敌,放诸四海皆准。看我们祖国近年在国际的声望地位日隆,也是仗市场庞大,能吸引外商赚巨额盈利所致。学术与艺术,都需要金钱作基根,予以发展栽培。杨启元能把各行各业的资金放到了大学的各式基建与活动上,成了校内点石成金、举足轻重的人物,将来继承大统,自然呼声甚高。
  他很客气地跟我握手,一开腔就给我戴高帽子,说:
  “真好,学生毕业后都出人头地,独当一面,为母校争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能否认,对方给我的印象很好。
  阮凯薇笑道:
  “你们师生谈谈,我有个会议要开了,失陪!”
  阮凯薇走后,杨启元就道:
  “强将手下无弱兵,大集团内的行政大员都是本事人,这位阮小姐的言谈举止以至才能都棒。”
  真是与有荣焉。我心上更宽了,便急切地问:
  “你们谈得很愉快吧?”
  “很不错。是否愉快就要看成果了。”
  真是实话实说,杨启元的口吻更近商家人的性格一点。
  他又道:
  “我来看你,实在也是想请你帮忙。这次我们这个庞大的交流计划,不只是学生交流,说得具体一点,是师生的交流。我校的教职员调配到美国大学去,彼邦的教授则来港任职,都是两年计划。将不同的教学方式与学术观点交换,很有好处,这就不用详说了。另外一个目的,我也不妨对你直说。”
  杨启元稍停,一再凝重地说:
  “从事文艺学术的人,更工商界有颇大的一个分别,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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