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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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3期-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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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要放亮时,狗不出声了。道光倒了杯牛奶战战兢兢地朝小棚子走去,待到靠近时,道光依稀辨出狗像一块黑布般摊着,了无生气,那碗狗食放在一边,完全没有动。道光慌得把碗往柴堆上一放,因为没放稳,剩下的一半牛奶也全洒了,碗顺着柴堆直滚下去,滚出多远才停住。道光觉得那是个恶兆,脚都软了,惊恐地凑到跟前去,小心地用手去碰碰它,啊,狗的身体还是热的。道光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摸它,狗的头朝前伸着,眼睛失神地张着,一动不动,听任道光抚摸。道光感到狗的身子在他手掌的抚摸下在细细地颤抖,抖个不停。道光又悲伤又欢喜,拍着狗的身体,轻声道:“宝贝,你得活下去,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啊?” 
  一整天,那狗哪里也没去,一直趴在棚子里,可是什么也没吃。 
  道光见它如此虚弱,想借此机会把它挪到他房子里去,可当他试图抱起它来时,狗呜呜叫着,声音中充满痛苦,道光不敢太拂逆它的意思,只得由它呆在小棚子里。可是到第三天,它还是不肯吃东西,只勉强喝一点点水。道光开始着急了,他害怕它因此轻生,他知道,狗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他坐立不安,一直等到杰克下午来送信,忙出去一把拉住他,把发生在这条狗身上的事全告诉了他。 
  杰克跟道光去了后院。他告诉道光,这件事前天本县的报纸已经登出来了,他在邮局里和同事还聊了一阵呢,大家都在可惜说没有拍到那条狗的照片,却想不到竟然就是道光后院的狗。 
  狗依旧是那个姿势趴在棚子里,见杰克随道光同来,虽然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试图抬起上半身,但立即又无力地趴下了。 
  杰克问道光:“嗨,她受了伤吗?” 
  道光说:“应该没有,它那天在街上跑跳都很灵活,没有受伤啊。” 
  杰克说:“嗨,不对,她显然是受了伤的,不然她不会站不起来。嗨,她还发着烧,瞧,鼻子都是干的。”杰克说着,随即弯下腰,很轻柔地抚摸它,同时嘴里唱歌似地念念有词,“甜心,好妞儿,嗨,别动,我瞧瞧,瞧瞧伤了哪里了,嗨,就这样,轻轻、轻轻地瞧一瞧……嗨……”杰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把它下半身抬起来,立即就发现它身下垫着的旧绒衣上有血迹,杰克仔细地检查了它的两条后腿,没找到伤口,结果发现,血是从狗的下阴渗出来的。血不算太多,可湿润着,说明一直没有停止往外流。 
  杰克歪头想了想,说:“我寻思,她可能哪里有内伤。” 
  道光一惊,“这怎么会?怎么办?” 
  “嗨,赶紧去找兽医,DAWN。” 
  “兽医?!” 
  “嗨,DAWN,你冷静些,事情会好起来。瞧,DAWN,我眼下不能陪你去,可我给你个地址。”杰克随即从口袋里摸出纸笔,边写地址边说:“嗨,一点不难找,你沿这条路一直往东开,见到第一个分岔的路口就往南拐,直到你看见路边有房子了,就快到了。嗨,兽医诊所是白色的,很好认,门前有一棵大白杨树,很大。这兽医我很熟悉,叫强尼,告诉他,是杰克介绍你去的,嗨,特别要告诉他,这就是两天前上报的那条了不起的狗。这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道光没有料到事情能到这一步,还要带了这条狗去看兽医,然而,到了这一步,他除了照办,别无选择。他乖乖地按了杰克的吩咐,回房里拿了条旧毯子,然后把狗挪到毯子上,在杰克的帮助下抬上了车。 
  道光发动了车时,杰克敲敲他的车窗,道光摇下车窗,杰克说:“你该给她起个名字。嗨,她是你的了。” 
  道光略一思索,“叫它‘鲍蓓’怎样?”他想到他曾叫过它“宝贝”,用的是中文。 
  “嗨,鲍蓓,很好,就是的蓓!” 
   六 
  兽医诊所在一个较大的镇上,看上去和通常给人看病的诊所并无二致,只是候诊室里墙上挂着的是猫和狗的照片。候诊室很宽敞,但已经有不少人等着,带着他们的狗和猫。这些宠物都很规矩,贴着自己主人,蹲着,趴着,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神气,一些儿也不乱钻瞎跑。 
  道光把鲍蓓抱出车来,搁在候诊室的长椅上,这时他才发现他的狗比起别的狗来简直孱弱得可怕,它只能趴着,喘气,一阵阵发抖,肯定还发着烧。诊所里的另外几条狗对病歪歪的鲍蓓,露出一副既好奇又蔑睨的神情,一只棕色的长耳朵西班牙犬打算凑过来闻闻鲍蓓,但叫主人拉住了。一个满头白发,怀里抱着条雪白小哈巴狗的老太太带着怜悯的表情看看鲍蓓又看看道光,说:“病得这么重,你应该给你的狗儿挂急诊。” 
  道光面对这条濒死的狗,简直三魂丢了两魂,对任何美国人给他的建议都言听计从。他乖乖照了那个老太太的话做了,花了双份的钱挂了急诊号。果然隔不久,一个护士小姐就出来引道光和鲍蓓进去,当她把鲍蓓放到不锈钢的台子上去时,鲍蓓眼神惊恐,浑身抖得像内部装了个发动机,只要有一丝力气,它肯定择路而逃,可眼下它衰弱得只能把眼睛死盯着道光。道光伸手握着鲍蓓的一只前爪给它壮胆,其实他也和它一样紧张,不知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 
  护土们忙着给鲍蓓量体温,取血样,过了一刻,只见一个相貌英俊、气色很好的年轻人从侧门进来了。他穿着白大褂,领口露出里面海蓝的衬衫和黄色的领带,栗色头发用发胶固定得整整齐齐,一双褐色眼睛活灵灵亮闪闪的,嘴唇红润饱满得像个孩子。道光乍见之下,心内着实吃惊,他简直不能相信一个乡村兽医诊所里居然藏着这么个漂亮人物。 
  这年轻人一见道光和鲍蓓,便笑道:“你就是DAVFN吧,老杰克给我来过电话了,我是强尼。关于这条了不起的狗我已经从报纸上知道了,我很荣幸可以为她服务,让我们来看看该为她做些什么。”他说着就麻利地套上胶皮手套,伏下身去在狗肚子上轻轻地按了按,就着护士手中的温度计看了看狗的体温,又弯下腰去查看它的下体。 
  “她流产了。”强尼抬头对道光简洁地说,不待瞠目结舌的道光发问,强尼转身示意身边的女护士帮他扶着狗的两条后腿,伸手探进狗的阴道作检查,四周鸦雀无声的,只听见鲍蓓微弱的呻吟声,它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完全由人摆布。 
  强尼直起身来,失望地摇摇头说:“可惜全流掉了。而且她的子宫严重感染,感染速度很快,她抵抗力太差了。”他一边拿出听诊器听了听鲍蓓的心脏,一边问道光:“她吃东西吗?” 
  “完全不肯吃,只喝过一点点水,已经三天了。” 
  “小伙子,你若早两天送她来,我们就可以保住她的子宫了。”这位年轻的兽医张嘴叫道光小伙子,天知道是因为他看不出东方人的实际年龄,还是因为他非常老到自信的表现。 
  “什么意思?”道光问。 
  “她不仅感染,而且开始有中毒的迹象,子宫已经化脓。体温104度,心脏跳得这么弱…… 需要马上动手术,你同意吗?” 
  “强,强尼,你看着办,只要保住命,子…… 子宫……没那么重要吧?”道光慌慌张张地回答。 
  “话不能这么说,子宫也重要。”年轻的兽医对身边的女护士眨眨眼,房间里的两个女护士都笑起来。“可是,我不能冒这个险。只能牺牲子宫,保她的命。我很高兴你把她送来,我知道怎么让她成为一条健康的狗,这个你可以放心。只是,她再也当不成妈了,而你,从此当不了外祖父了。”说着,他又笑起来,同时对身边的两个女护士点一点下颌,一个女护士立刻给鲍蓓打了麻药,鲍蓓的脑袋很快垂下来歪在一边,另一个护士马上给它套上氧气罩,并刮去它腹部下刀处的毛。那个打麻药的护士把一盘手术器械推到台子边上。 
  护士轻声请道光到外面去等着,可道光紧张得没听见,他不喜欢伶牙俐齿的强尼,在他的自如的说笑中他感到很局促,再加上对鲍蓓的担心,他竟没有听到护士的话。脸白得像纸一样,只管在一边傻站着。强尼抬眼看看道光,就对护士一摆手,由他在一边站着了。 
  强尼走到手术台前,在手边的盘子里挑出一把手术刀,举起来在手指间旋了一圈,用类似鉴赏家的眼神对晶莹发光的刀刃欣赏了几秒钟,然后在狗肚子上只轻轻一划——姿势轻松优雅——就划开了狗的表皮和肌肉组织。道光站在边上清楚地看到了切开的口子里暴露出一个肿胀得几乎像气球的器官,大概就是兽医说的发炎的子宫了。只见强尼灵巧地将止血钳夹在几处血管上,然后仔细地,像画家画工笔画那样,精细地用手术刀在某个部位描了描,气球似的子宫就被他整个割了下来。跟着,他开始缝合伤口,然后缝合肚皮。他那飞针走线的模样让道光一时看呆了,差点忘了强尼这是在给生命垂危的鲍蓓治病,在强尼面前的不安感也消失了。强尼很快做完了一切,到水池边上洗手。他边洗手,边对道光说:“DAVWN,到我办公室坐一坐,剩下的事留给护士们处理吧。” 进了旁边的一间办公室。强尼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下去。“坐。”他对道光指一指椅子,然后自己也坐下来,一边飞快地在一张纸上写着狗的病历,一边对道光说:“你的鲍蓓还得有一会儿才能醒,等她醒来后,一切指标正常你再走,我们还要给她输液补糖,你得留她在这里观察两天,护士会通知你来接她回家。” 
  眼前这个英俊的兽医在道光眼里简直成了天下第一等人物,刚才的子宫切除手术,似乎是他这些年在美国见到的最精彩出色的事,比艺术家的创造还要出色。他问强尼,干兽医有多久了,强尼说八年。见道光吃惊,强尼得意地笑道:“你没小看我吧?我想你不会,你不是看见我的手术了吗,漂亮!是不是?真漂亮厂 
  道光原是想好好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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