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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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 第3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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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信、赵葑究竟有没有在其中。”那名首领马上沿着悬梯到底层传令。
  赵敦诚从旁道:“殿下,根据最新战报,广陵魏越两军虽有冲突,但城中越军并无寻求决战迹象,冲突过后也只是回城而已,目前也没有越军突围,赵葑应不会出现在这里指挥战斗罢。”
  我笑道:“多谢赵将军宽慰。只是赵葑性格单纯容易冲动,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无法置身事外,更不甘被围困。我实在怕他做出鱼死网破之举,更怕他为了与建康共存亡而独自突围出城。”
  赵敦诚听了,真诚道:“殿下对令弟如此疼爱,即使最后关头都不肯令他陷入险境,末将想他总有一天会体谅殿下苦心。”
  我又笑了笑:“攻打南越这两年已不知做了多少孽,我私心里只盼他平安就够了,不过最终如何,还是看天意罢。”
  赵敦诚也释然一笑:“殿下有这一点私心,才更令末将敬服感动。”
  我惊奇地看向他:“哦?何解?”
  赵敦诚满脸崇敬,正色道:“由您对令弟的关切,足见殿下决心攻打南越曾经历过怎样的挣扎与矛盾。为万民而舍私情,如此胸襟,我辈唯有仰望而已。”
  我听着,眨了好几下眼,最后拍拍他的胸脯道:“你错,我很有私心,而且私心很重。”
  “啊?”赵敦诚似乎料不到我这么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负手走到悬梯口,笑道:“赵将军注意指挥,我下去看看。还有——我不喜欢听人在战场上拍马屁。”赵敦诚表情更加惊讶,过了一会,面皮涨红着抱拳送我。
  半个时辰后,斥候营传来消息:赵葑和霍信都不在江上的越军之中,负责指挥水军的分别是霍信的部将萧忌和负责建康城外水域的将领张云水,以及过去赵誊太子府中的几名亲信将领。我听了半是放心,半是疑心,赵葑和霍信不在其中,自然可以令魏军放开手脚毫无后顾之忧地大战一场。可是如此重要的一战,霍信居然没有亲自领兵,只让麾下将领出战,到底是在岸上另有埋伏,还是已经做好了归降的打算?
  江上的战斗一直持续,若是没有不断燃起的战船,以及弥漫在空中的烟灰气,似乎会让人觉得水军舟战没有陆战激烈血腥。然而战船一旦沉没,危及的却是数百人的性命。我一直在船头观战,有时看着战船接二连三地被烧毁、击沉,士兵落入水中,又被流矢或沉重的木石击中。因为死伤太多,不管看到魏军还是越军沉没,都已经麻木得没了感觉,只是机械地指挥着船只上的士兵不断向敌方发起冲锋。而士兵们也早已不将敌军当作人来看待,连我身边并未过多与越军交战的箕豹军都双目血红,不住向越军射出羽箭,投掷木石,一旦有敌船靠近,更是立刻操纵拍竿猛攻。
  到了夜里,两千箕豹军终于攀上越军楼船,与船上越军短兵厮杀。不久,更多魏军顺着箕豹军开辟的道路攀上大船,越军的中军指挥开始混乱,楼船也失去了战斗能力。又过几个时辰,其中一艘楼船上发出尖利的哨音,同时有魏军士兵大声喊:“越军主将头颅在此!”
  火把映照下,一名箕豹军的枪尖上挑着一顶华丽的头盔,另一名箕豹军则手提一枚血淋淋的头颅在人前挥舞。我立刻回身令道:“传令,所有人都一起大喊,主将萧忌已死!越军大败!”
  魏军们于是得令大喊:“主将萧忌已死!越军大败!主将萧忌已死!……”无数人声音汇聚在一起,与远处传来的回声交叠,在秋风乍起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越军听了尽皆心神纷乱,很快斗志衰退,落于下风。
  斥候此时在我耳边悄声回报:“殿下,消息传来,越军主将萧忌乘轻舟逃亡岸上,张云水力竭而死,坠落江中,那被杀死的恐怕只是一名副将。”
  我略一点头:“再探。”斥候应声而去。
  无论被杀的是谁,越军江上的溃败已经无可避免,然而这场战斗还是没有如想象般立刻结束。幸存的越军面临绝境反而渐渐稳住心神,虽然已无中军将领统筹,却仍在各自头领的指挥下勇猛向前,几乎是饿狼一样盯住某艘魏军战船不放,直到将之击沉,或者同归于尽。就算是面对我们的楼船,很多越军也毫不畏惧,多次试图学箕豹军攀上来擒杀主将,都被船上魏军刺落江中。
  我转头低声问赵敦诚:“虽然胜局已定,可是临近终局,胜者易生功利之心。而越军以命搏杀,难免使人生俱,长久恐令我军士气受损,赵将军有何应对之策?”
  赵敦诚想了想道:“禀殿下!末将以为,越军只是凭血气之勇试图与我军玉石俱焚,如果此时能有其他魏军前来增援,必能让越军灰心绝望。”
  我赞赏地点头:“好!攻心上策。”回身道,“齐贵,拿我令牌上岸,速请太子殿下出兵增援!”齐贵恭敬地接过令牌,叫上几名箕豹军,紧急乘轻舟上岸。我又叫过斥候营士兵,“带上我的手令,让宇文念和虞世宁大军天明前务必包围建康!”
  等到天色微微放亮,交战的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我坐在甲板上,目光透过弥漫的烟尘,高耸的建康城已经近在眼前。护卫从旁边递来酒囊,我接过喝了几口驱寒,问道:“援军还没来么?”
  “来了!”从桅杆上方的瞭望台上传来一声欢呼,“是太子殿下的旗帜!”
  听到他的呼喊,站在甲板上的士兵们也都高声欢呼起来,不久这呼声便传遍整个魏军船队。赵敦诚也振奋道:“殿下!太子殿下来到,我军士气大涨!”
  我走到船尾,远远望见江原的楼船,托腮抵在女墙上,笑着自言自语道:“我是吃力不讨好么?让他躲在城里伤怀感念了两天,现在摇身只一出现,倒成了救世的天神了。”说着回头把酒囊扔给护卫,“我去舱内睡一会,没有重要军情不必来报。”
  又是一日一夜未合眼,我在舱外的兵戈声中渐渐入睡。也不知睡到何时,梦中突觉有一双凉凉的手在摸我的脸颊,我闭着眼捉住那只手,放在口中就咬。那手急忙缩回,换成人声传进我耳里:“睡够了没?”
  “没。”我翻个身朝里,还想继续睡,却被抱起来晃了几下。不悦地睁开眼,江原的笑容出现在我面前:“石头城破了,你不跟我登城去看看?”
  我顿时睡意全消,惊讶道:“破了?这么快?”
  江原指指偏西的日头:“你也不看看自己睡了多久?”
  我跳起来跑到舱外,不由瞪大了眼睛。只见目光所及处,岸上、江中到处都是魏军,石头城的城墙近在咫尺,城上已经插满魏军旗帜,而几艘高大的楼船就架靠在城墙上,从甲板上竖起数丈的云梯直通城墙顶部。我回身抓住江原,急问:“什么结果?鲁达明和梁济山等主将如何?”
  江原笑道:“因为攻城迅速,除了近身搏斗时,大致死伤不多。你说的梁济山见城破后企图殉国,被姓鲁的劝住了,现在与另几名副将暂时收押在城中牢里。”
  我稍稍放下心来,叹道:“有时真矛盾得很。昔日的部将,我既愿成全他们慨然报国的志向,又怕眼见他们死去,如今看到他们最终不得不接受失败的结果,又为之痛心。”
  江原道:“其实灭国当前,哪有真的慷慨无憾?无论以身殉国,还是生不忘国,都是一样罢。我倒期望这些活着的人,终于有一天能想明白,无论四国中由谁来结束百年混战局面,天下安定总比离乱要好。”
  我一笑:“还要想明白这个新的君主,要比南越的英明么?太子殿下,你以后若还要干收购余粮这类贼喊捉贼的缺德事,我第一个反你。”
  江原恨恨将我的腰箍在手臂间,咬我喉头:“这难道不是越王殿下的好主意?”
  我向后躲闪,挑眉道:“好吧,以后别指望有我这样的靶子为你顶罪。”
  江原手臂收得更紧,咬着字道:“越王殿下,不如我们回舱一叙?本太子有很多话要向你讨教。”
  我笑:“晚上罢,还是先进城看看。”
  江原“哼”了一声,与我一同下了楼船来到岸上。我看到于景庭,他正和谋士将领们一起在石门下迎候,悄然将他拉到一边询问:“太子昨日如何?”
  于景庭微笑道:“殿下不必担忧,太子殿下除了读杜詹事的书稿外,都在照常处理军务,后来我故意找他聊了片刻,他便将书稿借给我读了。”
  我偷偷推他:“于兄果真深孚我望。”
  于景庭坦然笑道:“为殿下不遗余力。”
  进城后,我和江原等人先登上城楼,从此处看去,建康外城墙几乎触手可及,皇城内的塔楼更是清晰可见。陈兵城外的是越军最后的精锐,与不远处的宇文念及虞世宁大军静静对峙。江原抬手指给众人道:“东北面的钟山还有越军埋伏,我军水军可乘小船从玄武湖内河直攻城门。宇文念和虞世宁虽在东西两面形成包围,开战以后梁王或者宇文灵殊的军队也可能会及时到达。我军已经胜券在握,可是稍有不慎,还会引起各地震动,关键在如何攻取,采取哪种策略攻取,才能顺利将南越国都收入囊中。这几日我军暂缓攻势,切勿操之过急。”众人闻言都信服地赞同。
  这时陆颖匆匆前来向江原禀报:“殿下,臣在清点原先被关入牢中犯人之时发现一人,此人得知魏军已经破城,坚决要见殿下,说有重要军情相告。”
  江原十分意外:“这人是谁,你为何不带他前来?”
  陆颖回道:“他不肯说自己姓名,牢中也未见记录。臣见他恹恹无力,不敢派人挪动,只得先来请示殿下。”
  江原望我一眼,对陆颖道:“既如此,去看看也好。”又转向我,“越王殿下也去罢,或许你会识得。”
  我也有些好奇,兼之还想亲自确定一下梁济山和鲁达明的情况,于是干脆道:“好。”
  这石头城依山而建,只为作为屏障建康的关卡,城内面积狭小,且只有军队驻守,因此有些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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