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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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逝1-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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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下手,扶着凳子坐下,以手撑额。
  酒气上涌,头感觉有些发晕。
  “哗啦”,有人掀帘进来,她看一眼后垂下眼帘,有气无力唤声:“杜大哥。”
  一只手在她额头蹭了蹭,冰冰凉凉,然后如晦的声音传来:“烧上脸了,把这解酒丸吃一颗。”
  “唔?”她抬头。
  如晦将手掌摊到她跟前,一粒朱色指甲大小的丸子黯淡无光。
  她捏起来看看,就着手边的水一口吞下。
  “去床上歇会儿,起来就没事了。”
  她趴在桌上:“我还不困,先在这上面歇一歇。”
  如晦没做声,她笑,知道他是默许了。
  看着他走去将烛心拨亮,而后在案桌前坐下,拢一拢头发,开始研墨。
  真是个很有气质的人哪,一举一动就是让人很有感觉。她喃喃开口:“今天晚上还有事做?”
  如晦执起笔,在铺好的纸张上写着:“是啊。”
  她吁口气,不再打扰他,缓缓将眼睛阖上。
  良久没有声息。
  如晦反过头来看她一眼,见她呼吸均匀,摇摇头,抽出压在最底下的第一张白纸,再看一遍,终于,将其置于烛火之上。
  三杯竹叶穿胸过,两朵桃花飞上来。
  纸烬纷飞中,注视着最后一个字也化为飞烟,他清楚的知道,最初的梦想,已经改变。
  再次睁开眼,还是在桌上。
  她揉了揉枕得发麻的胳膊和僵硬的颈项,发现蜡烛只剩最后一截。
  杜大哥呢?环视四周,没人。
  站起来,有什么东西从肩头滑到了地下。
  一看,是层薄毯。
  蹲下捡起,走到帐外。
  外面早已全黑,月亮升到半空,除了远处几堆篝火和偶尔巡查的士兵,一切仿佛都已入睡。
  一阵风从北方吹来,带着秋凉。
  她一抖,酒意全醒,裹了裹毯子,打算随便走走。
  咦?
  没等反应至大脑,嘴上已经叫唤着:“绿鸢姐!”
  戎甲女子顿住脚步:“安——史公子。”
  安逝匆匆上前,见她手上端着个瓦罐:“好久不见拉,这是干嘛?”
  绿鸢笑笑:“醒酒汤。”
  她明白过来:“他醉了吗?”
  绿鸢只是笑。
  “我也去看看。”
  “好。”
  两人并肩同行,安逝叹道:“绿鸢姐真的很强呀,又会练武又懂医药,十二骑里要没你怎么办哟。”
  “姑——公子太看得起我了。”
  “怎会?想当年我跟你学煮药,卖力却不讨好,搞得瓦岗乌烟瘴气……唉,那时……”
  恢复成无语状态。
  “对了——”
  “我想——”
  同时一笑。安逝道:“你先说。”
  绿鸢捧着罐子,低着头:“公子近几年来经历想必是不少的。我想,跟您打听一下——”
  安逝看不见她的神色,此刻却也揣测出几分,听她始终说不出那个人名来,叹气,接话:“我想说的正好也是这个。绿鸢姐,对不起。”
  绿鸢抬头,一瞬间迷惑、惊讶直至淡淡有些明白过来,待说话时,语气里仿佛有了悲哀的领悟:“他——怎么了?”
  “有一次打宇文化及,他为了保护我,受了很重的伤。”安逝哀沉:“然后,我们一起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我被人救起,却不知道她——”
  瓦罐轻抖,绿鸢指尖发白。
  “是我害了他。他根本可以不来救我,根本可以不必跳崖,他本来是为了你才——”
  “不要说了!”
  安逝一震。
  绿鸢的脸显出一种奇异的神色。明明是痛苦,却露出微笑来,好半天才道:“也许他还活着啊,也许他也被人救起来了啊,也许,也许他根本就没事,对不对?!”
  “对!”安逝使劲点头,用力眨眼将眼角的液体逼回去,紧紧握住她的手:“王将军一定没事!”
  绿鸢将瓦罐放到她手中,指指前面:“主人的帐营到啦,麻烦公子代我将汤送进去吧。绿鸢突然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待安逝回答,匆匆一礼,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一点晶莹,却终是泄漏了痕迹。
  安逝看着那泪珠儿随着惯性甩到瓦罐上,突然浑身没了力气,跌坐到地上。
  “殿下,别喝了。”看着桌下三个酒坛,殷开山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口。
  三坛酒对旁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但这个是不擅喝酒的秦王殿下,是平常最多一壶就再也不肯喝多一滴的镇定的殿下啊。
  秦王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酒坛,眯眼:“原来我这么能喝呀!奇怪了,我以前怎么就说不能喝呢?”
  那是因为你说过喝酒误事,而且酒后的感觉很难受。殷开山暗暗摇头,上前一步。
  “你……别过来!”秦王指着他,又笑:“不如再去给我搬一坛来吧。”
  “殿下!”
  世民晃晃头:“都说一醉解千愁……原来这醉的滋味,也是不容易的。”
  殷开山瞧他又要仰杯,一个箭步,劈手将杯子夺下:“殿下,您还是去休息吧!”
  世民皱眉:“什么时候你管我休不休息了?到底何事禀报,只管说便是!”
  殷开山本以为他醉了,见他现在说话语气又似正常,当下暗责自己放肆,退后俯身道:“处罗可汗前日病逝。”
  “嗯。”世民哼一声,摸过酒杯继续倒酒。
  “处罗可敦义城公主嫌处罗之子奥谢设丑且小,废而不立,改立处罗之弟咄苾,号颉利可汗。颉利又娶义城为妻,封前始毕可汗之子什钵苾为突利可汗。至此,突厥新政权建立,并同时有一大一小两位可汗。”
  “什钵苾——二弟,看来你很努力呐。”世民呵呵一笑:“打刘武周时所遭那次偷袭,查出什么没有?”
  “由于突厥内部政权交替,终于有了些线索。那一晚的偷袭确与刘、宋没有任何关系,却跟王世充有关。”
  “哦?”
  “前几日抓获郑一个送暗信的,竟想联络突厥进犯我境,以解洛阳之围。综合各方面情报得知,那晚应该是王世充通信处罗可汗,两方一起合力偷袭。”
  “真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手伸得够长。”世民打个嗝:“他许了处罗什么好处?”
  “这个——”殷开山顿了顿:“只隐约得知处罗当时好像并不同意,后来义城插了手。”
  世民喝一杯:“下去吧。”
  “……是。”担心的瞄一眼倒歪的酒坛,终于举步,退了出去。
  半晌,椅子上的人轰然倒下,望着帐顶,一动不动,最后以手覆眼:“房夫人,原来醋,是这种滋味。”

  绿鸢寻情(下)

  酒醉待醒的时光,耳际再不闻沉厉的马蹄和慌忙的鸣钟,惟有偶尔妙闲的鹊语,密接着恋枕依衾的甜梦。
  有多久,自己没再做过噩梦?
  士信睁开眼,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离得很近,很近。
  迅速坐起来,一看,却惊动了床边伏着的人影:“啊,醒了?”
  一边连连打着呵欠。
  “你——”士信难得表情呆愣:“你怎么在这儿?”
  安逝调整一下姿势,似是想接着睡:“我给你灌了醒酒汤,怕你不舒服,打算多呆会儿,谁知就睡着了。”
  士信心中一动,推推她肩:“回去睡吧,这样不舒服。”
  安逝已经梦周公去了。
  他下床,伸出手,停在半空,终于碰到女孩儿的衣襟。正欲抱起,门外突然一声:“主人,绿鸢求见。”
  像做了坏事的小孩般,少年赶紧立直身体,含着自己也不知道的颤抖:“什么事?”
  门外犹豫一下:“请容属下当面禀报。”
  安逝动一动,压到他下袍边缘,然后,来不及阻止地,就见那颗脑袋往侧一滚,咚,砸到木床尖角。
  “哎哟!”这下不醒也被痛醒了,她揉着额头:“干嘛?!”
  士信忙蹲下来:“我看看。”
  她还处于半迷糊状态:“你干嘛打我?”
  他哭笑不得,扬声道:“绿鸢进来。”
  绿鸢瞧见地上的两人,吃了一惊:“这是——”
  “她撞到额头了,你快帮她看看。”
  “是。”绿鸢一同蹲下,仔细瞧了,一笑:“主人放心,先用冷巾敷一敷,再擦些膏药,定无甚大碍。”
  士信点头,起身去打水。
  绿鸢将安逝扶到椅子上,接过士信手中毛巾,轻轻贴到她的额头,安逝不由叫一声。
  士信紧张的看着她。
  “一开始是有点痛的。”绿鸢温柔道。
  安逝此刻完全清醒,见两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大窘,按住毛巾:“我自己来吧。”
  士信咳一声,直起身子,朝向绿鸢:“找我何事?”
  绿鸢突然跪下:“主人恕罪,请赐绿鸢脱离‘燕云十二骑’!”
  安逝骇住,士信却看不出神色变化:“说说原因。”
  绿鸢朝安逝看来,安逝瞬间明白了,胸中涌出激昂之感。
  只听绿鸢一字一顿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士信盯着她,“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跪着的女子点头。
  “五年了。”他悠悠发声。
  “是。自十六岁被主人救起,至今已五年有余。”绿鸢轻轻地:“主人救命之恩,并有幸成为十二骑中一员,属下毕生难忘。”
  “成为十二骑是你自己的努力,与我无关。”他摆手:“你该知道,找一个适合人选并不容易。”
  绿鸢心沉了沉。
  ……
  “如果不让你走,你怎么办?”
  “……属下之命是主人救的,自当终身追随主人。”
  良久。
  “抬起头来。”
  绿鸢仰首。安逝这才发现她眼下微黑,并带浮肿。
  “去吧。”
  她愣住。
  “从今以后,燕云十二骑里,再没有绿鸢这个人。”
  “主人!”绿鸢明白过来,喜色上涌,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安逝上前扶起她:“放弃同伴,放弃之前所有,值得?”
  绿鸢嘴角含笑,有璀璨的光芒一闪而过:“我相信,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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