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哭声无人听见》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我的哭声无人听见- 第1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对于托马斯·吴尔夫所描述的“寂寞深夜无语的守望者”,我们必须明白:那样的人还有好多。我们必须伸出友谊之手,让他们明白并非只有自己寂寞着,自己也能建立情谊,而且需要友谊。
  这种两难使得本书主题的复杂性更为突显。疾病的原因是复杂的,从疾病中熬过来也很复杂,体验人际关系、爱、寂寞、生和死等等,也同样地复杂。这些体验必须从个人和文化的层面来衡量,问题更是复杂。每个人的童年经验,与人对话的经验、疾病的历史、友谊与爱、婚姻、人际困境和所受过的打击,全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为了健康而培养人际关系的准则,必须因这些独特的历程而更具针对性。与此同时,这些准则顺应所有人的社会生活背景。
  基于这些理由,如此重要的议题在这里就轻轻带过吧。因为现在已有许多谈论压力、焦虑、悲伤和沮丧的书,很容易找到。大部分图书将这种情感回溯到人际困境上面,而所有感受都与心脏病和过早死亡的可能性升高有关。我不再重提临床资料,而将讨论限制在较为普通的社会背景上,即个人情感反应发生的背景。这并不表示焦虑、沮丧这样的情感反应不重要,而是我相信,对于因为人际关系破裂而遭受痛苦的人来说,那些信息和指导原则已经足够。
  前面提到,心理分析专家曾试图让心脏患者得到感情的宣泄。我再一次强调,我从未见过心脏病患者因谈论自己的过去,或渲泄对父母、子女或配偶的愤怒或不满,而让病情得到改善。这种“宣泄”不但不能缓解病情,反而造成血压和心脏功能的剧烈反应,有时甚至危及生命。
  大量增加的研究指出,支持色彩越多、越是以认知为基础的疗法,对患者越有帮助。虽然我认为理想的疗法应该包括在诊疗对谈时,对病人心跳反应的监测;不过已有十几个研究证实,医疗人员如果用分段控制的方法进行感情对话,帮助病人承受痛苦经验的话,可能降低病人心脏病复发的危险性。
  

我们彼此需要,彼此依靠(1)
大致说来,人类的孤单问题和治疗都不算什么新鲜事。就拿亚当来说,当他在伊甸园踽踽独行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快乐。直到拥有了形貌与他相像的伴侣,情形才为之改观。在伊甸园的创造者决定“那人独居不好”之前,生命之书尚无法开始,耶和华就认为没有了伴侣,伊甸园是不完美的。
  在人类的历史里,这个看法早已被人接受。千百年来,许许多多精致的典礼、文化传统和宗教仪式的形成,都在为人们提供着接触和交友的机会——给那些寂寞的人和遭到打击的人。在过去的岁月里,这些风俗传统为无数的人带来了安慰。虽然人类处理寂寞问题有着悠久的历史经验,我们的社会却有越来越多的人无法找到伴侣。
  17世纪,笛卡尔以他所谓的科学为基础,在客观性之上,英雄般地建立了一套新的医学体系。在此之前,科学( science )这个字是大写的Scientia,基础是客观和主观兼具的知识,也包括来自神的知识。我主张回归到“Scientia”的概念。医学所根据的并非只是客观的科学,也应该包含人的智慧。那就是大家都容易懂得的智慧:宗教、音乐、艺术和自然环境都具有治疗的力量,我们要把这种智慧应用在到处肆虐的寂寞病症上。
  科学式的客观除了斲伤宗教的治疗角色外,也挑战了宗教的社会角色。于是,宗教最重要的社会功能——一种经常性的社交接触的方式,为之黯然失色。即使宗教没有其他内容,那种把人们一个礼拜聚集一次的仪式,让大家觉得自己是团体的一分子,不致那么孤单。爱默生充分明白这一点。他在1841年写道:“在大街上,教堂里,我们看到那么多人。我们与他们并肩坐着,虽然并未讲话,但是我们多么高兴能在一起!读着那些流盼四顾的眼波,其中的话语默识于心。”
  如此重要的社交机制,绝不只有宗教一种。每一个把人们聚集起来的团体,在某种程度上都发挥了这种功能。许多团体表面上有别的宗旨,用意并不确切,但却具有非常真实的社交色彩,都应该得到承认。我们必须了解,社交团体的重要性如果遭到贬抑或抹煞,则它们所留下的空缺,并不会由新创设的团体自动填补。社交的需要是对外扩散、非确切性的,我们最好把它归结为单纯地想和别人在一起的欲望。不管其宗旨如何,每个团体都满足了人们与他人在一起的愿望。
  对于人类情感的所谓客观态度,已造成为数甚多的人对人际关系和寂寞采取了异样的态度。独立自主、个人主义和自由受到普遍青睐,依赖则被人忽视。对他们的需要在今天被视为软弱的象征、社会的罪恶。仿佛“自由自在的心灵”除了生物上的需要外,就不应该和他人互动,除非出于个人的选择。缺乏伴侣的人会不经意地受到鼓励,以沉默或其他极为巧妙的方式放弃他们对伴侣的需要,从而接受现状,沉湎于离群索居之中。根据这样的定义,不与任何人发生关系,完全独立,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解脱自在。在这种思维背景下,当前的寂寞已被全新包装,成为自由的代价。
  第二种理解姿态也十分强势——认为孤单就是软弱的表征。如果一个人真的独立自主,他就应当快乐,而不会为孤单所苦。新的个人主义者似乎很为这种毫不相属的认知感到得意。这让人想起乔治·奥威尔在小说《 一九八四 》里所谓“新语言”的好想法——只有在这个情况下,寂寞才不是邪恶政府传声筒的牺牲品,而是他们自我欺骗的牺牲品。
  在20世纪,社会逐渐对人类的孤单提炼出一种反应方式,对它的最佳定义就是“视而不见的文化协定”。这是一种奇特的共谋结构,某些孤单的受害者被看成自作自受。这种共谋结构包含对孤单的某些面向的巧妙否认。
  前面提过,许多人——其实是几乎所有的人都承认孤单在我们的社会里是存在的。虽然大言琅琅,“孤单”两个字却似乎与感受毫不相干,尤其与这个意念造成的痛苦毫不相干。“如果你不说你很孤单,我也不说我和你一样。”随着文字意义的变迁或流失,孤单给人的印象已经不再是问题了。没有人为此受苦,所有人都是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任何人想要有一段“关系”就可以立即拥有,那样很“酷”。谁想闭关静坐也悉听尊便,那也很“酷”。事实上,每一件事情都很“酷”。
  。 最好的txt下载网

我们彼此需要,彼此依靠(2)
许多孤单之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寂寞,他们似乎并未受苦,因此他们不得不相信:只有一个人为此而受苦时,他才不应该讨论自己的悲惨遭遇。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唯一觉得孤单的人,因此不得不告诉自己,孤单只是个幻影。在我们的社会里,大家都害怕承认那个事实。
  我们已越来越难以分享最基本的事实:我们彼此需要,也真的彼此依靠。然而,许多人总是用陈腔滥调安慰自己:“我没事,所以你一定也没事。”——尽管很少人真的“没事”。若不然,我们所感受到的沟通困难可有别的解释?也许“男人来自火星,女人则来自金星”。感觉到孤单,感觉真实的对话几乎不可能,却用一些标语胡乱搪塞,只会使得孤单之人更寂寞。
  我们否认有寂寞造成痛苦,并导致过早死亡的事实存在,结果是许多人不再觉得需要保护自己免遭寂寞的蹂躏。既然大众媒体不断宣扬独立自主的好处,许多人便很热心地试图建构一个免于人际关系“暴政”的世界。
  就像小儿麻痹症对健康不再造成威胁,人工呼吸机很快被弃置一旁,很多人现在也把曾经提供伴侣的社会支持委弃不顾。甚至,许多原本让人免于孤单的传统文化习俗和信仰,也在过去数十年间受到侵蚀或淘汰。人一旦需要,就再也找不到伴侣。
  人际关系是生命不可或缺的部分,为了不让它沦于毁灭的命运,每个人都有义务给予支持。这种见解似乎很空洞,事实上它是个涵盖面甚广的工作。人际关系是我们最重要的一种人寿保险。
  。 最好的txt下载网

除非有“你”,否则就没有“我”(1)
置身于一个互不相属、虚拟对话、疏离和人性丧失的社会,单凭个人之力,想避免孤单,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人生的许多层面,似乎并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因此,评估我们目前的社交状况,需要对疏离、孤单和快速变迁的社会关系有所认识。此外,健康和人际关系里,某些概念颇为抽象,在整个社会发生明显转变前,必须纳入医疗实务之中。
  即使在乌托邦社会,人的一生之中还是会尝到某些孤单的滋味。因此,与一个人体验到的孤单相比,他对于孤单的反应更成问题。即使最温和的孤单也不好受,它带来的不安,让人立刻就想逃避。问题是,孤单可能像一张蜘蛛网,越挣扎着想逃,却可能被缠得越紧,最后再也挣脱不了。
  许多时候,对寂寞的反应却无情地导致更大的孤立。前面讲过,孤单有个最为常见的陷阱,由那些试图把爱和寂寞当成不过是客观问题的人织成。也许在我们的社会里,最容易出现的冲动,是那些“具有科学头脑的人”试图主动战胜爱的贫乏,但是他们的挣扎却换来更大的寂寞,因为他们把爱看做物体。他们试图用客观的方法寻找爱,这种心智的反应只会导致更大的孤立。
  同样,主张现代人应该完全独立自主的人,也编织了一张精巧的寂寞之网。他们鼓吹人际之间要有自由,有数以百万计的追随者。结果是让大家变得连承认孤单也会感到罪恶和羞耻。他们含沙射影地说,一个人公开承认对他人的需要,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这种对自由的追求,及其导致的寂寞,有许多不同的类型。过去10年来最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