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花盛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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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花盛衰记-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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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人将您重新带回附属监狱。你若能坦率地回答我的问题,今天晚上您就能回家睡觉,
报纸上将发表一条消息为您恢复名誉:‘德·鲁邦普雷先生昨日在枫丹白露被捕,经过
简短审问,已被立即释放。’”
    这席话对吕西安产生了强烈效果。法官看到犯人的心情,又补充说:“我再重复一
遍,您本来被怀疑是投毒谋害艾丝苔小姐案的同谋犯,现在有了她自杀的证据,一切都
清楚了。但是,有人偷窃了一笔属于遗产继承的七十五万法郎,而您又是继承人。很遗
憾,这里有一个犯罪行为。这一罪行发生在发现遗嘱之前。所以,法院有理由认为,一
个钟爱您的人,就像艾丝苔小姐那样爱您的人,为了您的利益而犯下了这一罪行……请
您不要打断我的话,我还没有审问您呢。”卡缪索说,他看到吕西安想要说话。便做了
一个手势,叫他不要开口。“我希望您明白,您的名誉与这一问题关系有多么重大。请
您不要说假话,抛弃您与同谋间那虚假、可怜的面子,说出所有的实情吧!”
    人们大概已经发现,在这场犯人与预审法官的斗争中,双方运用的手段差异悬殊。
当然,以特有的形式巧妙地加以否认,就可以保护住罪犯,但是,在某种情况下,当预
审的尖刀触及这护卫的胄甲上某一点时,这胄甲就成了连累人的东西。一旦矢口否认无
法掩盖某些显而易见的事实时,犯人就只能完全听凭法官的决定。现在假设有一个半犯
罪的人,如吕西安,他因品德堕落,第一次沉沦后得救,可能改过自新,成为对国家有
用的人,但是他仍将在预审圈套中丧生。法官起草一份干巴巴的纪要,写上对问题和答
复的正确分析,但是纪要里却丝毫找不到他别有用心地说出的那些慈父般关怀的话,也
找不到那些类似的骗人告诫。上级法官和陪审员看到了结果,但不了解其中使用什么手
段。为此,一些明智的人认为,像英国那样由陪审团进行预审可能是很好的办法。法国
在一段时间内采用了这种制度。在共和历四年雾月法典中,这个机构叫作起诉陪审团,
以区别于审判陪审团。至于最后诉讼,如果还回到起诉陪审团,这案子就应该交给王家
法院,而不再求助于陪审员。
    “现在我问您,”卡缪索停顿片刻后说,“您叫什么名字?科卡尔先生,请您注意!……”
他对记录员说。
    “吕西安·德·鲁邦普雷。”
    “出生地点?”
    “安古莱姆……”
    吕西安又报了出生年月日。
    “您不曾有过祖传遗产吗?”
    “一点儿没有。”
    “但是,您第一次来巴黎居住期间,花了很多钱,而您的财富并不多。”
    “是的,先生。不过,那时候,我有一个对我非常尽心的女友科拉莉小姐,后来她
不幸死了。她的死使我非常悲伤,我又回故乡去了。”
    “很好,先生,”卡缪索说,“我赞赏您的直爽,它将获得很良好的评价。”
    大家已经看到,吕西安已经走上了全面忏悔的道路。
 
    “您从安古莱姆返回巴黎后。开销比以前更大了,”卡缪索接着说,“您过的生活
与一个拥有六十万法郎固定收入的人差不多。”
    “是的,先生……”
    “谁向您提供这些钱?”
    “我的保护人,卡洛斯·埃雷拉神甫。”
    “您在什么地方认识他的?”
    “我是在大路上遇见他的。那时我正要去自杀,以结束我的生命……”
    “在这之前,您在家里,或是在您母亲处,从来没有听人谈起过他?……”
    “从来没有。”
    “您母亲从来没有对您说过她遇见过这个西班牙人?”
    “从来没有……”
    “您与艾丝苔小姐发生联系是在哪年哪月,您还记得吗?”
    “是一八二三年底,在林荫大道的一个小剧场里。”
    “开始时,她要求您为她花钱吗?”
    “是的,先生。”
    “最近您为了娶德·格朗利厄小姐为妻,购买了鲁邦普雷城堡的遗留部分,另外还
有价值一百万的地产。您对格朗利厄家说,您的妹妹和妹夫刚刚继承一大笔财产,您的
钱来源于他们的慷慨解囊……先生,您对格朗利厄家说过这话吗?”
    “说过,先生。”
    “您不知道您婚事告吹是什么原因吗?”
    “我完全不知道,先生。”
    “那好,我来告诉您:格朗利厄家派了巴黎最受尊敬的一位诉讼代理人到您妹夫家

去了解情况。在安古莱姆,这位诉讼代理人从您妹妹和妹夫亲口说的话中得知,他们不
仅没有借给您什么东西,而且他们的遗产主要是房产,数量确实不少,但资金数额只有
将近二十万法郎……像格朗利厄这样的人家,不能接受来路不明的财产,这一点您大概
不会感到奇怪……先生,这就是一句谎言使您落到了这步田地……”
    这一情况的透露使吕西安不知所措,原来保留的一点点思考能力也完全丧失了。
    “警察局和法院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卡缪索说,“您要好好记住这一点。
现在我问你,”他想到雅克·柯兰自称是他的父亲,便接着说,“您知道这个所谓卡洛
斯·埃雷拉是谁吗?”
    “知道,先生。但是,我知道得已经太晚了……”
    “怎么,太晚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神甫,也不是西班牙人,他是……”
    “一个潜逃的苦役犯!”法官语气强烈地说。
    “是的。”吕西安回答,“当这个该死的秘密向我泄露时,我已经受了他的恩惠。
我原来以为自己结交的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教士……”
    “雅克·柯兰……”法官开始往下说时讲出了这个名字。
    “对,雅克·柯兰。”吕西安重复了一句,“这是他的名字。”
    “好。雅克·柯兰刚才已经被一个人认出来了。”卡缪索先生接着说,“他之所以
还在否认自己的身份,我想,他是在为您着想。我刚才问您是否知道这个人是谁,目的
是要揭穿雅克·柯兰的另一个骗局。”
    吕西安听到这一可怕的提示,五脏六腑立刻翻腾起来。
    “他自称是您的父亲,”法官继续说,“以此来说明他对您非同一般的疼爱,您不
知道这一点吗?”
    “他?我的父亲?……哦,先生!……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给您的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您怀疑过吗?因为,如果相信您手里拿着的这封
信,这个可怜的姑娘艾丝苔小姐后来与科拉莉小姐一样,都给您帮了同样的忙。但是,
如同您刚才所说,您在数年内生活得很阔绰,一点儿没有收受她的钱。”
    “苦役犯从哪里能搞到钱,”吕西安大声说,“这一点,先生,我要请您来告诉我……
雅克·柯兰,是我的父亲……哦!我可怜的母亲……”
    他的泪水像雨点般掉落下来。
    “记录员,请您将所谓卡洛斯·埃雷拉审讯记录中他自称是吕西安·德·鲁邦普雷
的父亲那一部分念给犯人听一下……”
    诗人默默地听人念这一记录,那神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我完了!”他大叫一声。
    “只要重视声誉和讲真话,一定有出路的。”法官说。
    “你们要把雅克·柯兰送上重罪法庭吗?”吕西安问。
    “这是肯定的。”卡缪索回答。他想让吕西安继续讲下去。“把您的想法都讲出来
吧!”
    但是,尽管法官做了各种努力和告诫,吕西安不再回答问题。像所有被激情驱使的
人一样,他对这方面考虑已经为时过晚。这正是诗人与实践者之间的区别。一个是完全
专注于感情,然后用生动的形象使其再现,在此之后再进行判断;另一个则同时进行感

受和判断。吕西安呆在那里,萎靡不振,脸色苍白,他看到自己已经跌入深渊之底。他
上了这个表面仁慈的预审法官的当,是他将他推进这个深渊的。他刚刚出卖的不是他的
恩人,而是他的同谋,而这个同谋则以雄狮般的勇敢和机智巧妙捍卫了他们的立场。雅
克·柯兰用他的大胆无畏精神拯救出的一切,却被这个聪明人吕西安因不聪明和缺乏思
考而葬送了。这个使他感到气愤的可耻的谎言给一个更加无耻的事实充当了屏风。法官
的精明使他不知所措,法官的冷酷而巧妙的手腕使他感到恐惧,法官利用暴露出的生活
中的过失作耙子去搜索他的良心,对他进行迅猛袭击,使他感到害怕。吕西安呆在那里,
活像屠宰场砧板上忘了宰杀的一头牲畜。他走进这间办公室时还是自由和无辜的,而转
瞬之间,由于自己的供认,便成了罪犯。最后,法官一本正经地爆发出一声最刻薄的冷
笑,平静而冷淡地对吕西安说,他刚才透露的情况是一场误会而造成的。卡缪索考虑的
是雅克·柯兰使用的父亲身份,而吕西安则担心,他与一个越狱的苦役犯结伙被公诸于
世。他于是重犯了杀害伊比科斯的凶手那众所周知的疏忽大意的错误。◎    
  ◎据希腊神话传说,伊比科斯(公元前六世纪)被强盗杀害,临死时请天上飞过的
一群仙鹤为他报仇。杀害他的一名凶手有一次在露天剧场,正好仙鹤飞过,他疏忽大意
说了一句话,从而暴露了自己。

 
    罗瓦耶一科拉尔◎的功绩之一,是宣称自然感情总会战胜强加的感情,是强调了誓
言的前因,并认为诸如保护法应该与取消法院宣誓效能的条款相联系。他向众人,向法
国法庭,公开宣扬这一理论。他勇敢地颂扬谋反者,指出听凭友情支配,比按照这样或
那样情况下从社会武库中取出的强制性行为准则行事,更加合乎人情。总之,人性的权
利有它的法则,这种法则从来没有明文颁布过,但却比社会形成的法则更加有效,更为
人熟知。吕西安吃了苦头,因为他刚才没有重视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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