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丝(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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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丝(弃后)-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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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童擦干眼泪,挤尽脑汁回想昨日的情形,突地面上一喜,忙道:“有,有,当时是殷公子提醒我收药,我走了,该是他在那里!”
  “殷公子?”
  “就是……就是殷御医的公子……,如今也是太医院的医童。”
  妍妃了然点头,转首对身边小橘道:“再去将殷医童请过来。”
  小橘领命离开,妍妃估摸着还要些时间殷平才会过来,对着云晋言笑道:“皇上,事情真相好像已经出来了,让黎医童起来可好?”
  “爱妃为这卑微的医童说话,不觉得有**份?”云晋言温柔地笑着,替妍妃挽起一撮散下的碎发。
  妍妃垂下眼睑,再不言语。
  冯宗英突地“哎呀”一声,双手捂着腰,一脚踹到身边的桌子上,喊道:“腿长就不要伸出来害人,不知羞耻丢人现眼!”
  妍妃满面笑容尽数散去,躺回榻上,云晋言更是目露寒光,厉声道:“冯爷爷若觉得不适,日后大可不到妍雾殿来!”
  让人厌恶的妍雾殿,请他来还不来呢!冯宗英差点脱口而出,想想刚刚已经逞过口舌之快,凡事点到即止,就当没听到云晋言的话,也不看他们,悠哉地坐下。
  殷平胆颤心惊地进殿,行完大礼之后站在一边等候问话,不断对自己说,昨日之事无人看见,只要他不说,便无法定罪!
  “本宫不说多余的话,昨日你为何遣开黎医童和那名药童?”妍妃复又坐起身,一瞬不瞬盯着殷平。
  殷平弯腰低首,答道:“奴才是想跟子何兄开个玩笑,哪知道恰好下雨,便去了后院提醒药童收药。”
  “为何你自己不收?”
  “奴才对掌药处不甚熟悉,怕心急手快出了错。”
  “那依你之见,你们三人之中,该是谁在药中动了手脚?”
  殷平连忙跪下,正色道:“皇上,娘娘,是谁下的药奴才不知,但是有句话奴才不吐不快,无论是谁动的手脚,黎医童习医之人,汤药味道有变,必定能嗅出来!为何他却知而不言呢?”
  殷平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跪着一动不动的黎子何,本来那柒硝粉常人吃了也无多大害处,孕妇吃了对腹中胎儿却是不利,连续六个时辰大汗淋漓,昏睡不起,本来他也不想害黎子何,只是想着让他重新熬药,耽误了时辰必定受到责罚,哪知道他居然会没发现,让妍妃娘娘喝了去……
  “黎医童,你可有解释?”
  “回娘娘,奴才今日突染风寒,嗅觉有失,自是无法辨别。”黎子何仍是埋着头,眼前早已开始发黑,竭尽余力才勉强听清他们的对话。
  “胡说!昨日我还见你好好的……”
  “放肆!御前哪能这般无礼,让老夫来看看便知!”冯宗英打断殷平的话,踱步到黎子何身边,想要拿脉,却是被黎子何闪过。
  黎子何本就不适,又跪了一个多时辰,全身疲软,本来艰难挺直的身子,这么一闪躲,再稳不住,直直倒在地上,冯宗英见状,连忙扶住她,一触到她滚烫的身子,皱眉喊道:“这娃都病得这般严重了,哪还能有假?”
  殷平不信,“昨日她还好生替妍妃娘娘煎药,哪里有风寒症状?我……我不信!”
  “据老夫所知,你向来与黎子何不和,为何偏偏那个时候去找他?还借老夫的名义?你怎知黎子何昨日未染上风寒?更何况不是所有草药入罐,味道都能辨认出来,你可知妍妃的药里加的是哪味药?”冯宗英扶住黎子何,一声声逼问。
  殷平心中一急,道:“柒硝粉异味奇重,怎么可能嗅不出来?”他可是怕黎子何嗅不到,特地选的一个最好发现的药材……
  “够了!将殷平拉下去!”云晋言终是再看不下这种一戳便穿的小把戏,甩袖走了。
  殷平脸色大变,才恍然纰漏出在自己身上,为何如此沉不住气说出了柒硝粉?未来得及向妍妃求饶便被人拖了下去。
  妍妃欲要下床,被小橘拦住,只轻声问道:“黎医童可还好?能站起来么?”
  黎子何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打起精神,躲过冯宗英欲要扶他的手,站起身道:“奴才无事,谢娘娘关心!”
  “黎医童还是回去好生歇息吧,这几日的药本宫还是唤小橘去取好了。”
  “谢娘娘恩典!”
  黎子何谢过恩,狠力眨了眨眼,撑着身子离开。
  冯宗英只觉得自己再一次被无视了,好心当驴肝肺,好意去扶她居然不领情!“哼”一声朝着与黎子何相反的方向走了。
  黎子何终是可以喘口气,秋日明晃晃的太阳有些刺眼,使得脑袋愈发沉重,眼前更似被人蒙上黑布,双腿好似不是自己的,没举起一步便万分艰难,不知行了多久,好似回到自己的小屋,好似见到一张软榻,再没有思考的余力,整个身子躺了下去。
  沈墨双手将黎子何接住,打横抱在怀里,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一跃而起,抱住她坐在一处树干上。
  手中的女子轻若无骨,柔韧如柳,两弯眉毛拧在一起,让人想要伸手抚平,浓密的睫毛附在下眼睑,微微颤动,明明浑身滚烫,双手却是冰冷,紧紧抱住沈墨,整个人往他怀里钻,沈墨心中一阵悸动,想要推开,却又不舍,举手拂掉她发间沾上的落叶,从袖间拿了些药喂她吞下,便任她抱住。
  黎子何的梦中一片冰天雪地,梦里她是一个孩子,九岁的孩子,浑身只有一件破旧的单衣,茫茫雪地,只有她一人只身行走,入眼之处尽是雪白,白得刺眼,突地那片雪白中沁出血来,殷红的鲜血,追逐着她的脚步,愈来愈近,愈来愈浓,黎子何全身上下,除了冰冷,恐惧,再无任何知觉,她开始奔跑,不要命的在雪地里奔跑,一次次摔倒,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
  蓦地挂起一阵微风,夹杂着淡淡的药香,所到之处那片血迹渐渐退散,黎子何仿佛触到温暖,多一点,想要再多一点温暖,想要抓住那风,手中虚无,想要留住那药香,风过香散……
  黎子何追逐着那阵微风跑去,却是脚下一空……
  猛地睁眼,入眼是熟悉的暗灰屋顶,右前方是熟悉的小窗,银白月光透过窗纸,留下一层稀薄淡影,是梦啊……一场梦……
  黎子何欲闭眼继续睡觉,猛然想起哪里不对劲,一个翻身坐起来,回头间,便看到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书桌前,没有光亮,只接着微薄月光看到一个淡淡的影子,可那双眼,在黑暗中分外闪亮,黎子何想要出声,发现嗓子好像被大力撕扯一般,沙哑得一个完整的音都未发出来。
  沈墨站起身,看着黎子何,目光灼灼,却是淡淡道:“这病,是你故意的,为何?”

                  第十九章 粟容
   一丝凉风穿过门间缝隙钻入屋内,渗进黎子何衣襟,黎子何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汗,掀开被子,衣着完好,下床点燃桌上的蜡烛,小屋内瞬时亮起来,对面的沈墨拧眉看着她,带着不解,和淡淡的责备。黎子何回到床边坐下,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昨夜你给自己淋了一身水,还在外面吹了大半夜的凉风,就是为了今日这场病?”沈墨极力压制,语气中仍是透出些许不满,昨夜本欲阻止,可是想看看她究竟想干些什么,这么病一场,她不怕被人诊脉看出身份?
  黎子何仍是沉默,答案,不可能告知沈墨。她知道药中放入柒硝粉,知道妍妃喝了药轻则昏睡一日,重则胎儿不保,知道今日定会怪罪于她,可她不愿错失掉这样一个机会,一举两得的机会。
  殷平在太医院不待见她,处处为难,她可以忍得一时,不代表会无止无境地退让,平日有他爹替他撑腰,黎子何无法奈他如何,这次他自己送上门来,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将他赶出太医院?
  再者那柒硝粉,必定能让妍妃吃一次苦头,若是她身子再弱一点,丢去肚中胎儿,呵,岂不是更好?
  沈墨见她不答,一股闷气涌上心头,堵在胸口找不到出口,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轻声道:“日后莫要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你的身子受不得寒气。”
  黎子何眸光一沉,更是吐不出半句话来,即便她不把沈墨当师父,他也仍当自己是徒弟来关心照顾么?
  她的这副身子,若非在云潋山的三年被沈墨好好调理过,怕也是弱不禁风,至于昨夜那番对策,是她太心急了,只要想到有可能毁了妍妃肚子里的所谓龙种,全身血液便好似沸腾一般,心心念念只想试一次,自己只是病一场,顺水推舟而已,便可让云晋言也尝尝丧子之痛……
  “这药丸,一日三次,三日之后便可痊愈。”沈墨从袖间掏出一个竹筒,中指大小,使它立在桌上,深深看了一眼黎子何,转身开门走了。
  黎子何盯着竹筒看了半晌,浑身一软,复躺回床上,出了一身汗,脑袋也不再昏沉,整个人仿佛从厚重的枷锁中解脱出来,全身都轻飘飘的,脑中更似被清水冲刷过一次,思绪分外清明。
  自己回到这厌恶不已的皇宫是为了什么?为了报仇!
  缠绕自己六年之久的噩梦,挥之不尽的血红,不绝于耳的尖叫,撕心裂肺的痛哭,不会忘却,不能忘却,无法忘却,疼痛,仇恨,竭力压抑后表现出来的是异于常人的清冷自持,只有自己清楚日日纠结心底的怨念,夜夜爱恨嗜骨的悲痛,想要解脱,必须找到那个罪魁祸首,只有填平了怨,消除了恨,才能安然过完这第二生。
  黎子何翻了个身,闭上眼,再一次告诫自己要冷静,入宫不足一月,连接近云晋言的机会都寥寥可数,不可心急,若想在成为御医前便有机会报仇,目前要做的,是为自己寻得一个靠山。
  黎子何不明白妍妃为何会对她刮目相看,而且处处袒护,可她的意图很明显,想要拉拢自己,若自己想要扶摇直上,倚靠她,未尝不是一个捷径,问题是如何不着痕迹,理所当然的成为妍妃的“人”,还要让她对自己的忠心耿耿没有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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