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堂 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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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之堂 无名- 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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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门砰的一声在远皓的身后关上,孟奇脑子里哄地一声,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孟奇彻底绝望了, 他呆呆地坐到椅子上,感觉那道门那道被远皓关上的门永远地隔在了他们父子之间。

  自从那件丑事曝光以后,孟奇一夜之间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工作,名誉,社会地位,以及一直陪着他走过了大半生的风风雨雨并曾经一心信奉着他的人生哲学的婚姻伴侣,多少个不眠的暗夜里,他为自己失去的这些含怨唏嘘,痛惜不已。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失去的竟还不只这些,他同时也失去了一个做父亲的威严。在远皓面前,他再不能如从前那般发号施令了。孟奇忍不住伸出手抓过桌上的酒壶,刚刚烫好的白酒,本来是想和儿子好好地喝几盅,父子两个在一起仔细筹划筹划徐晓晓的事情的。酒还尚温,儿子却已经摔门而去了。孟奇的心中涌起了更多的哀怨和忧愁,一整壶白酒便朝着这些哀怨与忧愁迎头浇灌下去。

  而摔门而去的远皓呢,则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和渴望,直奔什刹海去了。


大雅之堂(140)

  被夜色笼罩的冬天的什刹海在点点灯火中显得有些寂寥和冷清,可是比这被夜色笼罩的冬天的什刹海更寂寥更冷清的却是远皓的心情。此刻的远皓,只想于这份寂寥和冷清的心情中寻一个温暖的去处。可想遍了这世上的每一个角落,这个去处仍如多年前一样非恩师梁渠家莫属。尽管满怀的惭愧悔疚之情令他觉得无颜面对恩师,师母,还有闽乔,无奈的是他们早在多年以前就把美好和温暖结结实实地铺垫在了他的心底里,此刻他怎样都抑制不住对那份温暖的渴望,他这才发现,那个院子以及那个院子里的人的魅力所在。

  他忍不住想起那年闽乔受伤的时候,他去看她,心却混乱不清,当时在她的房里,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话,无所适从之际看见她房间的墙上多了一副新的字画,书法极好,并没细看之下就夸说这字写得好,不知是谁写的。他这样问实在是为缓解尴尬的气氛,并不真的期待她的回答。可她于那样的状况那样的心情里还是笑着给他细解了,说这字画本是父亲的学生求了名家写给父亲的,自己喜欢极了这幅字,而父亲恰好又不想把它挂在房里,自己就讨了来挂在墙上。她又说,自己喜欢这幅字,原因也并不在这字的书法,而在于这些字是对父亲的最真实的写照,他的学生能送这样一副字给他,可见是多么了解他,能有这样的学生,她想对父亲来说当是欣慰。

    听她这么说,他忍不住又去细看那幅字,这才看出原来是刘禹锡的一篇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廉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又见旁边是几行小注,写着:恩师梁渠德才双馨,学生俊良有幸蒙恩师言传身教,受益匪浅。今借刘禹锡《陋室铭》一篇以颂先生,顺达俊良对恩师的感激之情及儒慕之思。听了她的详解,又细看字画之后,不知为何远皓心里慌慌的红了脸,只又略坐了一会儿,就匆忙告辞出来了。

  回去以后,这一篇陋室铭仍在脑海里徘徊不去,令他坐立不安。想起闽乔说的那些字是对教授最真实的写照的话,而自己呢竟似乎从未认真读过。于是又翻出书来去细细查看,看书上对那一句一字的解释:山不一定要高,有了仙人居住就著名了。水不一定要深,有了龙居住就灵异了。这虽是简陋的房子,只是我的品德美好(就不感到简陋了)……

  看完这些解释,远皓只觉得心里越发乱了。但也就是乱罢了,并无其它。可如今时隔多年以后,重新回到什刹海,重新站在那个院子前面的时候,这篇陋室铭便以从未有过的清晰面目浮现出来,而他的心虽痛着却不再凌乱。多少年来,自己一直跟随自己父亲的信念去追求人生境界中所谓的大雅之堂,从小追到大,从国内追到国外,从雄心勃勃豪情万丈追到意志消沉一蹶不振,最后才发现,大雅之堂本不在远处,不在高处,甚至跟本不在哪一处,它既在处处亦在无处。世间通往大雅之堂的路只有一条,打开大雅之堂的钥匙也只有一把,那不是金银财宝,不是功名利禄,而只是一个人自身的修为。只是为什么自己要付出这么多的代价才看清了这一切?

  红漆大门儿仍然没有落锁,在他的印象里教授家的门似乎没有过上锁的时候,每次他走到这扇门前,只要伸出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常常如此,他也才会有这样的印象。他像以前一样,推开门,走进去,院子里很安静……

  他穿过外院,穿过垂花门,经过中院,进了月亮门儿,看见了里院正房里亮着灯。他鼓了鼓勇气,走到正房的门前敲了敲门。

  此刻屋子里的三口人刚刚吃过晚饭,闽乔正帮着李云霜拾掇碗筷,听见敲门声,李云霜抬头看了看闽乔。闽乔也看了看妈妈,“兴许还是她吧!”李云霜疑惑着说道。

  “应该不会,我去看看!”闽乔说着便放下手里的事情,到门口去开门,这一开门不要紧,发现站在门外的居然是远皓,闽乔顿时愣住了,然而愣了片刻之后,笑容便若一朵奇葩一样于她惊讶的表情中绽放开来,“远皓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闽……闽乔,好……好久不见,你好吗?”听她如此亲切地唤自己远皓哥,远皓的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骤然间见到她,他的心中涌来无限感概。虽然天色已晚,光线也不是很好,可是远皓还是被闽乔的美给震到了。最后一次见她,她还只是个18岁的少女,那个时候的闽乔也美也漂亮,但是毕竟和今天不能相比。她的眼睛和从前一样的黑亮,但是眼神中却多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让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她今朝的成熟与厚重,丰满圆润的面颊上两个浅浅酒窝里溢出的笑容依然甘美,只是如今这甘美里竟融入了一种雍容与淡定的风情。

    她穿着淡蓝色的羊绒衫,贴合着她身体玲珑的曲线,大概因为在干活的关系,袖子掳在肘弯的地方,露出凝脂般的手腕和前臂,腰部系着一个小围裙,那副神态样子极具女人的韵味和风情,令人着迷。

  “回来有一阵子了,一直想来看看,只是我现今这幅样子没脸面来见恩师,才一直拖到今天。”

  “学生来看老师,关乎情谊,与脸面何干?老师不会嫌弃自己的学生,至少这个老师不会!远皓哥,你快进来,外面挺冷的。”闽乔一边笑着说话一边伸手把远皓拉进门来,“爸!爸爸!你快出来看看,是谁来看您了!”闽乔兴奋地冲着里屋叫道。此情此境让远皓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和感动,到现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能比从前更热情更亲昵地对待自己,像是迎接久别归来的亲人,只这一点就不是外面那些个浮华的女孩子们能比的。

  梁渠闻声急忙从屋里出来,一眼看见刚刚跨进房门的远皓,忍不住吓了一跳。虽说回国了,可远皓的心情和状态和10月里羽明在旧金山见到他时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衣着倒比那时的要亮堂些了,别的却还是老样子。这样的远皓无法不让梁渠惊讶,这难道就是从他14 岁起就开始指导他练习钢琴,几年前在北京机场送走的那个英姿勃发的年轻后生吗?他真的是不敢认了,这才几年的光景,究竟是什么在一个充满着希望与朝气的年轻人披上了这一身的颓唐与腐朽气象?!

  “远皓?!”梁渠痴呆呆地叫他的名字。

  “老师!您一向可好?”远皓这一句话说了半句,声音就哽咽了……

  元旦的前一天,羽明意外地接到了梁渠打来的一个电话,说是远皓回来了,自己准备今天晚上在家里设宴给远皓接风,问羽明有没有空,若有空,就过来家里一起聚一聚。羽明当即就说有空,说自己下班后一定赶过去。

  上一次这些孩子们在梁家聚会吃饭还是1993年的初秋,近10年之后再度聚首,同一张圆桌上少了爷爷,少了羽清,却多了徐影。1993年的那次聚会因为和大家格格不入的羽清而并不甚圆满跟愉快,这一次不同了,所有的新朋老友很快便融洽在一起,没有人把自己和大家有意隔开。大家满怀诚意地为远皓接风,无论是旧友还是新朋都表现出了最大的诚意和热情。楚天和闽乔听说远皓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便积极邀请他加入天元,这一切都让远皓深深感动。大家在举杯共饮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潮起伏,团员的喜悦中参杂着淡淡的悲伤,为和彼此的欢聚而喜悦,为永远不能再坐这里和大家共饮的人而悲伤。

  饭桌上大家又说起闽乔和楚天的婚礼,问楚天准备得怎么样了,楚天笑着说都准备好了,还说闽乔要徐影做她的伴娘了,就是还少一个伴郎,说自己倒是想了一个人选,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楚天说完这话便侧头盯住坐在自己旁边的羽明看,羽明的脸骤然涨红了,心慌乱地跳,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闽乔,闽乔却只是低头无语。

  “我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只是我曾经是离过婚的人,我怕我不够资格,”心慌意乱的羽明答道,“关于伴郎的人选我还是觉得远皓比我更合适。”

  “离婚怎么了?有什么法律规定了离过婚的人就不能当伴郎的?”楚天说道,“远皓当然也很好,只是我仍然觉得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如果你不嫌弃,坚持要我来,我当然非常愿意。”羽明的脸仍然很红,他自己觉察出来了,便又说自己今天的酒喝得太多了。

  “好,那就一言为定,伴郎就是你了。”楚天听了羽明的回答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羽明的肩膀又用力捏了捏,羽明感觉到来自他掌心的力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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