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响尾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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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响尾蛇-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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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鲁平还在冷然讥刺她说:“亲爱的,想不到你,也是一件名贵的汉器,失敬之至。”
    那只黑眼珠突然拾起,冷笑着说:“先生,请勿把这大帽子,轻轻易易,戴到我的头上来。你必须知道,世间的各种事物,都是有差别而没有严格的界限的!”
    “亲爱的,我不很懂得你的话。”鲁平说。
    这女子飘曳着她的蓝色的衣襟,在沙发之前踱来踱去,自顾自说:“有一种虫类在某一种环境里会变成一棵草,而在另一环境之下,它却依旧还是一条虫。例如:冬虫夏草之类的东西,你总知道的。”
    “亲爱的,我不懂得你这高深的哲学!”
    “不懂得?”那只黑眼珠向他斜睨。她反问:“你说我是一个汉奸,是不是?”
    “你是陈妙根的同伙,而陈妙根却是日本人的走狗。”鲁平向她鞠躬。“小姐,抱歉之至,我不得不这样称呼你。”
    “那么,请听我的解释吧。”她耸肩,冷笑。“所谓忠,所谓奸,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种环境与机会的问题而已。”
    “噢。”
    他的脸色,突然变成非常的严冷。“尤其在我们这个可怜的中国,这种染色的机会是特别多,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将来恐怕还是如此!所以,先生,在你自己还没有‘装箱’,在你自己还没有把你的人格准确估定之前,我要劝劝你,切莫随随便便,就把‘汉奸’两字的大帽子,轻易向别人的头上抛过去!”
    鲁平向她霎霎眼,说:“小姐,你很会说话。这是一种自白书上的警句哩。”
    这女子冷笑着说:“我还不曾被捕,你也不是法官,我们站在法律圈外说话,我正不必向你递送什么自白书。不过,我倒还想告诉你……”
    “你想告诉我什么?亲爱的。”
    “我想告诉你,戏台上的白鼻子,实际上不一定真是小丑;同样,在戏台上戴黑三髯口而望之俨然的,在戏房里,那也不一定真是忠臣义士咧。所以,先生,我希望你不要把戏台上的事情看得太认真。”
    “小姐,”鲁平也向她冷笑,“你这伟大的议论,是不是企图说明,你虽是陈妙根的同伙,而实际上,你是非常爱国的,是不是如此?”
    这女子的眼角,透露轻鄙之色,而也带着点痛苦,她说:“爱国,不是修辞学上的名词,而是,一个实际的良心问题。”她把语声提高了一些。“假如我告诉你,过去,我为求取良心上的安适,我曾几次用我的生命作赌博,你相信吗?”
    “小姐,我向你致敬!”
    这女子轻轻叹了口气,似乎不再想辩白。
    两人暂时无语,室内暂归于沉寂。
    时光在那蓝的线条,红的嘴唇,与漆黑的眸子的空隙里轻轻溜走。这使鲁平并不感觉疲倦,也并不感觉到时间已经消磨得太长。
    夜,渐渐地深了。
    偶然一阵夜风从那开着一半的窗口里吹进来,拂过鲁平的脸,使他憬然觉悟到他在这间神秘而又温馨的屋子里,坐得已经相当久,他伸欠而起,望望窗外的夜色,弯着手臂看看手表,他在想,现在,应该谈谈主题了。
    一切归一切,生意归生意!
    他仍旧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态度说:“小姐,你在那只保险箱里,搬走了些什么呀!”
    “我已经告诉过你,”她皱皱眉毛。“那是一些不值钱的文件。但是留在陈妙根的手里,却能致我们的死命。这是我们昨夜到他屋子里去的整个目的。”
    “你的意思是说陈妙根有了那些凭证,可以告发你们,是吗!”
    “正是为此。”
    “那么,你们同样也可以告发他呀。别忘记,现在是天亮了。”
    “天亮了!只有势力,没有黑白;只有条子,没有是非!”
    她对所谈的问题,似乎感到很痛苦。一扭身,向对方另一只沙发内坐下。坐的姿势相当放浪,蓝色线条只拖住了她的玉色线条之一部,而袒露着另一部。
    鲁平把尖锐的眼光注视着她。他在估计,这个神秘女子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对方赶紧把衣襟挈一挈。
    鲁平的视线,从这蓝色线条上掠向那个掮花篮的裸体人像,而又重新掠回来。他在想,裸露那是一种庄严;而掩藏,倒反是种可憎的罪恶哩!
    他把纸烟挂上嘴角,说:“你说这个世界,只有条子,没有是非。听你的口音,这个陈妙根的手头,大约很有些条子哩。是吗?”
    “当然哪!”对方翘起赤裸着的一足,草拖鞋在晃荡。“现在,他已成为一个秘密的敲诈家,难道你不知道吗?”
    “那么,在那只保险箱内,应该有些条子、美钞之类的东西的。对不对?”他由闲话进入了正文。
    “没有,绝对没有!”她的口气坚定。
    鲁平在想,是的,一个美丽的果子,必须要设法剥它的皮,然后才有汁水可吃。想念之间,打着哈欠。欧欧欧欧,他故意装出了满面的倦容说:“近来,我的身子真不行。医生告诉我,我已患了恶性的贫血病。”
    对方是聪明的。她听鲁平提到那只保险箱,她就知道鲁平,快要向她开价。于是,她睁大了那对‘黑宝石’,在静听下文。
    鲁平说:“这种贫血症有一个讨厌的征象,就是喜欢多说话,说得的要说,说不得的也要说。”
    这女子现出了一种会心的微笑,“你的意思是,假使有人输给些血,就可以治好这种多说话的病,是不是如此呀?”
    鲁平向她颔首。心里在想:所以,小姐,还是请你识相点。
    “那么,你需要多少血,才可以治愈你这讨厌的毛病呢?”
    “大概需要一千CC吧?”他的语气,带着点商量的意思。他把一千代表着一千万;他把CC代表着CNC,意思非常明显。这是他在昨夜里所期望于那只保险箱的数目。
    “少一点行不行?”
    “太少,怕不行。”他摇头。“但是稍微短少些是不碍的。”
    看在她的美貌的份上,他愿意把生意做得格外迁就点。
    “好吧。”这女子霍然从沙发上站起。“让我找找。能不能先凑出些数目来?”但是她又皱皱眉。“时间太晚了。凑不出的话,等明天再说。行吗?”
    “行!”鲁平大方地点头。他的眼光从她脸上轻轻飘落到她手指间那颗潋滟如水的钻石上。他在想:凭我这条红领带,缚住你这小雀子,不怕你会飞上天!
    这女子扭着她的蓝色线条走到了卧室门口,忽然,黑眼珠轻轻一转,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又旋转身躯,走向那座流线型的落地收音机。她伛着身子,开了灯,拨弄着刻度表,嘴里说:“你太疲倦了。听听无线电,可以提提神。”
    “好吧,亲爱的,多谢你。”鲁平在这一场奇怪交涉的间歇中,果真感到有点倦意。他在闭眼,养神,心无二用,专等拿钱。
    他的姿势像是躺在理发椅上等待修面。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从那盘子里流出来,打破了整个的沉寂。
    这女子把指针停住一个地方,空气里面,有一位曾被正统文人尊称为先生的花旦小姐,正在表演一种患肺病的鸭子叫,嗓音洪亮得可观!
    鲁平闭着眼在想,一个外观如是漂亮的人,要听这种歌,好胃口呀!
    想的时候那个女子已经再度走到卧室门口,旋着门球而又旋转脸来说:“听吧,这是某小姐的临别纪念,最后一次。明天再想听,不能了!”
    “噢。”鲁平并没有睁开眼。
    他听拖鞋声走近了卧室。不一会儿,再听拖鞋声走出卧室,关上门。他疲倦地微微睁眼,只见这女子,从卧室里带出了一只手提饰箱,小而玲珑的,约有一英尺长,六英寸高。她把小箱放到了那只桃花心木的圆桌上,背向着窗口,在用钥匙开箱,揭起的箱盖,遮断了他的视线,看不见箱内有些什么。
    为了表示大方起见,他又重新阖上眼皮。
    这女子一面检点箱子里的东西,一面却在唧唧哝哝说:“你看,你竟倦到这个样子,要不要煮杯咖啡给你喝喝?”
    “不必,亲爱的。”
    “我预备着SW牌子的咖啡,一喝之后,绝不会再感疲倦。”
    “不必费事,亲爱的,多谢你。”
    他紧闭着两眼在想,假使对方行拿出些首饰来作价的话,他就不妨马虎些。她的左颊,有一颗迷人的黑痣,看在“黑痣”的份上,应该克己些。
    他正想得高兴哩——
    突然,一种尖锐骇人的语声,直送到他耳边说:“朋友,站起来!漂亮点,不要动!”
    他在一种出乎不意的骤然的震惊之下,蓦地睁圆了眼,一看,一支手枪隔桌子对着他,枪口正指向他左胸口。
    嗯,昨夜里那只日本走狗吃枪的老地方!
    他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站起来呀!”枪口一扬。
    他只好无可奈何地站起来,伸伸腰,走近些圆桌,故作镇定地说:“亲爱的,你做什么呀?”
    “用眼睛看吧!”语声还是那样甜。
    在这一震之间!他方始想起。这女子所说的SW咖啡,是什么意思,原来,她手里拿着的,正是一支smith and Wason牌子的小左轮sw!
    这位蓝色死神执枪的姿势非常美。枪口带点斜,是一种老手的样子。从执枪的姿势上可以推知她的心里,真的要开枪。
    而且,那只枪的式样,也玲珑得可爱,绝细的蓝钢枪管,配上刻花的螺甸枪柄。这样可爱的一个人,执着这样可爱的一支枪,好像令人死在枪口之下也会感到非常乐意似的。
    然而鲁平却还不想死,他急得身上发黏,他在浑身发黏中歪斜着眼珠,懒洋洋地说:“你,真的要开枪?亲爱的。”
    “事实胜于雄辩,看吧!”蓝钢管子又一扬。
    只要指尖一勾,撞针一碰,一缕蓝的烟,一摊红的水,好吧,陈妙根第二!
    鲁平赶快说:“小姐,你要惊扰你的邻居了。”
    “我没有近邻,难道你忘了。”
    他方才想起,这宅神秘的小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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