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一刀 右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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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一刀 右一刀-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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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老的《家》《春》《秋》也写在70多年前,而这座城市,早已在斑驳时光中面目全非了。
  成都是什么?或者什么是成都?是花团锦簇的温柔窝,还是让你的舌头“巴适”得想跳舞的美食之都?也许它什么都不是,也许我的前同事翟迪以一本书名才说明了成都的全部——成都,来历不明的夜。
  当我很小的时候从干燥晴朗的新疆来到潮湿阴柔的成都,我惊诧于这座城市居然有如此之多的滴水青檐,以及滴不完的雨水,我最大的好奇就是街头无数的水井下面到底有没有漂亮的女鬼在晚上出没;我另外一个好奇是,每到傍晚成都的大婶大姐们就会在一声巨大的“倒桶子喽”的吆喝下集体出动,把各色各款漂亮的马桶在街边一字排开,据说有的马桶是从祖母那辈传下来的,足有半个世纪之悠远。
  等我长大醒事,却发现成都不见了,原来的成都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不见了,它成为中国统一制式生产出来的无数城市之一,那种瓷砖外墙加玻钢的火柴盒子在街头比比皆是,道路是四车或六车的水泥快速通道,行人和汽车在红绿灯闪烁之时拼死拼活地抢道。
  在我必须感谢的若干人中,有两个人是必须提及的,一个叫夏旗舰,一个叫朱亚。这是两个热烈而固执的人,他们固执地认为我可以为他们的一个叫《先锋居周刊》的杂志写点东西。在一个茶楼里我说:“我从来不知道修一间房子到底要用多少砖,我也换算不出一平方丈到底有多少平方米,我永远成不了所谓房居专家”,他们说:“对头,我们要的不是专家,而是砖家,专门给那些黑心房产老板扔砖的专家”。
  我开始写了,我把专栏篡改得不成体统,直到它成为一个与房地产没有任何干系的东西。把事情弄得乱七八糟,是我的弱点,倒也是强项。最后我恬不知耻地这样定位:“我写的是——城市人居问题”。
  我所写的问题其实不仅是成都,我尽量让它更具有泛中国化的倾向,因为中国正处在一个城市更新的时代,正处在一个“家园梦想”的泡沫时代,这个城市有的,那个城市一定有。所以每个人都应该从这些文章中找到各自城市的缩影,比如北京、比如上海、比如石家庄或贵州六盘水市。
  我不知道我还能写多久,因为我这个人很懒散,我之所以还在写着,是因为我想尝试一下足球以外的东西,何况现在足球已让人们有点糟烦。
  必须坦白的一个内心情结是,我必须用某种方式来纪念这座我已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而我唯一擅长的方式,就只能是写字。这座城市给过我幸福,给过我忧伤,给过我希望,也给过我走投无路,它曾经用一抹温柔包裹着我,但成都的那一抹温柔,有时候很像一剂毒药。
  多好的一座城市,有人认为我在系列文章里对它进行了批判,从某种角度而言这是最大的误读,就像很多外地人对成都的误读一样。我的一贯宗旨,对于任何事物一味的讴歌便是对这个事物最大的不敬,对于它以及中国其它城市的热爱使我必须用更复杂更细腻的方式去书写。何况我更多的时候根本没有去写城市,我认为城市不是那一块块砖头和道路,而是居住在砖头和道路之间的人和人的关系。
  这是最好的城市,这是最坏的城市。或许N年以后我会离开它,但所有的故事却像深深扎入皮肉的那根刺,无法拔出。
  

成都,一座随时可以拆迁的城市(1)
多年以后,当我们在某个阳光斑驳的下午想起多年以后的成都,心情一定非常古怪——这座充斥着劣质铝合金和马赛克建筑的城市,很像一个倦意袭来卸妆不全或为赶早班车匆忙化妆的妇人,在视觉上给你惊魂未定的打击。
  “成都——一座随时可以拆迁的城市”,只有像朱亚这样在绝望中热爱着成都的人才会发出这样绝望的语言,每当他开着那辆小奥拓穿越大街小巷的时候,一定希望自己是开着一辆巨型推土机,轰隆隆由南至北、由西至东就把城市夷为平地,像揭竿而起发动一场建筑暴力革命。
  成都,太像一座生机勃勃的巨大“县级市”了,从建筑想象、建筑格调而言,它是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经济飞速发展制造出来的肤浅的半成品,在我成长最重要的10年间,每个夜晚都惊心动魄地听到砸桩机运土机卖力工作的声音,每个清晨都惊讶地发现城市又毁了一道容。头脑发热必然带来思路混乱,一个画家花3年创作的画只需3分钟就可以卖掉,而一个花3分钟制造的画30年也卖不出去;同理,在这样匪夷所思速度中建成的城市,随时都可以把它拆迁掉。
  事情变得很尴尬,当央视播报天气预报时,除了武侯祠、望江公园、杜甫草堂以外,便很难有佳景入得法眼,但这些地方是“文物”,不是真正意义的建筑;成都的建筑师们似乎很热心于海蓝色玻璃+马赛克墙砖+火柴盒外状的冒昧组合,我揣测,这是植根于“农耕文化”的人们关于富裕生活所有的特征想象。一段时间,这座城市突然兴起一股在“火柴盒”头上加盖中式建筑顶子的热情,于是,东起大慈寺西至抚琴小区便兀然出现一座又一座类似“土地庙”的东西,弄得心情时不时便要被迫虔诚一下。
  这座城市怎么了?这座城市的人民自古以来天赋以之的想象力跑到哪里去了?举个极端的例子,当年纳粹折磨人,就强迫犯人日复一日地阅读同一个图形,把房间也涂成统一的颜色,然后人们一个接一个崩溃掉,没有崩溃的,日后也变成了睁眼瞎。成都,天天用劣质克隆的半调建筑折磨我们的眼球。
  经典缺乏,记忆流失。童年时代那种青石板滴水檐巷陌幽深的感觉没有了,真正代表现代建筑高科技的摩天大楼也没有诞生,没有丽江古城、没有北京国贸、没有上海新天地、没有大连广场,直到连重庆爬坡上坎的视觉上的鳞次栉比也没有。川西坝子的土地,在放弃了传统又没有选择现代的建筑思路心中——不清不楚不文不武不丁不八地散落着一堆水泥、一堆玻璃、一堆铝材,倒像一桌“诈和”的麻将牌。
  我的意思是,像成都这样一个崇高品质崇尚享乐的城市,应该拥有些足以传承的建筑,罗素他老人家说:“快乐的源泉在于缤纷多彩”,如果你天天让我们面对火柴盒,这样的“建筑快餐”,心情再好也会“审美疲劳”的。作为成都人,虽然我听到大连人言必称“广场”,阿拉们言必称“金贸”,就连乱七八糟的广州人也时不时提“天河新城”就想抽丫的,但你总不能让我外强中干地端出“纸糊文物”的琴台路、腻得糟心的蜀都大厦、偏旁压缩在旯旮里的“假日酒店”,甚至位于文化宫对面那座仿冒得到了脸红的“地王之王”吧?
  对了,你还真别给我提“人民商场”和“省展览馆”,前者像春运高峰期中国民工常背的那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后者像小时候常啃得缺缺丫丫的一枚黄澄澄的“ 洒其玛”——20多年前,我们这些孩子常于重大时刻在这枚民间食品前合影留念,脸上纷纷露出傻笑。我发誓,如果以后我发了大财就一定给成都人民修一座赏心悦目恒久流传的建筑——目的就是不让包括我儿子在内的广大成都孩子们再站在某座平庸的建筑前傻笑的事情发生。
  建筑及艺术大师勒·柯布西耶认为:巴黎之所以迷人,在于它的建筑能最恰到好处地体现对人文的关怀。我去过两次巴黎,她没有嚣张的高楼、没有穷凶极恶的水门汀建筑、没有轻佻浅薄的塑钢外墙砖;但每一座建筑都有自己的性格,每一条街道都有合适的定位,每一块大理石和青石板都在诉说自路易十四到蓬皮杜到拿破仑到戴高乐时代的历史变迁,透着从容不迫的优雅劲儿。
  一座城市的建筑毕竟体现这座城市的历史和人民的性格,否则可以拆迁掉。当然,像成都这样廉价制造的建筑拆起来不会比拆件毛衣更慢。
  突然想起张艺谋,虽然成都人民认为老谋子为成都拍的那个形象宣传片很牛逼,并因此自己也感到牛逼起来,但他在为成都拍摄宣传片时一定大费苦心——虽然画面效果一如既往的不错,但遗憾的是没有一座标志性的建筑可以画龙点睛,可以说明这座城市的核质
  ——这使他只能尴尬地翻来覆去地让一群手持彩带的青年男女在南延沿线那座立交桥上做青蛙欢腾状,不明白的,还以为电视台又在报道哪条高速路“胜利竣工”了呢。
  

成都,一座随时可以拆迁的城市(2)
关于陈家刚
  

往事并不如烟
之所以启用这样怀旧这样缱绻这样油纸伞白围巾的标题,是因为常常忍不住要想起一幅曼妙的画面:
  在油画的暖意和水彩画的清幽背景中,一群孩子用澄明无邪的目光遥视远方,刷把头、洗得发白的军挎书包、碎花布衫,甚至还手持一架典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手工制作的小风车……广告语大致是:带你回到如烟的往事中居住。
  10年前,这幅著名的房产广告几乎感动得我们潸然泪下,让那些不屑与现代工业化生活方式为伍的人们恍然回到梦想中的桃源故里——它就像一位武林高手迅疾有效地点中大众的情感穴道……无处可逃,无药可救。
  “府河边,上河城。”当一个成功人士的梦想打上“艺术”和“怀旧”两种标签时,就会像真理一样不可辩驳。而陈家刚也如那片楼盘一样摇身一变成为“人居”和“品位”的化身,飘飘曳曳,很神仙,很青烟。
  但往事并不如青烟一样美好,却像青烟一样不可靠,在“上河城”的外墙漆还没有完全驳落下来的时候,陈家刚已经像青烟一样消失了。那天开车经过那幢标志性主楼时,发现它几乎堕落为“城春草木深”的建筑版注释,那种颓唐荒废的感觉形成对我10年前人生美好想象最强有力的冲击,倒很适合扮演《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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