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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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时代-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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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寻五娘时,却不知何时已不知去向。大厅楼梯正对的那间房屋走出个垂髫小鬟,伸手将纱帘拢起。真金眼前一亮,便见一个怀抱琵琶、发髻高挽的绝色美人缓步走了出来。

    真金知这便是适才弹奏歌唱之人了,他点点走,赞道:“姑娘唱的好曲儿,敢问姑娘怎生称呼?”

    美人敛衽一揖,莺啼燕啭道:“奴奴叫长亭。”

    真金笑道:“长亭短亭,这名字缘浅得紧哪!”长亭低眉微笑道:“迎来送往,长亭短亭,正是咱们的本色。”

    真金倒不防她如此坦率,一时竟无话可答。长亭掩口一笑,正色道:“公子接下来是要听曲儿,还是要吃些果子小菜?”

    真金道:“你这里有什么好酒好菜?”

    长亭歪着头不说话,只瞧着真金。真金不解其意,那家丁一直在门外窥伺,这时走过来,扯扯真金的衣袖,低声点拨道:“爷,您出多少银子,便吃多少银子的东西……”

    真金恍然大悟,忙取出五两银子搁在桌上,长亭抿嘴儿一乐,这才吩咐准备一桌清淡些的酒席。见真金依旧四下乱看,长亭嗔道:“奴家入不了公子的眼么,只管瞧什么?”

    真金道:“姑娘倾国倾城,小可一见之下,早魂飞魄散,这样的若还不能入眼,就没有能入眼的啦!”

    长亭奇道:“那你还找什么?”

    真金从怀中又掏出一锭银子,笑道:“我久慕‘小吟班’大名,今日好容易到了仙境,自然是想多见几位仙女儿,回去也好夸口啊!”

    长亭有些踌躇,但见银子委实给得大方,她犹豫片刻也便接了,向里头喊了一声:“妈妈!”

    五娘应声而出,一见长亭脸色便知端的,不由开了句玩笑:“公子年纪轻轻,倒是个贪心的。”

    她将手一招,楼上几个瞧热闹的小丫头点头去了。不过一转眼的工夫,楼上香风拂动,彩袖招摇,依次走下来四个妙龄女郎,绰约娉婷俱是丽人。

    此时酒席已然在长亭屋中设下,五个女子簇拥着真金,一同来至席边坐下。真金看了一眼,见食材清淡,却都十分精致,当下拣了一个不认识的果子吃了,笑道:“我心里烦闷,你们陪我喝几钟酒,说说话儿就好!”

    内中有一个穿淡黄衫子、鬓边斜簪一串儿夜合香的女子抢先道:“到这里来的,没一个不说心里烦闷。公子是怎么个烦闷法儿,说出来我们才好陪你聊天,不然,聊什么呢?”

    长亭替真金斟了一杯酒,低声也道:“我们还不知公子姓什么呢。”

    真金一顿,道:“我姓甄,叫甄……宝玉!”

    穿淡黄衫子的女郎道:“长亭姐姐你已认识啦,我叫扁舟,她叫杨柳,她叫竹枝,这个最害羞的,名字最好听,叫做将离!”说着伸手向末座那个着绛红纱衣,眉心生着一颗小痣的女子一指。

    真金瞧了一眼,将离不但低头含羞,似乎容貌也是五人中最出色的。他认真端详了片刻,笑道:“你们的名字都很好听!”

    俗话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些风尘女子日日迎来送往,却难得遇上几个出色的男子,今日见真金相貌英俊,举止洒脱,更兼言语间温和有礼,各自心下欢喜。略略矜持片时,便欢声笑语起来。

    扁舟跟真金对碰了一杯酒,说道:“让我来猜一猜甄公子什么事不开心?嗯——定是妻妾争宠,教你不得安宁,是也不是?”

    真金摇头道:“我家家法厉害,没人敢吃醋的。”

    扁舟见他年少,原只是说笑,不想他竟直承已有妻室,倒有些诧异。

    长亭道:“甄公子如此品貌,家中定是妻妾成群罢?”

    她这句话也是玩笑,不想真金又摇摇头:“哪里有那许多,不过五六人而已。”

    众女更是惊讶。竹枝喝了几盅酒,不由有些放肆起来,凑到真金跟前笑嘻嘻问道:“那你最喜欢哪一个?是美丽的,还是温柔的?是懂事的,还是……”她忽然伸手在将离腰间摸了一把,大笑续道:“还是像咱们将离这样儿羞答答不说话的?”

    众女都是一阵大笑。真金仰头想了想,答道:“也谈不上最喜欢谁,我看,都差不多。”

    他答得认真,众女更是好笑,一个个东倒西歪,有如花随风颤。

    只将离红着脸小声道:“甄公子装憨呢!”

    真金听了这话,心头忽然一动,柔声道:“我不是装憨,我本来就憨!”

    这话出口,立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过了好一阵子,笑声才渐渐稀落,一阵乒乒乓乓的嘈杂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见真金一脸诧异,长亭叹了口气,低声道:“是鞑子来了!”
33第三十三章
    真金听见“鞑子”二字;不由放下就酒杯;问道:“鞑子怎地?”

    众人皆不做声;良久;扁舟哼了一声道:“还能怎地?见钱就抢;见好东西就拿,不管黑天半夜,坐下就喝酒,喝醉了就……”

    她咬着嘴唇说不下去;一旁竹枝忍不住咬牙道:“花人家卖笑的钱;叫他们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底下乱成一团,只听见有人低三下四地不住向人求恳,是五娘的声音。

    竹枝抹去眼泪,拿出一面小圆镜子照了照;掠掠鬓发,强挤出一个笑容,豪迈已极向真金一举杯:“公子,咱们乐咱们的。若公子瞧得上我竹枝,一文钱不要,我也陪你一宵!”

    众人原个个愤怒伤情,听了这话也不禁笑了起来,长亭道:“好个不知羞耻的丫头,这话也说得出口!”

    竹枝将头一仰道:“怎么说不出口?我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像你们,心里想的是一套,嘴上说的又是一套。长亭,难道你不愿意陪甄公子,倒愿意去陪底下那些挨千刀的?”

    她说得兴起,声音愈来愈高,长亭忙喝道:“你小声些!”说罢,眼中波光流动,柔柔地瞧了真金一眼。

    真金此刻却只觉嗓子里发干:你们若知道了我的身份,不知将是怎样的羞惭愤怒。

    竹枝还只管嘲笑,真金迟疑道:“蒙古人没来时,这里的官宦豪绅,便不催租逼税,欺压百姓么?”

    竹枝白了他一眼道:“公子犯了呆气了!譬如你在大街上走路,见有人打自家孩子,左右谁打都是打,便要过去替那人打么?况且何止是打孩子,是要连父母一道打!”

    竹枝思路敏捷,口齿伶俐,立刻便将真金说得语塞。扁舟见他尴尬,向竹枝使个眼色,接话转圜道:“公子太过心善,连鞑子也肯为开脱。我瞧你定是还没受过他们的气。”

    竹枝却说得痛快,全不顾扁舟的眼色,愤然又道:“况他们没来时,就受气也是有时有晌,如今却没一日不提心吊胆,我现下但听见大门响,便一阵阵心悸。”

    长亭原本默不作声,此刻却也忍不住骂道:“他们哪能跟人相提并论?他们做出来的事,但凡是个人,也做不出来!”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一直没开口的杨柳却道:“说些别的罢,只管提这些畜生做什么?”

    真金听了这些话,如坐针毡,别扭已极。本想打住不说,但终是心中憋闷,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听说他们的皇帝屡屡颁下严旨,不许兵士欺压侵扰百姓。倘若过些日子,令行禁止,甚或比从前还好,你们……”

    竹枝奇道:“公子这是怎么了,一个劲儿地替他们说好话。哪有那样的事,你也真会异想天开!”

    真金苦涩一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眼望空际,不再做声。将离见他无故发怔,冲他甜甜一笑,腮边现出两个小小梨涡。

    真金身份尊贵,人品俊雅,从不知“自惭形秽”是怎样的感受。可如今坐在这五个用心服侍、讨好自己的姑娘中间,油然生出一股极强烈的自惭来——这小女娃倘听到自己竟是鞑子王爷,还能笑得出来么!

    他微一闪念,想起兰芽来,心中更添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楼下喧嚷了一回,终于消停下来。真金却也再坐不住了。

    他伸手到腰间,指尖用力,将腰带上一颗龙眼大小、质地上佳的绿松石取了下来,放在将离面前,垂头说道:“这个送给你们,也是……咱们……相识一场。我还有事,失陪了……”

    众女听了这话,都是惊讶不已,但真金说走便走,没等她们回过神来,已迈步出了“小吟班”的大门。

    在门口等待的家丁料着真金这一去,没个天荒地老断不会出来。长夜无聊,又兼肚饥,找了几条巷子,在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碗“血肚羹”,坐了门外胡噜胡噜吃得正香,忽抬头见真金从里头快步走出,头也不回向来路而去。他吓了一跳,放下碗便追了上去,边抹嘴边结结巴巴问道:“王爷不……不中意么?”

    真金道:“我问你,方才进去侵扰的,是哪些人?”

    家丁一愣:“啊?侵扰什么?”

    原来众蒙古兵丁进去时,他正好买鱼肚羹去了,因此不曾碰见。倘若碰见时,真金在里头,他定要拦住,怎能教他们去扫了燕王的兴致!

    真金咬牙道:“就在方才,一群人在楼下吵吵闹闹,搅乱生意!”

    家丁叫声“啊哟”,忙解释自己方才走开了几步去买东西吃,不曾看见,扫了王爷的兴致,该死该死。

    真金怒道:“我是问你那都是些什么人,你啰嗦什么!”

    家丁一愣,心道这回祸闯得大了,这是什么人如此晦气,定是撞见这位爷正入港得趣的时刻了!他们倒了大霉,可别把我也牵连进去。

    想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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