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
正好！早在最初的时候，我就有心想与你来一场真真正正的攻防战。我想知道，我的成长，有没有另你这个当哥哥的失望，而我自己是否具备了与你比肩而立的力量。不要你让，不需要相让，这是一场只属于你我的博弈。莫雨哥哥，请赐教。
“还以为穆少侠打算束手就擒，不准备躲让了。”莫雨冷道。
穆玄英爽朗一笑，这与莫雨之间的战役，是他在尘世间所做最后一件事，总希望给自己留下点什么，回忆也好，其他也罢。此后，生死不复。“岂会，莫少谷主，接招了。”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穆玄英手持巨阙，脚步不停变幻俨然踏出一套别具匠心的步法，手上配合空冥诀上武学，竟显得威力巨大。巨阙光辉逼人，穆玄英一身气势凛然，人形剑，剑如人，一劈一砍看似简单，却招招难防，外围的陈月早已单手捂嘴，眉头高高皱起，生怕莫雨会被劈中。
却道莫雨又是什么样的人？莫雨为人孤傲，遇强更强，年纪轻轻武学一道便非常人可比，自然毫不畏穆玄英攻势。何况红尘心法洞悉人心，于江湖人来说手中剑刃便是自己，挥出的剑法无不是透露心之所向。外人看来或许穆玄英一招一式都想取他性命，可招式中气息太温和，反倒更像平常喂招，而非生死搏斗。
“如何？”穆玄英微微一笑，口中问话，动作也没有停下，迫得莫雨刺出的分水到头来又不能不收回防守。
二者兵刃一为短刃，一为重剑，穆玄英内力不输莫雨，要压制莫雨太容易。
莫雨看着他，不咸不淡：“尚可。”
一声赞许，穆玄英笑得开怀，尽管武斗特别生死关头时，不当分心，他却还是时时关注着莫雨的神情，那双微微上挑，十分好看的黑眸里，赞赏之色，显而易见，可之于穆玄英，莫雨的眼神还是很陌生啊。
他二人在高处单打独斗，下方的浩气盟与恶人谷侠士也不遑多让，不多时，便已有不少人受伤，后方浩气盟援军也已赶至，攻防战显然已趋于白热化。
穆玄英见莫雨不时往下眺，心中明了。他咧嘴又是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早打听清楚今日指挥攻防的人是你。故而推翻了他们的原定计划，制定出新一套针对少谷主的作战方案。”
“哦？”莫雨轻道。
“今日与你一同来的乃是阎王帖肖药儿和圣女米丽古丽。本应是肖药儿在前，截杀浩气弟子，赶他们至米丽古丽后方埋伏处，就可杀浩气一个措手不及。但肖药儿素来与少谷主不合，怎肯乖乖听少谷主的话？少谷主早已料定肖药儿不会配合，按他心性一定是打算一意孤行，自己动手留下浩气盟所有人。”
莫雨挑眉：“继续。”
穆玄英笑容愈加灿烂；“肖药儿既然不配合，米丽古丽那边的埋伏就是白费力气。浩气和恶人心中都有数，埋伏在彼此处的暗探不在少数，而少谷主索性将计就计，就在‘不经意’间‘不慎’将此消息说漏给探子听到，届时我盟就会自以为得知恶人这边的计划，从而制定不同的方案。
但两盟历来攻防都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谁敢肯定消息究竟是真是假？做戏当然要做足全套才够。莫少谷主便立刻派少量弟子去计划中米丽古丽埋伏处，制造陷阱，又作出对肖药儿不胜其烦的样子，赶他快速到目的地。如此一来，浩气盟就有七分肯定探子回报来的消息。
可还是不够，浩气盟仍旧有良多顾虑，不过没关系，能制造出烟雾弹，乱敌方军心，首先就让敌军摇摆不定，已经达到莫少谷主的预期效果。剩下的，才是真正的计划。肖药儿和米丽古丽既然都是幌子，那他们带的人便皆非精英弟子，真正的战斗力应该是由少谷主亲信带领，我本来猜或许是莫杀，但莫杀既然在这里那就不是他，反正这个人一定得少谷主信得过才行。这个人领着精英弟子，在浩气盟最疲惫时，从暗处冲出，围剿剩余的人马，顺便援助米丽古丽。
计划是如此，依照莫少谷主疑心，却一定不止这些。余下最后的薄弱处，须得少谷主亲自镇守才能放心。既然大半恶人谷弟子在昆仑作战，恶人谷就是最后的薄弱地方。浩气盟若不能识破此计，正中少谷主下怀，便又要在昆仑白忙活一场，这样最好。即便是识破，攻至门口少谷主也不惧，你有能力和时间做足准备让我们有来无回。
只是，少谷主一定没有预料到，我会先带人马挑险路走，竟还不费吹灰之力辨清道路，一举行至恶人谷，沿途留下各种暗号。更不会想到，我敢完全否定前辈们的想法，也来一招虚虚实实。月弄痕前辈在后面对付肖药儿等人，她会把恶人谷的人引至我浩气埋伏之处，攻其不备，迅速完成任务后与我会合。
既然少谷主所有的谋划都告吹，今日的攻防，有一半算是我赢了，另一半，就要看硬拼硬，到底谁更厉害。”
随着穆玄英的话，莫雨愈发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时而皱眉，时而舒展，神情疑惑而茫然。良久，才开口：“你怎会知晓并这么肯定我的想法和计划……”
只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再也不会有谁比我更了解你。穆玄英默然。
却听莫雨话锋突转：“穆玄英，我是不是应该认识你？”
穆玄英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突然有些后悔说这么多。和莫雨打一次真正意义上，互不相让的攻防，本是他最后的心愿。虽然这里他赢得不公平。毕竟穆玄英了解莫雨，莫雨对穆玄英却纯粹是一无所知。但也够了。心愿完成，赴死的信念没变过，结果若唤起莫雨什么，便违背了穆玄英本意。
高台下的喊叫厮杀声愈加高昂激烈，浩气盟援兵不断，莫雨觎一眼在他说完话后明显开始心虚，手上乱了章法的青年，神情无澜无波：“我不管你有多熟悉我，也不想管我对你的熟悉感究竟是因什么，浩气盟的人始终是恶人谷敌人，你想要踏入恶人谷，绝不可能。”
穆玄英略松了一口气，转念又有些心苦。莫雨若感应到什么，他会后悔，可莫雨若没有感应，他也会颓丧。好在，就快了，就快结束了，他不用再历经锥心之痛，莫雨也不用一次又一次死于非命。
眼看浩气弟子越来越多，除非重伤主将，否则，难动乱浩气盟心志，而一旦伤到耗子的主心骨，浩气想不乱也难。莫雨心中拿定主意，捏紧掌心短刃，改守为攻，完全忽略巨阙锋芒，一心一意要重创穆玄英。
莫雨被人叫做小疯子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常人又如何会用这般不要命的打法？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给对方留下致命伤。
陈月一声惊呼，口中不断喊着莫雨的名字，连莫杀也瞪大了眼睛密切关注莫雨和穆玄英的动作，就怕漏下一点细节。
兵器没入肉体的刺耳声音，终究还是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陈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扑向莫雨，莫杀也长出口气，把险些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安回肚子里。
莫雨没有受伤，中剑的是穆玄英。
最关键的时刻，穆玄英弃了巨阙重剑，胸膛直接迎上了莫雨的分水短刃。莫雨用尽全力一刺，刀刃一点不差全送进穆玄英心口，便是孙思邈在此，也救不回一意求死的穆玄英。
莫雨的手还黏在分水剑柄上，他愣愣的看着穆玄英，这个时候，穆玄英竟然还有心情对他笑。莫雨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开始从身体里抽离开来。那些以前原本在脑海里萦绕不去的迷雾，全数不见。对眼前这人的熟悉感，也正在一点一点消散，直到全部不见。
好像有什么东西全部断裂了一样。
穆玄英虚弱的笑着，那种无力遗憾感，又来了。
莫雨哥哥，原以为我可以做到无憾无悔，走到这一步，能知道你不再为命劫所困，不会再一次又一次陷入绝境，我很欣慰，也确然无悔。
可我却始终做不到无憾，这道缺憾大抵将永远追随我，至死不休。
想和你在一起，想陪你走完你的一生，何其渺小的愿望。偏偏从第一世我就开始错。作茧自缚造就今日结局。
莫雨哥哥。莫雨哥哥。
余心有三愿，一愿长兄千岁，二愿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第三愿……纵余心再苦，再想得到，也终究痴心妄想。
可知道你能一世长安，三愿得偿其二，总也不算毫无所得。
只是，莫雨哥哥，明明，明明你喜欢的是我，我也爱你如命，我恨也痛，却不管再痛再恨，也不敢奢望什么了。
望君余生安好。以后在这世间，哪怕微小的期望都能实现。
莫雨哥哥，我的莫雨哥哥。
再见了。
这一次，便是真的再也不见。
哥哥……
哀歌奏响，主将突然陨殁，浩气盟所有人均已愣住，与之相反，天狼重伤，无疑让恶人谷振奋不已。
陈月终于确认莫雨无恙，为即将逝去的生命报以低低一声叹息，算是为亡魂哀叹，却马上被恶人谷弟子叫好的声音给压了过去。莫雨这才在陈月叹声中惊醒，方有所反应，神情一凝，分水短刃立刻从穆玄英体内抽出，鲜血喷涌而出迅速染红那一身蓝袍。莫雨抽出短刃后半分犹豫也无，带着陈月转身离去援助底下恶人谷弟子。莫雨长袍翻飞，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渐渐最看不见。
血色模糊了视线，穆玄英伸出手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那思念已久的人，多想再摸一摸你，还想再亲一亲你，你的头发，嘴唇，脸颊，哪里都好，只要让我能重新感受一下你的温度。可惜，全是妄想。
穆玄英闭上眼睛，身体轰然倒塌，从高高的楼台上径直坠落。
他知道，冥冥中那根无形的线，终于断了。莫雨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来了。
多好，多让人绝望。
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