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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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新世界-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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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杀,狂杀,狂杀!
  钢珠一排排钉入房梁,将敦厚的石块撕裂。莲花灯乍明乍寐,照见十七尊冷傲的人像,虚伪的刽子手的面孔上七窍横飞,到处都是他们的手,他们的腿,他们的眼睛,他们的嘴。
  节奏递加。
  苦战如酣眠。
  始祖像一寸寸倾向海灯,在头顶上拖出一片寡影宽阔而逼人。
  朦胧的硝烟之中,生与死交织的巨网密不透风。
  天旋地转,山崩地裂!
  血,汗,逐,伐,心跳,嘶吼,挣扎,阴谋,突袭,激战,胜与负,欲与念,所有的所有,都在一记瓮响后绝杀。
  尘埃落定,一个男人的身形逐步靠近。毡帽、风衣、布鞋,和淡淡的烟草味。废墟如海一般浩大,他却只取了最微不足道的一角付之微笑:“蝉,你瘦多了。”
  骨头摸索着爬了两步,对他扬起了面孔,眼里若有似无的希冀,仿佛灰烬中寻觅阳光的一朵花凋。
  时间还真是一个怪圈。
  几些年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要回归原点。卑微与尊贵,痴恋与鄙弃,即便老天未有过分毫偏袒,可太过悬殊的较量,终究没有回转的余地。
  水仙蹲下去,看他从碎石里挣出来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刀尖牢牢钉入地面,像是含了千百种怨恨。
  他要杀了他!
  他伸出手,仔细抚摸着他的脑袋,好像是在安慰一只小动物。骨头瞬了瞬眼睛,发现刀已从手里脱落,被厚厚的尘土掩埋。刻骨的仇恨,在坠地的一刹那竟是那样无关紧要的轻。
  他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水仙的手一路滑下去,在他眼角上抹了一把,那颗小小的可怜的痣,像一滴眼泪。然而这次骨头没有遂他的愿,他拍开了他怜悯的手,像一只倔强的困兽爬出他的桎梏,站直了与他平视。
  “你…。。真的长大了。”水仙轻轻的笑了,有点感慰,有点惘然。恩与爱,那本该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筹码,还是在充满了变数的人的面前失去了控制。
  他,蝉,首先是一个人呐。
  “这儿太乱了,无论如何还是出去解决吧。”
作者有话要说:  

  ☆、11

  上山的路很长,两人走得也很慢。仿佛是充满了信任,也或是默契使然,水仙两手背在身后,自始至终没有回头,而骨头只着眼留意着脚下的石块。
  攀爬,在冗长的沉默中变得庄重。
  北山顶上子夜坠临,染了墨的颜色水稠般铺展开来,像是无限的依恋,宛转而缠绵。整座城邦在脚下绵延,天地风光,很有可能是他或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瞥。水仙从一棵树下翻出一只黑色皮箱,打开来,里边放着两排飞刀。他把箱子推出去:“你的功夫是跟着我学的,说来我们还都挺老派的。”
  骨头只将刀一片片轮番摸过来,没接话。在很长一段时间,或许是一生的光景里,杀戮对于他来说,就只是一项工作。
  所以他其实更愿意用枪。
  他拿起一把刀,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像是有千百斤分量,哎,他叹气,仇恨是件挺费力的事儿,就像爱上那样,一不小心就要记挂一辈子。
  五年前在教堂的忏悔室里,黄雀对他说过的——最残忍的报复就是忘却,最无情的诋毁就是原谅。
  ——然而他做不到。
  “拥抱每一个伤害过你的人,轻吻从他们手上落下来的刀刃,即便置之于死地。”
  上帝真是很狡猾的商人,他太明白,人一旦逆反了该有的人性就会变得麻木,而麻木的人可以做出任何事来,让这世界陷入混乱。混乱才是他的所在,混乱才能够赋予他无尚的价值。
  风吹草低,刀光冷冽。
  两把刀从水仙手里飞出,一高一低,直取要害。刀在出手时稍加了点侧力,飞在半空里宛如两朵美丽的风车。
  刀锋如割,骨头却很轻松,身体芦苇般弯折下去,与地面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风起云卷,一弯皎洁的新月。
  一把刀贴着肚皮坠下山谷,另一把被他突然腾出的手夹在指尖。对方出手极辣,那刀刃剧烈震动,如同饥渴的活物,连肉带皮的朝手上啃下去,血汁淋漓,撒了一地暗红的碎珠。
  水仙倾身急冲,右手抄进口袋里,左手向胸前一挥,五把刀片如雪白的弯弓冲出。骨头起身微折了手腕,将擒在手里的刀送回。
  锋冷血热,一股殷红的龙卷风在白弓当中打出一个豁口。水仙压了压眉毛,纵身跃上右手边一座土丘,坠落的刀在脚边扎出一排倒刺。飞扬的尘土溅了一身,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抬腿掸去鞋面上的脏污。鞋是有个人送的,一直极少上身,说起来这人和自己一样小气,可就是因为小气,才让人懂得疼惜。
  骨头望着他脸上的神色,想起小时候喜欢蹲在巷口吃独食,油腻腻的甜馅饼,一口下去满满的芝麻,有几次吃饼吃得正带劲,遇上了霸道的孩子头儿,饼子被踢飞在地上,滚满了泥巴。他看在眼里,只能干着急。等那小赤佬走开,忍不住把饼捡起来,吹吹尘土,想继续往嘴里送。可饼子已经扁了,芝麻糊了一地,到底是不能吃了。他暗暗觉得水仙脸上的表情就像被人踩烂了食物的小孩子,但,又有哪个孩子会在半夜持刀杀人呢?
  他脑袋里很乱,可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有半点迟疑。他咬牙、进攻,动作稍显仓促,水仙看出了端倪,从土丘上跳下来,右脚在地上扎出半边马步,左脚向他虚浮的底盘横扫。
  骨头被逼得一个趔跌,但还是稳住,才一回身,一簇寒光对着右眼笔直捅了过来!
  他侧头,刀身呼啸着过去,在脸上刮了一圈,又回转过来,仅仅一分之差,差点被削了鼻子。他也出刀,刀背水一样拂过水仙的衣袖,一路送到喉咙口。水仙微微吃惊,手中刀顺着下巴滑落,挂在他脖子上。
  骨头微垂了眼角,发现脚下已是万丈深渊,崖壁陡峭,暗不见底。
  进一步死一对,退一步灭一双!
  骨头来的时候就没想着回去。黄雀死的那晚,他就再没了活下去的念想,五年了,他苟延残喘活下来,就是为了这一天,就是为了同他鱼死网破!
  他脚下迈进,脸色凛然,刀卷着风,向前抄送。
  水仙一辈子在筹谋里度过,因而脑袋里转的飞快,比那刀还要快。他头朝肩上一点,避开刀,十指微张,反扣了他的手往自己身上带。骨头只觉天空在头顶上旋了一圈,稍一定神,水仙已将他压在了怀里。
  夜愈加的黑,月分外的明。一阵风过来,满山破碎的白光。
  骨头打了个哆嗦,药水在他身体里流淌,孕育着邪恶。从前水仙父子就用这玩意儿灌过他,让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成为一头嗜血的畜生。他觉得异样的冷,然而他需要这种彻骨的寒冷,因为冷,所以要用别人的血来暖一暖。
  他抬起眼角,看见水仙压低了下巴看过来,眼光里很温暖,带着点缱绻的依恋。眼镜从他高拔的鼻梁上滑落,在地上折成两半,他丢下刀,缓缓吻住了他的额头。
  骨头整个的懵了一下,他不明白!
  水仙一路吻下去,嘴唇很热,也很坚定,空出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小巧的□□,对准他的胰脏射出一颗子弹。
  巨大的痛楚破灭了所有幻想,那致命的一击让骨头骤然间清醒过来,这个人,到死了都在玩他!他厉叫,失去了控制一般在他怀里剧烈挣扎,腾出手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捅,没有路数,没有目的,只是发了狠的戳!
  两人拧作一团,臃肿的影子滚在地上,时圆时细。
  尘土飞扬,月光变得很脏。
  风烟荡尽,山石上先露出水仙的一只手。
  他站起来,咳嗽着,咳出许多血。
  骨头爬在地上,血液从身下蔓延出来,红而灼热,像夏日里怒放的玫瑰一样載着他。过了会儿,水仙从那头走过来,手里攥着枪,步履蹒跚却又迫人,那一刻骨头觉得他像极了上帝,一半是人一半是恶魔。
  “我不是没有爱过你,可是——”水仙叹了口气,剩下的话他只能用子弹弥补。钢珠一颗颗落在地上,沙土水漂似的炸开来,留出一个个圆圆的坑。
  骨头往后滚了两遭,忽然身形一顿,十指□□土里,上身笔直折起,眼里泛起煞人的红光。
  爱?!
  他蓦的大笑。
  谁,能将爱恨分明,谁,能把生死看透!
  水仙偏了偏脑袋,似是不解,似是不屑。他举手,枪口上移,补出两颗子弹,一颗落在肩上,一颗横穿胸口,他完全可以让他立即毙命,可他不急,不急着让他死。
  风。
  水仙放下枪,目光从骨头身上离开,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对山,寸草不生的地面上徐徐烧着一支烟。
  周蝎薄唇一抿,把十字瞄准器对准了骨头。
作者有话要说:  

  ☆、12

  药水消融,神经燃烧,骨头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子弹密密的落在身上,却不能把他打烂在土里,他缓缓站起,龇牙瞠目,像狼,像虎,像魔,像鬼,可就是半点也不像人。
  水仙下意识退了两步,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惶恐,几年前一个夜晚,对方就是这样把一族二十来口人撕成肉片。
  眼前这人,只是披上了蝉的皮!
  兽的嘶吼从骨头身体里爆发,响彻天穹。他俯下身,风驰电掣,冲了过去。水仙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压在了身下,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上去,骨头的眼珠已由黑转为怒张的红色,尖厉的牙齿劈头盖脸凿下来,一口便是一块活生生的肉。
  疼呐!
  疼得天旋地转,疼得生无可恋。
  水仙几近晕厥,然而求生的欲念让他痛苦的清醒着,他大口喘气,他的血和他的血交缠在一起,散发出呛人的腥味。
  他蜷了蜷手指,没错,他还有枪。
  他挣出一只手,两指插进骨头腰间的弹孔里翻搅。骨头周身震了一震,松开嘴,惨叫了出来。趁这个当儿,他压着他的肩膀翻了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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