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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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公主-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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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一声同情的叹息,老板娘觉得遇上了知音: 
  “当初呀,花言巧语,天上飞的鸟都能哄下来。什么今后永不变心,要变心天打雷劈。什么咒厉害他咒什么。可以后呀,自从成了俩孩子的妈……” 
  “孩子他妈,又死到哪儿去了?” 
  一听那“死鬼”喊,老板娘飞快地答应着出去了。 
  老板娘倒是个热心肠人,没过几天,就引来一个名叫程寿的公子。 
  此人二十七八年纪,头戴一顶学子方帽,身着一领皂色长衫,面皮白里透红,双目默默含羞,说话低声细语。见了韩娥,一揖到地说: 
  “久闻小姐芳名,今日有幸相会,实乃三生有幸……” 
  见那书呆子模样,韩娥暗暗好笑。在交谈中,看他言谈文雅,举止有度,心中便有几分欢喜。当问到如何这般年纪尚未成家时,他说道: 
  “小生早年父母双亡,家中贫寒,无有依靠。现暂住一远房亲戚家,帮他看管田庄……” 
  啊,又是一个落魄书生。满脑袋装着落难公子与多情小姐唱本的韩娥,对他又多了一份同情。而那书生看似斯文,却会风流,韩娥死灰般的心意被滋润得热烈起来。二人便互赠信物,订下终身。韩娥藏在身上的那白玉镯,便是她的程郎赠与她的定情之物。 
  韩娥怀揣那块心爱的玉镯,住在已盖好的落魂桥头的草屋里,过着清淡枯寂的日子。白天,去桥上走走,望着时清时浊的水发呆;晚上,坐在如豆的灯前,在鹤鸣狐叫声中遐想。她在枯寂中守候着,期待着。她还要了却一桩心愿:要去找他的尸骨,挨着草房给他造座坟,立块碑。生,不能相聚;死,也要陪伴他,一同度过最后的岁月。 
  发生在那晚上的事她记得很清楚。 
  她正要睡时,忽听程公子紧急的敲门、喊门声。门一开,满脸血迹的他扑通跪在她的脚前: 
  “韩娥,快逃,有人要杀我,要杀我们。” 
  韩娥听了大惊,忙扶起书生,给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公子别急,说清楚。” 
  “我已故父亲的仇人寻仇来了,刚才幸好我躲得快,才躲过来了。他们打听到我与你订了亲,要连你一起杀。” 
  “那给他们钱。” 
  “他们不要,声称要杀尽我全家。” 
  “那去找官府。” 
  “官府早被他们买通……韩娥,我连累了你。但事已至此,只有咱们一起跑,否则性命不保。”程寿万分焦急地说。 
  韩娥没了主意,只有慌忙收拾钱财衣物,打成两个包袱,与他各背一个,开了店家后门,悄悄逃出城去。 
  二人出了南门,在夜色中相扶而行。赶不到两三里路,只见后面出现火光,又隐隐听到“逮住他们”的喊声。眼看越来越近,二人便岔上右边的小道上。后面的火把顺大路撵了过去,二人稍稍松了口气。但不一会,火把便折回,直奔小路而来。 
  韩娥实在跑不动了,便说: 
  “程郎,你快跑,别管我了……” 
  “那哪成,是我连累了你,我岂能一人跑。要死,也死在一起。”说着,取过她身上的包袱背上,架着她朝前跑。 
  二人跑上一座石桥时,追的人也撵到。火光下,见有三四个手执兵器的大汉,呐喊着上了石桥。只听为首那个大汉大喊:“姓程的哪里走?”举刀便向他砍去,但听“嚓”的一声响,接着“哎哟”一声惨叫,程寿便跌下桥去,落入汹涌的河水中。 
  韩娥回头不见了公子,大叫一声“程郎,我随你来了”,也纵身跳下桥去……追上来的大汉伸手一把,没拉住。 
  每天,韩娥都到这座石桥上走走,去找回那天的回忆。程郎在哪里落水的,自己是在哪里跳水的,她都找得很准确。她又朝下游的远处望去,大概就在那片沙石滩上她被人救起。那天,她不敢在这凶险之地久留,没等伤愈,便告辞救命恩人远走他邦了。但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桥,那水,那人。“说不定他还活在世上。”“不可能,那一声落水前的惨叫……”“可是他的尸骨呢?”她常常对自己这样发问。 
  事隔多年,她回到落魂桥。她的信念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见不到人,找不到尸,那就在这与他最后生死离别的地方,守侯他到终老。 
  日子是孤独的,但却分外安宁,听不见吵架斗嘴,看不见相互倾轧。偶尔去城里打听打听消息,采购些用品。其余时间种菜养鸡,纺线绩麻。滚滚红尘中混久了,过腻了,能过上这种清悠悠松散散的日子,她感到无比的惬意与舒畅。 
  夜晚是属于音乐家的。 
  每当皎月高悬或繁星点点的夜晚,落魂桥边的茅屋里便传出一曲曲动人心弦的歌声,随着夜色,向四周漫开去。最常听到的是那首《牵牛星》: 
    
  迢迢牵牛星, 
  皎皎汉河女。 
  两星遥相对, 
  两情紧相依。 
  银河横天宇, 
  七夕有桥渡。 
  人间无天河, 
  何日能相逢? 
  
  唱得蝉不鸣蛙不叫,山风不再呼啸…… 
  近一段时间,韩娥心中甚是烦躁不安,原因不仅是因为丝毫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也没有徒儿高渐离的消息。她算了算时间,早已超过了。她早就给蓟城的朋友打过招呼,高渐离来时到落魂桥找她。那孩子忠诚实在,是不会不来的。可是,他为什么还没来呢? 
  她天天在门口守望着。 
  这天下午,远远看见桥那边有个人影,她眼睛一亮。但细看,原来是个拄着棍子的老太婆。只见她步履艰难地走到河边,弯身下去,双手捧着河水猛喝。 
  看那可怜模样,韩娥便想到自己,再过一二十年也不那样?看她一定是饿了,等她走过桥来,让她到屋里坐坐,舀碗稀饭她喝。可怎么她就在河边躺下了?一定是有病。 
  韩娥快步走过桥去。但见她骨瘦如柴,衣衫褴褛,双目紧闭晕倒在地。韩娥把她扶起来背上,慢慢走过桥来,放在屋里的床上。 
  一看便知道是饿的,忙舀上碗稀饭,给她一口口喂去。 
  果然,几口饭下肚,便有了活气。喂完一碗,她睁开了眼睛说还要。 
  一连喝了三碗,老太婆便坐了起来。脸上也有了表情,点着头说: 
  “谢谢大姐……” 
  韩娥又打了盆热水,替她擦洗。当洗净了她脸上的尘垢,与她四目相对时,都惊呼道: 
  “是你!”两人都认出了对方。 
  那老太婆竟是当年的店老板娘。她望着韩娥,不禁垂泪道: 
  “唉,韩大姐,我命好苦。两个儿子打仗死在外头,那死鬼把家产糟踏干净后也就走了,丢下我一个在阳世受罪……” 
  “大娘别难过。这人一辈子谁又能说得清?” 
  “你,”老板娘奇怪地问:“你不是跳水死了吗?怎么在这儿?” 
  韩娥便把她的经历说了一遍。 
  “真是吉人天相。你,你没见到他?” 
  “谁?你说是程公子?”韩娥急切地问。 
  “是他。” 
  “快说,他在哪儿,我要见到他……”韩娥的眼里放着异样的光,口中不住地念:“谢上苍保佑,谢上苍保佑……” 
  “保佑谁?”老板娘问。 
  “程公子呀,他大难不死……” 
  “呸!什么程公子,他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赖,天打雷劈坏蛋……” 
  “您说什么?” 
  “韩大姐,你听了别伤心……” 
  “罪过呀,罪过!”老板娘的讲述在连声叹息中开始。 
  “那无赖说起来还是我的一个远房侄儿,从小上过几天学。后因父母早逝,无人教管,便在世面上鬼混,学得油头滑脑,专门结交孤朋狗友,干些不见天日的勾当。他见你卖艺挣了些钱,便许我厚礼请我说媒。哪知道这小子心怀鬼胎,串通几个泼皮把你骗到落魂桥劫了你的钱财,然后准备把你卖到胡地。那天晚上把你骗到落魂桥,谁知强盗遇上贼,那几个泼皮早已通谋,把姓程那小子砍于桥下。正要抓你,你却投了水。他们下河捞起那小子,打开包袱分了钱财,便一哄而散。” 
  “真叫祸害千万年。没想到那小子被砍一刀并未丧命,被人救起后养了几个月伤便好了,只是左臂没了。但他并不改邪归正,整日甩着一只空袖子在街面上逞强,谁见了谁躲。就连我家也被他讹去不少钱财,要不,我们怎么会败得这么快?……” 
  “不”韩娥听了,尖声喊道:“不!我不相信!你说的是假话。他,他绝不会那么坏!” 
  “你应该相信!她没说假话!我比她说的更坏!” 
  冷峻的、无情的、好像是从空中掉下来的话音,把韩娥和老板娘吓愣住了。 
  随着话音走进来三个人。为首那个飘着只空袖子,韩娥一眼便认出了他。他冷笑着,一步步走近韩娥,说: 
  “韩姑娘,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份的,都大难不死,现在又见面了。” 
  韩娥望着那张变得凶恶冷酷的脸,变得凶恶冷酷的话音,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愤怒的目光望着他。 
  “韩姑娘,你不要生气,我早就想来拜望你了,只是没得闲。今天到府上不为别的,我们几个兄弟要借你这几间草屋住几天。” 
  韩娥死死盯着他,不说话。 
  “还有,我们兄弟这几天手头有些紧,把你的钱借些给我们使使。” 
  韩娥还是不说话。一边的老板娘却说了: 
  “姑娘,别借给这帮畜牲……” 
  “住口!刚才你多嘴饶舌我还没找你算帐哩!” 
  “算帐,我倒要跟你算算帐,你骗去了我多少钱?” 
  “兄弟,”程寿对身后的两个人说:“让她老实点!” 
  两人各自从裤腿上抽出尖刀恶狠狠地对着老板娘,她便不再开腔。 
  韩娥也不做声,只把手慢慢伸进怀里,摸了一阵,摸出那玉镯来。 
  “啊,原来是当初我送给你的那玉镯,可它,又价值几何?”说着,程寿准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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