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禅:宫本武藏(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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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禅:宫本武藏(上册)-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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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和尚要阻止比赛。
  “啊?”
  武藏想起来了。刚才来此途中,在宝藏院后面田里,拿锄头工作的老农夫不就是眼前这个老和尚吗?
  念头一闪之间,那老僧已不见踪影。阿岩经老僧提醒,握着长枪的双手本来稍有松懈,可是视线一跟武藏相遇,立刻把老和尚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胡说什么?”
  他对着没人的窗户大声斥骂,再次握紧长枪。
  武藏为求慎重,问道:
  “你准备好了吗?”
  这一煽动,阿岩怒火中烧。他左拳紧握长枪,开始在地板上游走。虽然他结实的肌肉犹如铁块般厚重,但是步履轻盈,双脚又像踩着地面,又像浮在水面,犹如水波间的明月,漂浮不定。
  武藏则稳稳地踩着地面。
  他除了两手直握木剑之外,没有特别的架式。倒是将近六尺的身躯,让他看起来有些迟钝,而且肌肉不像阿岩那般结实,只有一双眼睛如猎鹰般直盯着对方。他的眼珠并不乌黑,似乎渗入了血色,成为透明的琥珀色。
  阿岩突然甩了一下头。
  因为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是想把汗水甩掉吗?还是老僧的话还留在脑海里,造成干扰,所以想把它从意识中甩开?总之,他开始心急如焚却是事实,频频换位子,不断引诱动也不动的武藏上钩。而且眼神锐利,盯着对方不放。
  ———突然,他出招了,随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而武藏在高举木剑的一瞬间,也向后一跃。
  “怎么了?”
  同门的和尚蜂拥而上,围着阿岩,乌鸦鸦的一片。也有人踩到阿岩抛在地上的长矛,跌跌撞撞的,非常狼狈。
  “药汤!药汤!快拿药汤来!”
  有人站起来大叫,手和胸膛都沾满血迹。
  刚刚从窗外消失的老僧,绕道玄关跑了进来,但情况已演变成这种结果,只好苦着脸在一旁观看,并且阻止匆匆忙忙要跑出去的人。
  “拿药汤干吗?药救得了他吗———笨蛋!”
  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理会他,武藏觉得无趣,只好走到玄关,穿上草鞋。
  此时,驼背的老僧追了过来,在他背后叫道:
  “阁下!”
  武藏转头回答:
  “是———您叫我吗?”
  老僧说:
  “我想跟你聊一聊,请你回屋里来。”
  老僧引他往里走,经过刚才的武馆,一直到里面一间只有一个出口的、四四方方的密室。
  老僧一屁股坐了下来。
  “本来应该由方丈跟你打招呼,但是他昨天才到摄津,两三天之后才会回来,所以由我来跟你打招呼。”
  “您太客气。”
  武藏低下头:
  “今天让我受益良多。但是,对于贵门的阿岩法师,我感到很遗憾,真的很抱歉。”
  “说什么?”
  老僧打断他。
  “在比武之前就必须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别挂心。”
  宫本武藏 水之卷(28)
  “他伤得如何?”
  “当场死亡。”
  老僧回答此话的口气像一阵冷风,直吹武藏脸颊。
  “……死了吗?”
  今天又有一个生命结束在自己的木剑之下。武藏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闭目默念佛经。
  “阁下!”
  “是。”
  “你叫宫本武藏吗?”
  “正是。”
  “武术是向谁学的?”
  “我是无师自通。小时候曾向家父无二斋学铁棍术,之后游遍天下,师法诸国前辈,天下山川亦为我师。”
  “你真是有心人。不过,你的身子太强,太过强壮。”
  武藏心想他是在夸奖自己,年轻的脸庞泛起阵阵红晕。
  “哪里哪里。我的技巧尚未纯熟,还不成气候。”
  “不,就因为这样,必须把你的强势稍微削弱一点,你还要再弱一点才行。”
  “啊?”
  “刚才我在菜园工作的时候,你不是经过我身边吗?”
  “没错。”
  “你走过我身边时,距离我有九尺之远,对吗?”
  “嗯。”
  “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感觉到你手上的锄头,好像不知什么时候会扫向我的脚跟。而且,你虽然低头挖土,但是你的眼光却能看到我全身,而且透着一股要寻出我破绽的杀气。”
  “哈哈!正好相反!”
  老僧笑着回答:
  “当你走到离我六十米远的时候,我的锄头就感到你所讲的杀气了———你每一步,都充满斗志,充满霸气。当然我的心也跟着武装起来。如果当时经过我身边的是个普通的农夫,那么我也只是一个锄田耕作的老头。所谓的杀气,是你自己的影子啊!哈哈哈哈!你被自己的影子吓到了,才会离我那么远啊!”
  这个驼背老僧果然非泛泛之辈,武藏心想自己果然猜得没错。然而,两人还没交谈之前,自己已经输给这个老僧了,一想到此,不由得对他敬佩有加,犹如后进碰到前辈,毕恭毕敬。
  “非常感谢您的教诲。我想请教一下,您在这宝藏院是何职责?”
  “不,我不是宝藏院的人。我是这寺背后的奥藏院住持,叫做日观。”
  “噢,您是后面的住持?”
  “我跟这宝藏院的前任住持胤荣是旧交,胤荣练长枪,所以我也跟着练习。以前还管些事,现在什么都不管了。”
  “这么说来,这个寺院的第二代住持胤舜,是跟您学长枪术的弟子?”
  “可以这么说。本来佛门不必用到长枪,但是宝藏院在世间的名声比较奇特,有人认为宝藏院的枪法失传太可惜,所以我只传授给胤舜一人而已。”
  “胤舜大师回来之前,可以让我住在寺院里吗?即使是偏僻的角落也行。”
  “你想跟他较量吗?”
  “好不容易拜访宝藏院,很想一睹院主的长枪法。”
  “最好不要。”
  日观摇头。
  “没有必要。”
  他像在告诫武藏一般,重说了一遍。
  “为什么?”
  “宝藏院的枪术,你今天从阿岩那儿已看出一点端倪了,还有什么必要再看呢?如果你想进一步了解,看我就好,看我的眼睛。”
  日观耸起肩,把脸向前靠,跟武藏四眼相对。从他凹陷的眼眶中射出一道精光,好像眼球会飞出来一样。武藏直视回去,只见老和尚的眼球一下子变成琥珀色,一下子转为暗蓝色,不断变化。最后,武藏的眼睛开始晕眩,只好先把眼珠子转开。
  日观大笑不止。这时有个和尚进来跟他请示了一个问题,日观指着武藏:
  “送到这里来。”
  有人立刻送来高脚的客桌和食物。日观盛了满满一碗饭。
  “粗茶淡饭,请用。不只对你,对其他的修行者,我们一样献上这些,这是本院的常规。那腌的东西是黄瓜,是宝藏院自己腌制的。瓜里包了紫苏和辣椒,非常美味,尝尝看。”
  “那我就不客气了。”
  武藏拿起筷子,又感到日观犀利的眼神。这是对方发出的剑气?还是自己的剑气,又让对方产生戒备?这种两人之间魂魄的微妙互动,让武藏无法判断其中的原委。
  他笨拙地咬着腌黄瓜,担心对方会不会像以往泽庵那样,突然一拳挥来,或是突然飞来长枪。
  “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碗?”
  “我吃得很饱了。”
  “宝藏院的腌黄瓜,味道怎么样?”
  “非常美味。”
  武藏嘴里虽然这么回答,实际上,一直到他走出宝藏院,也只有辣椒的辣味还留在舌尖,至于腌黄瓜的滋味根本就想不起了。
  “输了,我输了。”
  武藏自言自语,走在昏暗的林中小道,踏上了归途。
  有时,会有影子迅速跃过杉树林。原来是一群鹿,被武藏的足音所惊吓,仓皇逃走。
  “在比武上是我赢了———但我却抱着失败的心情离开宝藏院,我表面上虽赢了,实际上却是输了?”
  宫本武藏 水之卷(29)
  他心有不甘,边走边骂自己境界还不够。
  “啊!”
  他想起了一件事,止步回头望去,宝藏院的灯火仍然明亮。
  他往回跑,来到刚才的玄关门口:
  “我是刚才的武藏。”
  “哦?”
  看门的和尚探出头来。
  “什么事?忘了东西吗?”
  “明天或后天,也许会有人来此问我的消息,请你转告他,宫本武藏在猿泽池附近歇脚,叫他到附近的客栈找我。”
  “啊!这样啊!”
  武藏看对方心不在焉,又补上一句:
  “找我的人叫做城太郎,还是个小孩,所以请你一定要据实转告他。”
  说完,大步踏上道路,武藏又嘀咕:
  “我果然是输了———光是忘记交代城太郎的事,就表示我彻底输给那位叫日观的老僧了。”
  要怎么样才能成为天下第一剑呢?武藏为此寝食难安。
  这把剑!这一把剑!
  明明在宝藏院取胜了,为何又感到自己青涩无能、未臻成熟?
  他心情沉重,满腹疑惑地来到猿泽池畔。
  天正年间新盖的民家,以这池为中心顺着狭井川的下游,杂乱分布在两岸。前几年,德川家的小吏大久保长安,在这附近建造了奈良奉行所。还有个中国移民林和靖的后裔,估计他做的馒头在此会受欢迎,所以在这池边开了一家店。
  望着那一带的点点灯火,武藏停下了脚步。到底要住哪一间客栈呢?这里有无数的客栈,但是身上的盘缠有限,如果住在太寒酸的小店,又恐城太郎无法找到他。
  刚刚才在宝藏院吃饱,但是走过宗因馒头店的时候,武藏肚子又饿了。
  武藏走进去坐下来,叫了一盘馒头。馒头皮上印了个“林”的字样。馒头味道鲜美,不像在宝藏院吃黄瓜那样食不知味。
  “客官!您今晚要住哪里?”
  端茶来的女侍问起这件事,武藏刚好开口向她说明原委。她表示,店主有位亲戚刚好家中兼营旅馆副业,请他一定要住那里,而且不等武藏回答,便说要去叫主人,径自往后面跑去,带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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