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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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6年第2期-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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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爱莎的战术显然是正确的。爱因斯坦,这个令全球起码十分之一女人朝思暮想的男人,居然从结婚之后就没离开过她。当然,没离开并不等于言听计从。罗爱莎对健康生活方式的热爱就很令爱因斯坦烦躁。他曾在信中说:“你竟然胆敢来信对我进行医学说教?还像个一贯正确的医生样神气十足地命令我雨天游泳,晴天跑步?……我已下定决心,假设大限一到,就是倒毙也要尽量少用医疗手段。在此之前我将服从我罪恶之心的愿望任意行动。我的日常生活是:吸烟像烟囱,工作像骡马,饮食无所顾忌不加选择,至于散步,只有真正有愉快的同伴才愿意进行,这样一来就很少散步了。不幸的是睡眠也无规律,如此等等。” 
  令人对健康生活方式丧失信心的是,生活方式十分健康而且比爱因斯坦年轻三岁的罗爱莎,最后却比爱因斯坦早死了21年。 
  爱因斯坦对穷人、弱者和被压迫阶级表现出来的人文关怀,不仅长久感动着整个世界,而且远超一般科学家所为。但他作为丈夫和父亲,好像连我都比不上。他有两个私生女,第一个系与马蜜娃婚前所生,后来据说被送回塞尔维亚,而且就此不知所终。爱因斯坦在名满全球、叱咤风云的三十多年之间,从未做过任何努力去寻找她的下落。第二个私生女是爱因斯坦1933年正式移民美国之后与一名纽约舞女所生(彼时罗爱莎还健在),名叫伊夫琳。对她爱因斯坦也是不闻不问,最后大儿子汉斯不得不暗中接管了这个同父异母妹妹的抚养责任。据说直到伊夫琳成人,汉斯也没告诉她,爱因斯坦是她爹。 
  爱因斯坦的小儿子最后殁于苏黎士一家精神病院。 
  纵观爱因斯坦一生,他只对一个女人自始至终充满温情。这就是2004年新鲜出炉的“爱因斯坦的女人”——范图娃。 
  2004年2月,在翻找如山资料时,普林斯顿大学工作人员非常偶然地在大学图书馆里发现了约翰娜·范图娃(Johanna Fantova)的个人档案,包括她本人在五十年代亲笔用德语写就的62页日记。在范图娃去世之后23年,《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杂志发表了这部日记。 
  这是全世界第一次惊艳爱因斯坦最后的爱情。 
  这个比爱因斯坦小22岁的美人儿来自布拉格——全球第一个聘请爱因斯坦为讲席教授的美丽城市。这对年龄相差悬殊的老相识第一次见面在1929年的柏林。1939年,范图娃只身移民美国,在爱因斯坦的支持下考入北卡罗莱纳大学图书管理学院,后来又在他帮助下任职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 
  这部开始于1952年的日记给世界留下了爱因斯坦最后两年生命的绝对隐私。日记说,世界各地有无数素不相识的人给爱因斯坦写信,而爱因斯坦经常亲笔回信。有个母亲写信向爱因斯坦索取七个签名,理由是她想给自己的七个孩子留下绝无仅有的个性化珍藏,爱因斯坦不仅回信,而且真的给她寄了七个亲笔签名。 
  像所有的老男少女一样,爱因斯坦对范图娃溺爱十足。梁实秋娶韩菁菁时被广大忠实读者骂得狗血喷头,他只好为自己辩护说“老房子失火更难救”。爱因斯坦显然也是老房子。他不仅给范图娃写下缠绵悱恻的情书,而且经常给她打电话,一起泛舟大湖,出席音乐会,给她画漫画头像,甚至允许范图娃在太岁头上动土,剪他那乱蓬蓬的长发。 
  爱因斯坦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温柔。 
  他直到死后还在为她操心:他在逝世前将“统一场”理论演算草稿密赠范图娃,以备不时之需。他从未送过第二个女人如此珍贵的礼物。爱因斯坦逝世后,范图娃将它卖了八千美元。都说美女是因为愚蠢而可爱,范图娃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明:这草稿卖八十万美元还差不多!2004年,爱因斯坦“奇迹年”第四篇论文“论运动物体的电动力学”的手稿(20页)在柏林举行的拍卖会上以一千六百欧元起拍,价格一路飙升,最后被一位隐名买家以十万欧元购得。同场拍卖的一份列宁手稿只卖了九千欧元。这并不是爱因斯坦最贵的手迹。1996年,爱因斯坦当年写下人类历史上最著名公式的那张纸被估价四百万欧元。 
  范图娃虽然是个糟糕的卖家,却为我们留下了精彩的爱因斯坦。她的日记是一座丰富的金矿,随处可见爱因斯坦思想的光辉。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爱因斯坦对她说:“物理学家们说我是数学家,而数学家们又说我是物理学家。在科学界我没有同伴。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认识我,可我却依然如此孤独。几乎没有人真正了解我。” 
  天才总是孤独的,总是被误解的。从黑塞的“人人彼此绝消息”到歌德的“没有人懂得我的语言”,在在都是明证。 
   
  1914年6月2日,爱因斯坦在普鲁士科学院发表院士就任演说,话音未落,8月1日一战爆发。世界大战让爱因斯坦走出象牙塔。他加入反战联盟“新祖国”。德皇御医尼可莱因为看到太多的死亡而憎恨战争,他说:“我现在可认识战争了。我现在知道这些过去的恶魔对我们这些新时代的人拥有怎样可怕的威权了。现在我憎恨战争——至少憎恨二十世纪的战争!”他起草了“欧洲人宣言”(Manifest an die Europaeer)。爱因斯坦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作为极少数几个德国反战科学家之一,爱因斯坦遭到广大德国科学家充满爱国热情的疯狂围攻。他自己对此的描述是:“今天在德国,我被称为德国科学家,在英国我被看成犹太人。如果我的科学理论被推翻,情况定会改变:我在德国将被视为犹太人,而在英国被称为德国科学家。” 
  去互联网上查一下,这几句话在无数的网页上被归为“爱因斯坦的幽默”。 
  可是,他说的不是幽默。他说的是实话。 
   
  1929年爱因斯坦五十大寿,柏林全城出动为其祝寿,来自全世界的礼物据说装了整整一火车皮。 
  爱因斯坦没参加大会。他缩头躲回位于波茨坦附近的卡普特(Caputh)的度假木屋。 
  这木屋再次证明爱因斯坦“亦非大贤”。 
  因为电话。 
  爱因斯坦修这个木屋是为了躲清静,所以没装电话。 
  可问题跟着就来了:总得让密友和急事(他还当着威廉皇帝研究院院长呢)找得到他。经严密科学论证,爱因斯坦想出个好办法:有急事找他时,先打电话给他的邻居陶匠沃尔夫(Wolff)。沃尔夫再叫他接电话。 
  刚开始沃尔夫就是放开破锣嗓子喊。可两家距离较远,这么喊不仅费力,也实在有污芳邻清听。后来罗爱莎给了沃尔夫一个小鼓,让他击鼓为号。问题又来了:爱因斯坦怎么知道哪个电话是找他的呢? 
  经长期革命实践,两家人终于建立了一整套密码体系:爱因斯坦家每个人都有相应暗号,比如“长而高的一声”就是“爱因斯坦本人接电话”,如果是短促有力的密集鼓声,就是“女仆来就够了”。 
  很多德国名人都来过卡普特,包括鲁迅十分欣赏的版画家凯绥·珂勒惠支、著名作家亨利希·曼、作家安娜·西格斯和普朗克等等。 
  从1919年开始,世界科学家便分为两种:相对论的赞成者,与反对者。后者主要来自德国物理学界。从1920年开始,德国物理学界便开始了对相对论的非常不友善、经常有脱离物理学意义的攻击。1905年诺贝尔物理奖得主伦纳德,物理学家斯塔克、格尔克和生物化学家威兰德这些德国科学权威心照不宣地组成神圣同盟攻击相对论。他们始终无法证明相对论不成立,后来索性也不费这个劲儿了,干脆直接从政治下手,将相对论称为“犹太物理学”、“布尔什维克物理学”,并向政府呼吁建立“德意志物理学”。他们对爱因斯坦的批判,充满人身攻击。 
  这些科学家让我开始怀疑千古名言“科学是没有国界的”。 
  科学当然没有国界。但作为科学研究承载者的科学家,显然是有国界的。 
  而且泾渭分明。 
  我在查阅资料时见到一封伦纳德邀请爱因斯坦去演讲的信,写于爱因斯坦成名早期,其用词之谦恭、礼貌之周到,让我认为它出自另一个伦纳德之手。等我终于弄清这是同一个伦纳德时,我对诺贝尔奖残留的最后一点尊敬荡然无存。 
  理论上说,获得诺奖的科学家都是地球上的顶级科学家。 
  顶级科学家是这样的么? 
  在伦纳德们的号召之下,德国质疑相对论的声浪渐高。1920年8月24日,爱因斯坦参加了在柏林爱乐乐团举行的反相对论大会,三天之后,他在《柏林日报》言词尖刻地批评了这个大会,深刻开罪于伦纳德们。一个月后,在巴德瑙海姆自然科学大会上,爱因斯坦舌战群儒,再次与伦纳德麾下的德国物理学界激烈交锋,导致大会不欢而散。1930年,德国甚至专门出版了批判相对论的书《一百位教授证明爱因斯坦错了》。爱因斯坦闻讯后的反应是:“一百位?要这么多干吗?只要能证明我错了,一位就够了。”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四面楚歌当中,罗马教廷伸出了温暖的巨掌。 
  牛顿的理论被相对论打倒,教廷神清气爽。广义相对论衍生出宇宙有限的假说,更令教廷喜出望外。宇宙有限,那宇宙之外不就是天堂么?所以,在爱因斯坦某次访问英国的宴会上,正好坐在他旁边的坎特伯雷大主教毕恭毕敬地向爱因斯坦请教:“教授,听说您的理论似乎提供了宗教界的某种证据?”千夫所指、急需同盟者的爱因斯坦微笑着拒绝了天主教热情洋溢的巨掌:“对不起,相对论纯粹是科学问题,与宗教毫不相干。” 
  爱因斯坦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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