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浮生是梦中》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只此浮生是梦中- 第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子衿拉着吴钩问:“你怎么会有这样为老不尊的朋友?”
  “岳霖是京都里的名士,虽未曾考功名,与之相交的文人却多是有真才学的名家,我的兵法武艺、诗书经典都是他教的。”
  “武艺?!”
  “他的剑法不似其他文士华丽飘逸,却是凌厉狠捷的。习武也可自保。估计,他明日便会开始授课。”
  子衿有些呆愣。“这样的人……你请他来教我?”
  后来他总是忆起这一段时光。千万个人匆匆而过,雪泥鸿爪,何必分明。唯有这些人是不一样的——狂狷恃才,不慕荣利。所谓大丈夫,真名士,生当如何生,死当为何死,严于律己,见贤思齐,倡优伶人同游而无愧无束。定分外之分,辩荣辱之境,虽绁尘羁而亦逍遥。
  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而这一场浮生贪欢,竟成了他今生唯一一次纵情。
  虽然,他总不能与他们一般,流云逐水。
  ***************** 
 14、先生 。。。 
 
 
  **
  岳霖还是拉着子衿回刘府。刘父正同长兄一起商议贵客与子衿的事。刘知府道:“岳先生说是游赏江南山水,顺道拜会故人。想必先生是忘了时候了。子衿这孩子,倒是真有两三分奇才,只是性子倔强,官场是非太多,还需历练。”
  “只盼他考个举人。便是无实职也好。”刘父谦道。
  “他不愿再念经史子集也是应该的,原本上年就该去考,谁曾想那疫病闹了这么一出——这时日也就荒废了。”
  “等岳先生来了,他便也该收心了吧。”刘父诺诺。
  “也好。年纪稍长,也稳重些,更可得到重用。”
  正说着,却见一袭长衫的月岳霖拉着子衿从后院绕到前厅来。
  刘父忙起身相迎,主客寒暄一番,这才入座。子衿听得无趣,在下方静静坐了。
  刘知府对岳霖道:“先生肯屈尊来此,学生不胜荣幸。小侄有几分资质,学生唯恐其泯然众人,故托先生教导,请先生万勿推辞。”
  又敬了几番酒,才告辞离去。
  临走前对刘父千叮万嘱,只怕子衿学不出来。
  子衿浑身别扭,直对着门外叹气:“我说,”被岳霖看一眼,马上改了语气,“先生,伯父真是您的学生?”
  “连说句话都错漏百出,酸腐不堪,怎可能是我的学生!”岳霖大笑,“天下文人一大半都得称我一声先生。”他敲敲子衿的脑袋,“我的弟子不过是吴钩与你两人而已,教出来的也就吴钩一个。”
  “吴钩这样志纯虑坚的人才是沙里淘金。你好好跟他学学,别辱没了我的名号。”
  岳霖的眼角眉梢又是细密的笑意。肆意疏狂。
  “可别蹉跎了时光啊。”
  




15

15、木剑 。。。 
 
 
  刘父送客归来,将岳霖迎进院内。
  小僮上了一壶上好的茶,茶烟袅绕氤氲如岚。
  刘府中一片寂静,外面的喧嚣传不进清幽小院。
  “敝处已安排了一间书房,先生不知意下如何?”
  “在下方才寻得旧友,相谈甚欢。朋友相留,贵府的好意在下只得敬谢不敏了。”
  “这……不知先生的旧友居于何处?”
  子衿急欲插话道:“他就是……”
  刘父厉声轻斥:“这里哪有你插话的地方!一点规矩都没有了,整月在外跟那个残废胡闹,心也散了……”
  一旁的岳霖忙按住还待争论的子衿,却也是满脸不豫之色。“无妨,子衿才识过人,前途不可限量。旧友性喜静,不过居所正好在贵府后头,他是元德九年的武状元,元德十六年的一榜进士,可说是栋梁之才。子衿能以他为师,必能有所进益。”
  刘父难看的脸色又黑了三分,还多了几分羞愧,阵红阵白。
  子衿不觉暗笑。
  岳霖又说了几句便告辞了。刘父拉着子衿进了内院。
  “没想到后院那处人是岳先生的旧友……岳先生是京城的名士,今后你若要跟着他进京赶考,也可多认识些达官贵人。今后就别到处去胡闹了,考上了会试我也就管不了你了。”
  说罢叹着气走了。
  子衿看着父亲走远。仅仅三十多的人,已经苍老的如同步入暮年。而他,当年亦是江南的风流才子,白衣胜雪,诗词联赋,信手拈来,口出踏金鳌架鲲鹏的豪言壮语。
  如今亦不过十数载年华。
  时光如流,瞥然尘念。何人逃得出生老病死,世事沧桑?何况是江南的柔弱。
  江南的山水总养出灵秀的人,然而,那些如水的人总被打磨得圆滑坚硬如石,铺满十丈软红,结网风尘。
  那是细雨洗不尽的浮华脂粉,山水淘不去的苍老颓唐。
  于是他羡慕吴钩与岳霖那样的人,潇洒超然,不属于任何地方的逍遥。
  然而他终究做不到。
  所以,他想着,趁着大好年华,扶摇直上青云,却从不相信自己能不移白首之心。
  所以轻狂,放肆,跳脱,放任自己的童稚任性,却从未尽力尝试挣脱束缚,向那条背离世俗、孤寒清苦的前路求索。
  然而,吴钩,岳霖,他们是否会带来些许溅散死水的波动?
  他不禁如此希冀。
  ********************
  “先生,您在做什么?”
  “画图。我想要两柄木剑,送给你和子衿——你不会跟我要钱吧?”岳霖边说着玩笑话,边在宣纸上勾勒。一张张宣纸被镇纸压住一角,另一角被风吹起翻折。岳霖有些苦恼地按着宣纸,袍袖间已有了隐隐墨迹。“你那小屁孩儿,有点意思。可惜……心有挂碍啊!”
  他左手撑 
 15、木剑 。。。 
 
 
  着额头摇晃,右手端起杯子就喝,一入口才发觉是墨水。用长袖一擦,长衫算是彻底毁了。
  吴钩哭笑不得:“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您还是这副德行。茶杯与墨水别放在一边啊,那套兄长送的紫砂茶具和石砚就是这么混着毁了的。”
  “下次我叫小屁孩儿再送我一套。至少这件衣服还是可以穿的么。”
  看着那件外衣,吴钩直摇头:“先生,您的画再好,也不能直接画衣服上啊?”
  岳霖端过茶杯漱口,唇上嘴角沾染的墨迹在水里一圈圈浓浓淡淡地晕开,如同稀薄的云烟,卵石的花纹。
  他干脆用茶水洗了笔,看着黑了的茶水有了主意。
  飞快地落笔,岳霖画完了草稿,对吴钩道:“来照着这个做。剑柄做粗一点,等子衿来了再磨。剑鞘做得送一些,我怕他松了手。细皮嫩肉的公子哥,毕竟比不得你咯。”
  “不再给他打一柄好剑?”
  “等他学到你的一成再说吧!哪有字写不好怪毛笔的,我这儿不惯这毛病。行了我出去一会儿——你们这儿哪有裁缝店?回头还你一件价值千金的衣服。”
  岳霖说着,拿了把伞就走了。
  吴钩看着那依旧风风火火的人笑叹无奈。
  




16

16、梨花 。。。 
 
 
  “先生呢?”
  “他出去了。大概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吧。”
  “你在干什么?怎么又要做家什了?”
  “这是你的剑。”
  “桃木剑?!吴钩,我不是道士,不用驱妖辟邪。”
  “别贫了,等一下就有你好受的了。我小时候还被他扔进二月的池塘呢。”
  “啊!”
  “池塘上面就结了一层薄冰,我摔下去的时候冰面差点裂开。”
  “幸好江南的水少结冰!而且现在也热起来了。”子衿一面庆幸,一面在屋中转着。
  “吴钩,这是什么?草稿?这剑画得还真不错……啊,这幅?”
  吴钩见子衿一副惊奇的样子,也瞟了一眼,手上的活却没停下来。“这画画的不错。这些年他画技倒是没怎么生疏。”
  那是一幅梨花图。压在厚厚一叠草稿的最下方。只见花瓣花枝色皆如雪。花有的挤做一堆,有的飘零于地,细看才发觉根本未曾着它色,没有鹅黄淡白——只用了墨,浓墨浅墨晕晕染染,自成风景。
  花骨凌天,下笔如神。
  子衿不觉看得愣怔出神。“没想到他真有两把刷子?”
  “岳霖的字画,十年前已是千金难求。连宫中也有他的手墨。这画由比他当年画得更好了,想必有人愿意用千两黄金来换吧。”
  “也只有他敢说李太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吧!真是风流名士。”子衿继续端详那一枝桃花,却见纸下桌上还写着两行字:
  凤城南陌他年忆,香杳难随驿使来。
  却是王安石咏梅花的诗句。子衿皱皱眉,直摇头道:“岳先生怕是老糊涂了吧!怎么生搬硬套过来,还是个错的。若是用苏东坡的‘东兰梨花’一诗也好,可惜了这幅好画。”
  吴钩但笑不语,只看着他随手在纸上誊了苏诗:“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却是秀丽灵气有余而稳重不足的行书。
  吴钩轻笑道:“快把你的字收起来罢!待会叫先生看见你的字,练字都能把手练断!”说罢也知道他不会听,无奈转头又去继续自己的木工。
  子衿悻悻然拿起自己的草稿举着,怎么看却也找不到什么不好看的地方。正烦着,岳霖已推开木门进了院子。一身崭新的绸面衣服,一把折扇,一手拎着几个小包,稳稳当当地走过来。
  子衿待要藏,已经来不及了,被放下东西的岳霖一把抓住,扯了过来,笑吟吟道:“就这种字儿,你还自赏自乐起来啦?知道朝廷选官的要求么?” 
  子衿想了片刻,道:“贤有识鉴,体貌丰伟,字形遒劲,言语畅顺……”
  “你说现在身、言、书、判你占了哪几样?真以为天降奇才,不必努力了?还好去年没去成,否则即使连中三元,你 
 16、梨花 。。。 
 
 
  也合该是个六品闲职!”
  子衿被堵得无话可说,果然被岳霖赶着去练字,抄的是最简单的《孟子?告子下》一段。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