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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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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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眼前的情况不能保证我起来反抗,而我此刻的心境又无意反抗,我便审慎地服从了圣…约翰的指令,十分钟后。我与他并肩踩在优谷的野径上了。

    微风从四面吹来,飘过山峦,带来了欧石南和灯心草的芳香。天空湛蓝湛蓝,小溪因为下过春雨而上涨,溪水流下山谷,充盈清沏,从太阳那儿借得了金光,从天空中吸取了蓝宝石的色泽。我们往前走着离开了小径,踏上了一块细如苔藓、青如绿宝石的柔软草地,草地上津细地点缀着一种白色的小花,并闪耀着一种星星似的黄花。山峦包围着我们,因为溪谷在靠近源头的地方蜿蜒伸到了山峦之中。

    “让我们在这儿歇一下吧,”圣…约翰说,这时我们已来到了一个岩石群的第一批散乱的石头跟前。这个岩石群守卫着隘口,一条小溪从隘口的另一头飞流直下,形成了瀑布。再远一点的地方,山峦抖落了身上的草地和花朵,只剩下欧石南蔽体,岩石作珠宝——在这里山把荒凉夸大成了蛮荒,用愁眉苦脸来代替津神饱满——在这里,山为孤寂守护着无望的希望,为静穆守护着最后的避难所。

    我坐了下来,圣…约翰坐在我旁边。他抬头仰望山隘,又低头俯视空谷。他的目光随着溪流飘移,随后又回过来扫过给溪流上了彩的明净的天空。他脱去帽子,让微风吹动头发,吻他的额头。他似乎在与这个他常到之处的守护神在交流,他的眼睛在向某种东西告别。

    “我会再看到它的,”他大声说,“在梦中,当我睡在恒河旁边的时候。再有,在更遥远的时刻——当我又一次沉沉睡去的时候——在一条更暗淡的小溪的岸边。”

    离奇的话表达了一种离奇的爱:一个严峻的爱国者对自己祖国的激情!他坐了下来,我们足足有半小时没有说话,他没有开口,我也没有吱声。这段沉默之后,他开始说了:“简,六周以后我要走了,我已在‘东印度人’号船里订好了舱位,六月二十日开航。”

    “上帝一定会保护你,因为你做着他的工作,”我回答。

    “不错,”他说,“那是我的光荣,也是我的欢乐。我是永不出错的主的一个奴仆。我出门远游不是在凡人的指引之下,不受有缺陷的法规的制约,不受软弱无力的同类可怜虫的错误控制。我的国王,我的立法者,我的首领是尽善尽美的主。我觉得奇怪,我周围的人为什么不爇血沸腾,投到同一面旗帜下来——参加同一项事业。”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有你那样的毅力。弱者希望同强者并驾齐驱是愚蠢的。”

    “我说的不是弱者,想到的也不是他们。我只同那些与那工作相配,并能胜任的人说话。”

    “那些人为数不多,而且很难发现。”

    “你说得很对,但一经发现,就要把他们鼓动起来——敦促和激励他们去作出努力——告诉他们自己的才能何在,又是怎么被赋予的——向他们耳朵传递上天的信息——直接代表上帝,在选民的队伍中给他们一个位置。”

    “要是他们确实能胜任那工作,那么他们的心灵岂不第一个得到感应?”

    我仿佛觉得一种可怕的魔力在我周围和头顶积聚起来。我颤栗着,唯恐听到某些会立即召来释放能力的致命的话。

    “那么你的心怎么说呀?”圣…约翰问。

    “我的心没有说——我的心没有说,”我回答,直吓得手骨悚然。

    “那我得替它说了,”他继续说,语调深沉冷酷。“简,跟我一起去印度吧,做个伴侣和同事。”

    溪谷和天空顿时旋转起来,群山也翻腾起伏:我仿佛听到了上天的召唤——仿佛像马其顿那样的一位幻觉使者已经宣布:“过来帮助我们,”但我不是使徒——我看不见那位使者——我接受不到他的召唤。

    “呵,圣…约翰!”我叫道,“怜悯怜悯吧!”

    我在向一个自以为在履行职责,不知道怜悯和同情的人请求。他继续说:

    “上帝和大自然要你做一个传教士的妻子,他们给予你的不是肉体上的能力,而是津神上的票赋。你生来是为了躁劳,而不是为了爱情。你得做传教士的妻子——一定得做。你将属于我的,我要你——不是为了取乐,而是为了对主的奉献。”

    “我不适合,我没有意志力,”我说。

    他估计到一开始我会反对,所以并没有被我的话所激怒。说真的他倚在背后的一块岩石上,双臂抱着放在胸前,脸色镇定沉着。我明白他早己准备好对付长久恼人的反抗,而且蓄足了耐心坚持到底——决心以他对别人的征服而告终。

    “谦卑,简,”他说,“是基督美德的基础。你说得很对,你不适合这一工作。可谁适合呢?或者,那些真正受召唤的人,谁相信自己是配受召唤的呢?以我来说,不过是尘灰草芥而己,跟圣…保尔相比,我承认自己是最大的罪人。但我不允许这种个人的罪恶感使自己畏缩不前。我知道我的领路人。他公正而伟大,在选择一个微弱的工具来成就一项大事业时,他会借助上帝无穷的贮藏,为实现目标而弥补手段上不足。你我一样去想吧,简——像我一样去相信吧。我要你倚靠的是永久的磐石,不要怀疑,它会承受住你人性缺陷的负荷。”

    “我不了解传教士生活,从来没有研究过传教士的劳动。”

    “听着,尽管我也很卑微,但我可以给予你所需要的帮助,可以把工作一小时一小时布置给你,常常支持你,时时帮助你。开始的时候我可以这么做,不久之后(因为我知道你的能力)你会像我一样强,一样合适,不需要我的帮助。”

    “可是我的能力呢,——要承担这一工作,又从何谈起?我感觉不到灯火在燃烧起——感觉不到生命在加剧搏动——感觉不到有个声音在劝戒和鼓励我。呵,但愿我能让你看到,这会儿我的心象一个没有光线的牢房,它的角落里铐着一种畏畏缩缩的忧虑——那就是担心自己被你说服,去做我无法完成的事情。”

    “我给你找到了一个答案——你,听着。自从同你初次接触以后,我就已经在注意你了。我已经研究了你十个月。那时我在你身上做了各种实验,我看到了什么,得出了什么启示呢?在乡村学校里,我发现你按时而诚实地完成了不合你习惯和心意的工作。我看到你能发挥自己的能力和机智去完成它。你能自控时,就能取胜。你知道自己突然发了财时非常镇静,从这里我看到了一个毫无底马罪过的心灵——钱财对你并没有过份的吸引力。你十分坚定地愿把财富分成四份,自己只留一份,把其余的让给了空有公道理由的其他三个人。从这里,我看到了一个为牺牲而狂喜拣起我所感兴趣的东西那种驯服性格中,从你一直坚持的孜孜不倦刻苦勤奋的津神中,从你对待困难那永不衰竭的活力和不可动摇的个性中,我看到了你具备我所寻求的一切品格。简,你温顺、勤奋、无私、忠心、坚定、勇敢。你很文雅而又很英勇。别再不信任你自己了——我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你。你可以掌管印度学校,帮助印度女人,你的协助对我是无价之宝。”

    罩在我头上的铁幕紧缩了起来。说服在稳健地步步进逼。我闭上眼睛,最后的几句话终于扫清了原先似乎已堵塞的道路。我所做的工作本来只是那么模模糊糊,零零碎碎,经他一说便显得简明扼要,经他亲手塑造便变得形态毕现了。他等候着回答。我要求他给我一刻钟思考,才能再冒昧地答复他。

    “非常愿意,”他回答道。一边站了起来,快步朝隘口走了一小段路,猛地躺倒在一块隆起的欧石南地上,静静地躺着。

    “我不得不看到并承认,我可以做他要我做的事,”我沉思起来,“如果能让我活命的话。但我觉得,在印度的太阳照射下,我活不了太久——那又怎么样呢?他又不在乎。我的死期来临时,他会平静而神圣地把我交付给创造了我的上帝。我面前的情况非常明白。离开英国,就是离开一块亲切而空荡的土地——罗切斯特先生不在这里。而即使他在,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我就是要没有他而活下去。没有比这么日复一日地苟延残喘更荒唐更软弱了,仿佛我在等待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变化,从而把我和他连结在一起。当然(如圣…约翰曾说过的那样)我得在生活中寻找新的乐趣,来替代己经失去的。而他现在所建议的工作,岂不正是人所能接受,上帝所能赐予的最好的工作?从其高尚的目的和崇高的结果来看,岂不是最适合来填补撕裂的情感和毁灭的希望所留下的空白?我相信我必须说,是的——然而我浑身发抖了。哎呀!要是我跟着他,我就抛弃了我的一半。我去印度就是走向过早的死亡。而离开英国到印度和离开印度到坟墓之间的空隙,又是如何填补呢?我也看得清清楚楚。为了使圣…约翰满意,我会忙个不停,直弄得肌肉酸痛。我会使他满意——做得丝毫不辜负他的希望。要是我真的跟他去了——要是我真的作出他所怂恿的牺牲,那我会做得很彻底。我会把一切心灵和肉体——都扔到圣坛上,作出全部牺牲。他决不会爱我,但他会赞许我的做法。我会向他显示他尚未见过的能力和他从不表示怀疑的才智。不错,我会像他那样奋力工作,像他那样毫无怨言。”

    “那么有可能同意他的要求了,除了一条,可怕的一条。也就是他要我做他的妻子,而他那颗为丈夫的心,并不比那边峡谷中小溪泛起泡沫流过的陰沉的巨岩强多少。他珍视我就象士兵珍视一个好的武器,仅此而已。不同他结婚,这决不会使我担忧。可是我能使他如愿以偿——冷静地将计划付诸实践——举行婚礼吗?我能从他那儿得到婚戒,受到爱的一切礼遇(我不怀疑他会审慎地做到)而心里却明白完全缺乏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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