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嘴巴厉害得不行啊！今天的课，我不上啦！”英语老师把英语书一甩，要走。
“老师，您不能走啊！我们不能总不上英语课啊。要是老这样，考试可怎么办啊？”余静婉从座位上走出去，把已经走到教室门口的英语老师
给拉住了。拉住英语老师后，她回头看了看古同，希望他帮她说话。
古同却很为难地看了看韩子威，犹豫着。他无法做出决定。他和余静婉都生活在相同的环境里，大家的父母都在做同样的工作——清洁工。他
最能理解余静婉此时的心情，她就想好好学习，好报答在人间受苦受难的父母，好让他们有朝一日能扬眉吐气，挺直腰杆做人。而且因为从小
一起长大，他对余静婉，一直怀有一种纯洁、美好、朦胧的感情。在余静婉回头看他的那一刻，他却为难极了。
因为韩子威也是和他们一块儿长大的，还有张雅莉，他们四个从小就彼此理解，相互帮助，一向相处得非常好，像兄弟姐妹一样。大家的成长
背景相同，有着共同的理想和追求，而且家境都不好，这一切，让他们走到了一起。现在，他站在余静婉和韩子威之间，无法做出选择。
余静婉见古同把头为难地低下了，心里很不舒服，很生气。她又把头扭向张雅莉，希望她能帮帮她。可张雅莉也很为难地把头低下了。她的脸
通红通红，似乎她正在做一件见不得光的事儿。
韩子威，这个优秀含蓄的男生，是张雅莉从小就心甘情愿地跟随的偶像，到了青春萌动期，那种对偶像崇拜的感觉已经转化成了另一种每个中
学生都会有，并且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热切期盼的美好感情，那是中学生们“公开的秘密”。
在这个年龄里，那种感情只是精神、心灵上的，它不带任何附加条件，没有金钱、权力、地位、人际关系做背景。它就是一种感情，一种非常
纯粹的感情。所以，这种感情来得真诚，也来得实在，更保持得长久。
但这并不是张雅莉选择沉默的决定性原因。
让她最终选择沉默的原因，是劣马。
劣马是她的堂姐，比她大几个月。虽然劣马在生理年龄上是比张雅莉大，可心理年龄却远远不及张雅莉成熟。张雅莉虽然叫她姐，却总是在关
照着她。但这也并不是张雅莉选择沉默和让余静婉失望的最终原因。
最终的原因是这样的。
有一次，她们姐妹俩为了一支笔发生了争夺。
在张雅莉心里，一早就把劣马当成自己的姐姐了，所以她也争夺得很厉害。
“这笔是我的！”张雅莉大声叫道。
“是我的！”劣马根本不让，一把夺过笔，尖着嗓子红着脸膛瞪大眼睛，把张雅莉推到一边。
她特殊的成长方式，让她对别人有着高度的防范，自己的东西绝不允许别人乱动。别人乱动她的东西，在她看来，那不是在动她的东西，而是
在欺负她的人。面对这类事儿时，她总是非常恼火。
被劣马推倒在地的张雅莉没想到劣马的力气会这么大，更没想到她会真的就这么狠心一把推倒了她。张雅莉一下子哭了，坐在地上不起来。她
一边哭一边看着劣马，希望劣马会走来安慰安慰她。哪怕一句对不起也行啊！
可劣马却根本无动于衷，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张雅莉，瞪着眼睛。
这时，三爸进来了。他看见张雅莉坐在地上哭，就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张雅莉抢先把事情说了，劣马却一声不吭，眼睛死死地盯着桌子。她
就不解释，她也不怕张雅莉乱说。她就倔！
三爸没等张雅莉说完，就冲着张雅莉大声说：“把笔给姐姐！不许跟姐姐抢东西！她是你姐姐！”三爸很生气，脸通红。张雅莉看看从来都没
大气儿对自己说过话的爸爸，猛地觉得很委屈，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她似乎不认识父亲了。
三爸没理委屈的张雅莉，又大声说：“以后不许跟姐姐抢任何东西！听到没有？”完全是命令的口气。张雅莉见父亲很决绝，于是停止了哭泣
。她一边自己站起来，一边心想：“也许爸爸有他这样做的原因。”于是，她也不生父亲的气了。
在父亲的要求下，张雅莉答应以后不再跟劣马抢任何东西了，只要劣马要，她就给她。她还给劣马赔了礼道了歉呢！
这件事虽然是让张雅莉受委屈了，但很快地，她就已经把它忘了。姐妹俩，还能不吵吵架吗？所以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可这件事儿在劣马的心
里引起了极大的反应。张雅莉一直不知道劣马是那样的敏感和脆弱，又是那样的倔强和多疑，一支笔居然让劣马对他们全家人的感情，都产生
了强烈的质疑。而作为对劣马感情的补偿，经济本来就很拮据的父母，居然给劣马买了部手机！还是能照相的！
这件事对张雅莉的影响太大了。当时爸爸和妈妈都狠狠地批评了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了解到劣马的整个成长过程。
怀着对堂姐心疼、爱惜、呵护和对父母孝顺的感情，张雅莉决定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自觉地——而不是在别人的要求下——站在堂姐那一
边。
所以，在余静婉的眼睛望向她时，她选择了沉默。
余静婉见她最要好的朋友们都沉默了——在她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沉默了，她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低落、暴躁，心里很不痛快，她拉着英
语老师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都是劣马惹的！这都是她惹的！”余静婉心里的怒火，全发泄在了劣马身上。
“老师，劣马她是不对，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跟老师说话，但也不至于让她站到教室后面去啊。另外，我们请求您留下来继续上课的心情，是真
诚的。您就留下来继续上课吧！”突然，古同站起来，说了一番话。他实在不能眼巴巴看着余静婉这样失望啊！
后排被老师和同学们称为“烂仔烂女”的张扬的少数派，都瞪大眼睛，在看着这场“战争”呢！输赢可是关乎面子问题啊！命可以丢，面子却
不能丢哪！大家都想知道这回谁死。
英语老师见古同虽然站起来说话了，说出的却是这么一番话，更火儿了。“还不如不说！”她甩开余静婉的手，走人了。
“老师！老师！老师！”余静婉叫着。可任她怎么叫，英语老师还是走了。
余静婉生气极了。她回到座位上。在回座位的过程中，她用她黑亮亮的眼睛狠狠地瞪了劣马一眼，又瞪了古同一眼。古同简直被她瞪晕了。至
于张雅莉，她没有瞪她。可在张雅莉心里，那比瞪她还令她难受。
见英语老师再次“罢工”，后排的同学们高兴极了，简直像是在过年。他们哈哈地大笑着，用各种口气称赞着劣马，好像她是他们的解放领袖
。
虽然他们这帮人很讨厌学校的每个老师，却也并不跟老师们直接交锋，顶多是在背后搞搞小动作，见了老师，他们还是要叫一声“老师好”的
。管他好不好，认清时势才是聪明。可劣马就不同了，她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种人，不死才怪！想在规则外玩游戏？你是谁啊你！
英语老师走后，韩子威坐下，看了看劣马，眼神里居然是鼓励和支持。虽然他觉得很对不起余静婉，可他更愿意支持劣马。这不是在支持自己
喜欢的女生，而是在支持一种走向。
“老师这样对待学生，本身就是对学生的一种不尊重。”
韩子威很佩服劣马的勇气。
劣马也坐下，继续转她的笔。
英语老师居然罢了一个星期的课。
当然，她并不是人不在教室的直接罢课，而是人在教室，却什么也不讲的间接罢课。聪明嘛！聪明人，总是会来事儿的。
这喜欢擦脂粉喜欢穿漂亮衣服喜欢看英俊男生的“老师”，一进教室，就对大家吼出俩字儿：“复习！”像是拿着把菜刀在冲锋陷阵呢。吼完
后，就有本事从课一开始到整个课程结束，不再说一个字儿。
这样冷战了一个星期后，学习好的同学都烦了，他们于是将矛头直接对准了劣马。这天英语课英语老师又罢课，余静婉再也忍不住了，她本来
就不喜欢劣马张扬的臭德性，这下终于爆发啦。
她站起来，走到劣马跟前，声音洪亮地说：“劣马，你得跟英语老师道歉！”
劣马抬起头，看了看余静婉，说：“凭啥？”这时，不等余静婉说话，另外几个学习也很好的男女同学站起来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就凭
你是个又蠢又坏的猪猡！”
韩子威一听那样难听的话，气得站起来，说：“你们不能这样说话！这是不尊重人！”
余静婉见韩子威这回是明枪明剑地站在劣马那边了，火儿了，说：“我们来学校就是为了学习的。因为她一个人，把我们大家都拖累了，你居
然还站在她那边！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子威看着余静婉，说：“我站在她这边，是有原因的。”
余静婉冷笑，蔑视的眼神扫向韩子威，说：“你敢把你那见不得光的原因说出来吗？”她这样一说，其他的男生女生马上起哄了。“公开的秘
密”是群体性的，一旦涉及某一个体，那可就大开花啦！
“你这是啥意思？啥叫见不得光？你说话别夹枪带棒的好不好？我和韩子威有啥地儿见不得光啦你倒是说说！”劣马见余静婉都说出这样的话
来了，气晕了。
虽然从一开始她跟余静婉的关系就不怎么样，但她是张雅莉的姐妹，劣马也就把自己的不喜欢忍着。因为劣马是张雅莉的堂姐，所以余静婉也
一直忍着自己的反感。现在，两人各自的忍耐，都终于到头了。
“既然是见得光的，那你就让韩子威说啊！”站在余静婉身边的一个女生说。
于是大家都把脸转向韩子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