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酒斜阳- 第19节

　　　　枯叶飘落水面上，船夫用桨慢慢把它们拨开，苡陌顺手拈起一片叶子把玩起来，船渐渐走近苗域，年轻的船夫却犹豫要不要再向前，传说中的苗疆常与巫术蛊毒联系在一起，所以根本没有几个普通人敢走进苗域。苡陌眨眨眼，她自然知道船夫不敢向前走，于是连忙跳上岸，拿出银子道：“多谢了，这些银子你收着吧，不过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你来过这里。”“好，”船夫接过银子，“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苡陌莞尔，“多谢了。”

　　　　不出半个时辰，苡陌便徒步走到了苗疆古城，其实真正的苗疆并不像外界传说一样充满诡异，而是一个充满淳朴的地方。至少苡陌一直这样认为，可今天她却感觉有些不对劲，经过她身边的人都面无表情，神情呆滞，苡陌皱眉，忙抓住一个过路人问道：“大哥，这里出什么事了么？”被抓住的人看她一眼，眼神空洞，甩开苡陌的手摇摇头便走了。苡陌只觉肯定出事了，连忙扔掉行李跑到苡府古宅。然而，当她推开门时，苡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管家从宅子里出来，笑道“小姐回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苡陌有些愣，却只是想也许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可能根本就没发生什么事，这样一想，苡陌开心道：“我爹在哪儿呢？我今天回来要看望我爹的。”“小姐，您先别着急，”管家幽幽道，“老爷现在有事，他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听完这话苡陌心中有些起疑，平常爹无论多么忙都会见他，怎么今天……虽是这么想，苡陌还是开心应着：“好啊。”

　　　　凤栖阁本是苡陌的闺房，整个宅院只有这一间房子有特殊的名字，可见苡晟龙对这个女儿的宠爱，此时苡陌正在凤栖阁休息，可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苡陌。”有人推门而入，苡陌抬眼一看，不禁大惊“瑾淰！你怎么在这儿？”

　　　　瑾淰走到苡陌面前道：“我已经来了差不多七日了，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等你。”

　　　　“七日？”苡陌心中疑惑越来越大，依自己爹的性格早就该让人送信给自己了，怎么可能让瑾淰在这里等七天。苡陌皱眉，“我要找我爹。”

　　　　“老爷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是他让我来找你的。”瑾淰明显有些焦急，眼中也多了些许戾气。

　　　　“你不是瑾淰，你是谁？”苡陌后退两步，从袖中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苡陌你把它放下。”瑾淰伸手要去夺下匕首，苡陌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忽的她拿起匕首朝着自己手背扎了下去，血汩汩而出流到地上，瑾淰眨眼间消失在面前。苡陌愣在原地，喃喃道：“幻术幻术……”忽的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冲出房门喊到：“爹，爹，你在哪儿？”屋外的景色已经不像刚才生机自然，此时的树木各个都是枯枝败叶，一个那么大的宅子却是一点人气都没有。苡陌缓缓走向大殿，远远的看见座上有一具骸骨，“爹，爹……”苡陌喃喃着，她来到尸骨旁，却看见了桌子上的一张纸——害我者楚花溪卜算之人不能算出自己的命运也不能算出……最后的出字已经很不清晰，这是苡晟龙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写下的，然而他却没有这下最重要的东西。可这时的苡陌却只看到了楚花溪三个字，她缓缓跪在那具尸骨旁，眼睛血红，咬牙道：“爹，我一定会杀了她为大家报仇。”

　　　　两天后。

　　　　慕容韶远与君凌天赶到平洛原时已近黄昏，慕容韶远曾想过就算大哥坚持帮石延景自己也一定要把他灌醉了弄回去，而二人看到眼前的一幕却让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了。只见两军交战的地方尸体堆成山，有些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已经发出阵阵腐臭。君凌天看一眼慕容韶远，“要不要下来找？”

　　　　“好。”慕容韶远应道，二人翻身下马开始寻找慕容云殇的尸体。

　　　　君凌天看着满地腐尸，却想怎么可能这样惨烈。他抬眼向尸体堆积的地方看去，清清楚楚的看到对面似乎高处一块，所以对面看不出这里有一个深坑，而看那些烧伤尸体身上的衣服残片应该都是邗若城派来的，君凌天忽的明白了什么，苦笑道：“天意如此吧。”

　　　　“凌天……”慕容韶远叫他，“你看这是不是赤骁？”

　　　　君凌天忙走过去，看见马额头上的一点红，叹一口气，“没错……是赤骁……”

　　　　“那……大哥应该在这里……”慕容韶远眼神似乎有些害怕，这是君凌天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眼神。

　　　　君凌天起身，“我们再找找，如果大哥不在这里说不定他还活着。”

　　　　两个时辰后。慕容韶远跟君凌天几乎翻遍了地上的尸体却依然没有慕容云殇的踪迹，这多少让慕容韶远有些高兴，也许大哥还活着。

　　　　“我们回去吧，大哥可能还活着，我们明天再找找其他地方。”

　　　　“也只能这样了……”慕容韶远应着。

　　　　二人慢慢走着，慕容韶远有些心不在焉，君凌天也在想自己的事情，而这时，两匹马却忽的停下，慕容韶远回过神来，抬眼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血已经浸透了衣服，慕容韶远忙下马翻开那人一看，大惊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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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秋风瑟瑟，风声从慕容韶远耳边呼啸而去，留下的是死一般的空寂。慕容韶远拨开面前人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与躺在地上的人的脸色是如此相似，他慢慢擦干净那人脸上的血迹，露出来的是慕容云殇的脸。“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慕容韶远欲哭无泪，他怎么都不相信大哥会死在这里。

　　　　君凌天起身下马，走到慕容韶远身边，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慕容云殇，见他嘴唇青紫，指甲发黑。，叹口气道：“大哥是被人毒死的。”慕容韶远苦笑：“尸体已经在这里了，大哥是为国捐躯，我要把大哥带回去，找一个好的地方安葬。”“好。”君凌天应着，把马牵到两人身边。

　　　　“哎，我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挑衅的声音，“二位就这么走了？”

　　　　君凌天抬眼，见一黑衣男子立于风中，衣袂翩然，男子勾唇浅笑，却是笑里藏刀。而黑衣男子身边还有一人，君凌天双眉紧皱，打量了那人良久，也不能确定是谁，只淡淡问道：“星炎将军？”

　　　　“难得凌天还叫我一声将军。”星炎上前几步，“不过，你我现在都不是为篱落寒效力的了，我们现在应该是敌人。”

　　　　“是么……”一直没有说话的慕容韶远开了口，“原来一直倍受信任的星炎将军也早已叛变了啊。”

　　　　“你又何尝不是呢，如果说的话，我们不过同为邗若城的罪人罢了，你我的选择不过都是有自己在乎的东西吧。”

　　　　慕容韶远翻身上马，不再回应，君凌天转身道：“二位，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莫非是想跟我们切磋不成？”

　　　　“我们只是碰巧路过而已，”黑衣男子打了个哈欠，“星炎我们回去吧。”

　　　　“嗯，”星炎点头，又看向君凌天跟慕容韶远，“二位路上小心。”

　　　　待慕容韶远与君凌天走远，皑寂傲勾唇对星炎道：“看来赤松儿的易容术确实厉害，连慕容韶远都没有发现破绽。”

　　　　两日后。慕容云殇的尸体在一处山灵水秀之处下葬，那日是慕容韶远这短短一生中醉的最厉害的一次，那日一蝴蝶徘徊在慕容云殇坟头久久不肯离去，那日邗若城突降暴雨，慕容府在一片风雨雷电交加中轰然倒塌……

　　　　“你醒了啊。”年轻人睁开眼时只觉得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般光明，面前慈祥的老人让他感到陌生。他努力睁开眼，低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来，先喝口水，”老人拿起碗递给年轻人，“你啊，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是在船上顺着河飘下来的，你是个船夫吧，是不是遇到什么劫匪啊，你来的时候伤势很重啊。”

　　　　年轻人疑惑，却什么都想不出来，他胡乱点点头，老人笑道：“年轻人，可记得自己的名字啊？”

　　　　“我叫南埔次晨。”几乎想都没想，男子脱口而出。

　　　　“南埔次晨？嗯，名字倒不错，你多大了？看你那么年轻就来当船夫，是不是不知道路上歹人很多啊？”

　　　　“我今年……四十二岁了。”

　　　　“哦？”老人惊奇，“看你面貌怎么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呢，哈哈。”

　　　　男子笑笑，心中却有些不安，“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但我想我应该回家去了。”

　　　　“好，”老人点头，“是该回家了，你也昏迷四天了，家人一定会担心的。”

　　　　从老人家里出来，南埔次晨却慌了手脚，他怎么都记不起自己从哪里来，自己的家在哪里，他顺这河漂流而下，远远望见岸边站着一位姑娘，他赶紧把船靠岸，却见那姑娘满脸怨怒，眼神充满杀意，未等他说话，那姑娘却道：“怎么又是你？”南埔次晨还未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已经架上了他的脖子，只听姑娘冷声道：“你把别人带来了？”南埔次晨却没有半点恐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看着那姑娘道：“我前几日受歹人所害漂流至此，所幸有一老人救了我，我今日是刚刚醒来，所以我现在要赶回家。”姑娘听了他的话，半信半疑的收起匕首，又迈上船，“既然如此，你便把我也送回去吧。”

　　　　船顺流而下，姑娘看了看船夫，道：“我们也算是有缘，我叫苡陌你呢？”

　　　　年轻船夫勾唇，柔声道：“南埔次晨。”

　　　　“那你的家在哪里？”苡陌问，她只是觉得这个船夫跟别人有些不一样。

　　　　“家……”船夫喃喃着“在邗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