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尔的日子- 第67节

　　　　五年前的深夜，蹲在这里刻字的身影仿佛还清晰可见，只是现在苏遥所刻下的字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陈俊所刻。

　　　　就算这个世界上叫陈俊的人远不止他一个，陈俊有一种，在这条时间线上，刻字的人就是他‘自己’。

　　　　……所以这算是什么？

　　　　寻遍全身也找不到合适物品的陈俊叹了口气，伸手触摸那一行刻痕。

　　　　一瞬间，世界仿佛又陷入了停滞。

　　　　不过陈俊很清楚那是自己的错觉。而错觉的源头就是此时突然涌入大脑的大量记忆流。

　　　　“原来如此……”当陈俊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觉得有些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而他的右手，还在刻痕上摩挲着。终于拿到了‘自己’记忆的陈俊只觉得烦闷得要死，哪怕这条时间线上的改动并不大。

　　　　“现在是没有系统的时间线，那几位穿越者和重生者也不复存在……安晨、苏遥、刘练等人就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情。而那几位已经不存在的家伙和系统一起来的做下的事情，就被划分开来。其中一大半，都变成了‘陈俊’所做的。”

　　　　从表面上看，除了少量无关紧要的细节，陈俊现在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不知道哪里来的父母早就已经去世，给‘陈俊’留下了几乎没有的遗产。

　　　　因为时间线的变动，在记忆里由重生者苏遥和穿越者刘练先后在韩国打拼出的事业也变得很奇怪。按说这些东西应该不复存在，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只不过创业者除了苏遥与刘练之外，还添加了一个陈俊。

　　　　原本的苏遥依靠着家族的资本，在来到韩国后凭着系统与重生者的记忆兴风作浪。现在则成了认识苏遥的陈俊凭着苏遥提供的资本，用跟那位重生差不多的手段兴风作浪。还有背着通缉逃到韩国的刘练，本应凭着敢拼命，还有系统和穿越者的能力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则是在陈俊的暗中帮助指导下，刘练在韩国起家。

　　　　在苏遥本该被抹杀的时候，这个苏遥终止了与‘陈俊’的合作。另外一个也是如此，在刘练本该被抹杀的时候两人散了伙。

　　　　与这一明一暗两个合伙人的合作，也算是给单独来到韩国打拼的‘陈俊’提供了经济来源。可惜这些年攒下的家业大部分又在本来属于黄茂的时间段里，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损失了大部分。陈俊最终以开局时那个状态迎接了sunny。

　　　　新的时间线和之前比起来，只有一点好处，除了剩下的一处不动产以外，‘陈俊’已经拥有了永久居留权……

　　　　看起来情况还比之前好了一点，但是陈俊反而更比接受到这些记忆以前，更不好受了。

　　　　“你没事吧？”

　　　　金泰妍看不懂这里刻下的字迹，也不明白陈俊的喃喃自语。看陈俊愣愣的看了一会，便失神坐在了地上，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语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金泰妍都能感受到的那种无助，落寞和失望。

　　　　莫名的，让她的心……也难过了。

　　　　“怎么了？”

　　　　“没事……”陈俊的嗓音有点沙哑。他动了动，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坐在地上。就这么盯着眼前的刻痕出神。

　　　　金泰妍皱眉看着坐在地下的陈俊，又皱眉看了看周围，还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没事的话，我可走了啊？”

　　　　“你要有事的话就先去忙，路上开车慢点，注意安全。”陈俊依旧是头也不转的盯着那处几个汉字，“我坐一会儿就走。”

　　　　金泰妍一愣，反而犹豫着蹲了下来，看着他的侧脸：“这不是你要找的刻字？那就去接着找啊，你总不会已经把这座桥都找遍了吧？”

　　　　陈俊眼神变幻不定，良久，苦笑着叹息，“唉，你不懂的……”

　　　　眼前的东西是他要找的，又不是他要找的。此中的种种缘由，对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金泰妍来说，是解释不清的，甚至都没办法解释。

　　　　无论穿越或者重生，都是同时间与空间密切相连。只是亲身经历过并且与其余穿越者、重生者打过交道的陈俊尚且无法理解午后所见到的一切，遑论其他人？

　　　　尽管那看上去不过是一次能够制造重生的时间震荡再加上一次与之相反的进程……

　　　　再算上那些一闪而逝的0与1，陈俊如何能够释怀？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懂？”说着，金泰妍伸手抓住了陈俊的双肩，令他慢慢转过脸来。“我还记得我们刚出道时候你写的信。你说我的性格不好，不要总是缩在自己的世界回避现实，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自己一个人背，不要总是躲在角落里让世界挤压已经很退让的空间……”

　　　　“可是看看你现在的行为，你做到你说的了吗？”

　　　　“哈，哈哈！”听了这话的陈俊突然笑了起来。看着那微微鼓起却令她显得更加童颜的脸颊，还有那带着些许不管不顾味道的认真的眼神，陈俊也眯起眼睛，一字一顿的告诉她，“你知道什么！不，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缩不缩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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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蘧蘧未必都非梦（一）
　　　　（推荐票加更一）

　　　　金泰妍默默的松手。△，一蹲一坐的两个人之间又变回了沉默的状态。

　　　　陈俊无暇关注别人的心情，他此时还是更关心自己。相比于时间流的变化，陈俊还有另一个问题令他牵肠挂肚、坐立难安。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

　　　　这件事根本就说不清。

　　　　即使不算那在两段时间变化之间的0与1，今天所经历的事情也太过荒谬。哪怕看多了穿越、重生这种跟时间空间密切有关的事情，陈俊依旧觉得午后的经历太过奇幻。

　　　　他现在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问到的、所感受到的种种，真的是真实无虚的吗？

　　　　假如现在有一个人被邪恶科学家施行了手术，他的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

　　　　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输入。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大脑手术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真实见鬼的假设不是吗。偏偏以目前的科学技术来说，在心中有怀疑的情况下，完全没办法否认这种可能性。甚至于基于这个推论所作出的更多假设，科学君也无法证明它们不正确。

　　　　人越理智，就越会固执地通过自己的认知来判断世界。于是，如此多超过陈俊认知的东西，自然会把怀疑的种子牢牢的种在他的心底。

　　　　此时，陈俊心里的很多东西已经被击碎被动摇，包括信念与信心。

　　　　他开始觉得这一切大约不是梦，而是自己的精神世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潜意识编造出来的，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离开这个精神世界，回到那个混的落魄不已的现实世界中去……

　　　　手机铃声再一次的响起，陈俊这才稍稍转移了一下注意力。

　　　　不过等他与韩洛通完了电话，他又再一次陷入了之前的状态中。

　　　　很快，陪着他的金泰妍都有些不耐烦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而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陈俊这次没什么反应，依旧看着前方，眼神毫无焦距。直到金泰妍手上使了力气，他才回过神来。

　　　　“你要是有事，就别在这里陪着我了。”

　　　　“你——”金泰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作为亲故，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哦。”陈俊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是这事情不是亲故能够了解乃至插手的。”

　　　　金泰妍一瞬间无话可说。看着陈俊那张脸庞，本来想说些什么却又失去了勇气。她很清楚自己不是陈俊的女朋友，同时她也承认这个男人或许是对她有特殊意义。

　　　　尽管当年她没跟他说过分手，连整理关系都没提就消失不见。

　　　　但那只是在网上，在游戏的世界而已。虽然她试图把这关系扩展到现实世界并成功，可是时间短的都来不及发生些什么。

　　　　于是金泰妍终于体会到别人面对她那种鸵鸟心态、那种肉到不行性子的时候的难受劲了。

　　　　所以她沉默下来，不在想要仿佛朋友一般询问。但看到陈俊的表情她很容易想到自己。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少温暖的人，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温暖让别人显得更加冰冷。

　　　　就像金泰妍并不需要别人的关心一样，她知道此时的陈俊也不需要。

　　　　但是……

　　　　但是金泰妍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迫切的想要了解陈俊背后的故事。

　　　　两人继续沉默，四目相交。金泰妍暗自犹豫，又开始试探。

　　　　“我还是想听听，哪怕不是原因，不是事情的经过，只是你的感慨也好？说出来也会好过一点。”

　　　　犹豫半晌，她还是选择开口，用她那从没犀利过的口才。只是金泰妍没有发觉，自己正向着暖女的状态靠拢。

　　　　“感慨？每当我发现自己要赢了的时候，实际上却在向失败靠拢。我自以为赢了的时候，就是失败的时刻。”陈俊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苦涩，接上了下文。“所以我迷茫了。我累了，不想在坚持，却还差一个放弃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