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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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吟- 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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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原哼道:“能做的话还用你说?你看你那张脸快白成死人了,嫌血流的不多是不是?现在我们兵力不够,自己的性命还不知在谁手里,先冲出去要紧。”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你居然没有援军?带这么点人就敢来!疯了么!”
  
  江原不耐烦地按住我:“不是没有,可能还没攻上山来,路上或许能碰到。” 
  
  此时下山的路已被交战双方堵住,要冲下去只有穿越战圈,我想了想,捡起庄斐云用过的胡刀握在手里,对江原道:“走!”
  
  江原伸手把胡刀抢过,将自己的长剑塞进我手里,左手放在我腰间,运劲一提,便向山路冲去。
  
  他带着我一路冲进战圈,只要有赵军挡路,挥起胡刀便是左右劈砍。我怀疑江原真在发疯,他如嗜血修罗般一冲一路砍,速度快得来不及看清对手面目,只看见血肉在刀光里四处飞溅。杀到半路时,两人身上都溅满了鲜红,而我手中的剑始终没有机会出手。
  
  离下山的路越来越近,我猛然看见了正在激战的陈显,他战甲上一样血迹淋漓,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几乎是同时,他也看见了我们,立刻瞪起杀得通红的双目,地动山摇地吼了一声:“休走!”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劲力,连穿几名燕骑士阻挡,向这边攻来。
  
  江原迅速把我拖到身后,猛然横刀挡去陈显攻势,冷笑道:“陈将军,舍不得本王便一起走!”
  
  陈显大笑:“客随主便!留下脑袋再说!”向赵军高喝道,“围紧了!擒杀江原,赏金千两!”
  
  江原也不示弱:“燕骑听了,擒杀陈显的,便是我前军大将!”
  
  陈显高声道:“燕王杀我军师,正好以命相抵!”
  
  江原狠狠道:“将军伤我主簿,不回敬于心何安!”
  
  “哈哈!什么狗屁主簿,□承欢是也!”
  
  “陈将军求吾门而不得入,学妒妇娼妓毁谤良家女!”
  
  “燕王送上门来,难道不是求本将军宠幸?”
  
  “哼哼,陈将军如此妒妇,怎么入得本王法眼?”
  
  两人嘴上一句比一句毒辣,手下一刀比一刀凶狠,都企图将对方首先激怒,无奈双方脸皮都是铜墙铁壁,一时间棋逢对手,刀法变幻无端,倒把周围打斗的士兵看得目眩神驰。
  
  我心里骂了一声下流,趁着两个主将打得如狼似虎,抖开长剑面向四周。剑尖颤动,我不加思索地刺出一剑。离我最近的赵军发出惨叫,这才骤然发现我的存在,带着愤怒举刀砍来。
  
  脱离了江原的护持,独自面对迎面冲来的赵军,我忽然一阵莫名兴奋,好像不是在突围保命,而是做我本来便该做的事。内力稍差可以用速度弥补,更何况速度一直是我所长!
  
  我握紧了剑柄,躲开赵军士兵的斫刀,回手再攻,一剑刺穿他咽喉。温热的血喷在我的脸上,浓烈的腥味扑鼻而来,好像一下唤醒了我身体里那头蛰伏的猛兽,它充塞在我的胸间,狂吼着想要冲出来撕碎一切。
  
  我抑制不住激动,同时又觉得有些许痛苦。眼前的东西刺激着我的感觉,一时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些战场上的壮怀激烈,原来无时不刻地萦绕在内心深处,不管身在哪里,这都是我不可抗拒的宿命!我不停地挥起剑又砍下,好像在劈开一个世界。
  
  记不清我是在杀掉第几个赵军的时候倒下的,只恍惚记得江原一脸惊恐地冲过来,我对他小声道:“我回来了。”他表情迷惘,我却笑得无比满足。他也许并不知道,这一场战斗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我清清楚楚地感到,我身上的血重新沸腾了。
  
  醒来的时候,全身火辣辣地疼,眼前已是暮色朦胧,几乎看不清周围景物。微微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半躺在一处山坳里,十几名燕骑士正抱着随身武器或躺或坐地昏睡。守在我身旁的燕骑士见我醒来,忙把地上的水袋干粮递给我,悄声道:“大人,喝水吃点东西罢。”
  
  我仔细打量山坳里这些人,问道:“燕王在哪里?”
  
  那名燕骑士愣了愣,伸出的手停在半路。
  
  我心里一沉,再看了看四周,厉声道:“为什么只有你们这几人?燕王呢?”
  
  这一声询问惊醒了所有休息的燕骑军,他们面面相觑,却又不约而同地沉默。
  
  我豁然撑起身,却摸到龙鳞剑还在身旁,心头更是发凉:“快说!他怎么了?”
  
  那名燕骑士看看同伴,小心道:“大人别急,殿下让我们先护送您离开,他带其余人断后,想来也快到了。而且殿下身上有护甲,一般的刀剑应该也伤不了他。”
  
  我沉声道:“那就是他隔着护甲被谁击中了?被谁?”
  
  被我一问,那名燕骑士也犹疑起来:“大人昏倒时,殿下急着来救,被陈显一刀砍在背上。当时殿下没什么异样,而且陈显早受了伤……”
  
  “混账!”我一把抓起龙鳞剑,臂弯处立刻传来剧痛,站起身后几乎要把剑扔掉,这才发现左臂因为抖得厉害牵动了伤口。
  
  我再把剑换到右手,看见燕骑士都带着点慌乱看我,显然他们也担心起来。
  
  焦虑的感觉在沉默中流动,我把他们挨个扫一遍,咬着字道:“回去找人!谁愿随我?”
  
  “我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来。
  
  “大人——”一名年长的燕骑士欲言又止。
  
  我看他一眼:“有什么话,说吧。”
  
  他垂眼道:“我们奉了殿下的命令保护大人安全,若是再让大人陷入危险,那便是失职。更何况以我们这区区十几个人,别说在偌大的战场上找人,就算找到了又能救得回来么?”
  我点点头:“那我问你,明知主帅可能遇险而不救,是不是我们全部失职?你们身为燕王亲卫而未尽职责,是不是要触犯军法?”
  
  “是……”
  
  按照军法,主帅被俘或被杀,身边亲卫便是死罪,要想免死只有前去营救,即使主帅身死也要抢回尸身。这些燕骑士虽然是受了江原的命令而离开,我却不打算为他们作证,如果江原出事,我们这些人安然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再作声,带头向前走,燕骑军全都默默跟在后面。走出山坳后,我突然站住,回头挑出两名燕骑军,命一人留守山坳,另一人骑着仅存的一匹战马回魏军中军,若是有燕王消息,便分别燃起信号知会我们。
  
  天色越来越黑,一路上到处是搏杀留下的痕迹,每隔几步就有丢落的兵器和旗帜。山谷中一片令人悚然的静寂,两边山峰黑幽幽压下来,就像要随时把人吞噬,交战双方都借着夜色隐去了踪迹。激烈的战斗似乎已经停止,却不知道此刻战况到底怎样。
  
  我越发觉得焦躁,脚下不觉加快,在半路绊了一下,触手摸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身边已经有人出声:“大人你看!”
  
  我定睛向前一看,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士兵遗体几乎堆成了一座山丘,更远处有几点黑影在缓缓移动,另一些人则东倒西歪地睡在一起,分不清是赵军还是魏军。
  
  我低声叮嘱:“照常行进,如果是赵军,谁都不要出声。”
  
  一行人默不作声继续前进,渐渐看清那是一群赵军在休息,有几个人正拖着步子把牺牲同伴的尸体摆到一边。他们都筋疲力尽,看见我们经过,只是稍稍打眼看一下,连动手的意图都不再有。
  
  就这样走了半个晚上,我们竟然顺利地通过好几处赵军宿营的地点,接近了陈显白天驻扎行辕的那座山头。众人心知这里必然有卫兵把守,都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一点一点向前靠近。我走在所有人前面,将龙鳞剑横在胸前,忽然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一名燕骑士急道:“大人小心!前面山石后面似乎有埋伏!”
  
  我没有理睬,几步冲到他所说的山石背后,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燕骑士匆忙跟来,也立刻愣住了。
  
  没有什么埋伏,只有几面破损的旗帜斜插在石缝里随风抖动,从这里向上望去,山腰间空空荡荡,早已没有半点中军行辕驻留的踪迹。我勉强迈动脚步向山上走,每隔几步就被地上的尸体或残肢绊一下,很多人都没有头颅。
  
  一路走一路看着,爬到半山时,我几乎已经摇摇欲坠。一名燕骑士匆匆架住我,颤声道:“大人,殿下、殿下他不在这里!”
  
  我低声道:“我知道,我在找活着的人。你们别管我,都去找找。”
  
  等到燕骑军四处散开,我自己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眯着眼睛看向函谷关方向,那里有几点火光隐隐照亮了城头稀疏的矛戈,城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魏军攻城战却迟迟没有展开,江原到底出了什么事?城外的赵军虽然停战,却没有彻底崩溃,是不是意味着陈显尚有余力反击? 
  
  想着想着,心里便收缩得厉害,我不由扶住额头。不能眼看着战局僵持下去,即使找不到江原,我也必须做些什么。
  
  “大人,这里有个人还活着!”两名燕骑士从岩石后拖出一个面目模糊的赵军士兵。
  
  我拄着长剑起身,走到那名奄奄一息的赵军跟前,缓缓将长剑搭在他脖子上。那名赵军本来双目紧闭,龙鳞剑身上的清寒剑气令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他艰难地看向我,眼神迟钝茫然。
  
  我冷冷与他对视,声调却怎么也无法提高,有些暗哑地问:“这里的人都去哪了?”
  
  他反应了好一阵才道:“走的走了,死的死了……”
  
  “陈显呢?与他交战的燕骑士呢?”
  
  他呆呆地看我:“你说将军?他杀光那些燕骑士以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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