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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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深处-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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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尉起身告辞,职业习惯性地看了看装着测向仪的工程包和侍立一边的军械员,放心地向球场走去。
  毒辣的日光烤着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官兵,“海关”队又进了一个三分球,“3连”队气急败坏地骂娘,坐山观虎斗的“工作站”队一个劲地喝倒彩。陆军上尉再次拉过武警上尉的手,扳起手劲。斯文的一级关务督办慢慢喝着解酒茶。分别身穿两种制服同样头顶军徽的士兵们交头接耳偷偷评论几名正凑在树荫下叽叽喳喳的女关务员。
  海关的后卫失了球,3连抢到一个蓝板,比分掰平。离比赛结束还有半分钟。
  久久端坐于炙热水泥地板上的3连官兵一片欢腾,唱起来歌来。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边防工作站的武警官兵不约而同地接上。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人民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不畏惧,绝不屈服。。。。。。”
  几名女关务员闻讯跑到场边,尖叫起来,“海关的帅哥们,一起吼啊!金色长城,国土万里,预备,唱!”
  “金色长城,国土万里,肩上责任重,海关耸起了金色长城,在雄关奋发,在边关扎根,啊关徽告诉我爱就爱一生,啊,热土热血热,青山青春青,我爱白云白,更爱红旗红,让国门为国闪光,卫士为国争荣。。。。。。”
  庭车常倚着冰冷的墙壁沉沉入睡,银色手铐一头锁着工程包一头紧紧拴着他的左手。军械员收拾好扑克牌,将空调出风口轻轻拨一拨,习习凉风萦绕在庭车常身畔,仲夏平静依旧,深山丛林苍茫依旧。
  翌日清晨,司马玲玲一行到达山下界碑,交验手续后跨过国境线。
  分居界线两侧的两国官兵互相敬礼告别,各自转身向自己的国土深处齐步走去。
  司马玲玲兴奋地从中国产吉普车内探出头来回视山顶上的国旗,这是她第一次进入缅甸联邦,之前她一直呆在本国境内的工程指挥部。庭车常则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这是他第四次向缅北丛林深处押运补充给侦听组的技术设备。坐在前排的是担当向导兼翻译的缅甸联邦政府军布瑞少校。吉普车前行驶着一辆中国产山地运输车,载着11名缅甸政府军士兵。
  从交界到目的地只有七十多公里的路程,偶尔穿过一些村镇。司马玲玲诧异地发现,路边公用电话挂的都是“中国移动”牌子。
  “司马中校,过了前面山头,就是掸邦第一特区。”布瑞少校开口提醒道。
  司马玲玲哦一声,庭车常向她解释道:“我们将离开政府军直接控制区,进入掸邦地区,一会会有第一特区彭司令派来的人护送。这一带有农克祥武装活动的踪迹,需要提高警惕。”
  司马玲玲点点头,紧张地用手指触碰一下腰间的92式5。8mm口径手枪,她仅仅只是在此行前熟记了一些内部提供的关于“金三角”的情况。当庭车常向她解释“彭司令”是原缅共将领、果敢人(汉人遗民),他的部下大多是汉人都说汉语时,她才下意识地放心了许多。身为中央政府军的布瑞少校听了庭车常对司马玲玲的一番安抚,笑了笑,他是掸族人,这个月来和庭车常有过几次接触。庭车常故意隐去了十几年前彭部发动兵变脱离缅甸共产常并与缅政府军和解的细节,在一些人的认识中,彭应该是“共产党的叛徒”。
  “她什么来头?”布瑞用掸(傣)语一字一句慢慢地问,带有浓厚的“隆安”口音。
  庭车常咳了咳,答道:“没开过枪的,第一次来。”
  /*中国境内的傣、壮、布依等民族与缅甸境内的掸族同属百越族群,语言同属汉藏语系壮侗语族。大部份用语、发音大同小异。*/
  司马玲玲惊诧地望着庭车常,道:“你。。。。。。”
  庭车常接着对布瑞说:“你有中国血统吧?”
  “我祖上从‘广南’过来的,隆安人。”
  “。。。。。。我是隘岸的。”
  “你姓庭,难道是者宁庭家的?”
  “对啊。庭家嫡系第二十七代独子。”
  布瑞完全转过脸。两人大眼瞪小眼,不再言语,静静地,仿佛相互之间存在着一种数百年未变的默契。
  车队到达掸邦第一特区的检查哨,缅政府军士兵下车站齐。布瑞引着司马两人走向久候多时的彭部军队,自己先报出单位、职务和军衔。彭部军官同样回礼。
  彭部军官接着正步向司马玲玲走去,敬礼致意,大声说道:
  “缅甸联邦第一特区,民族民主同盟军中央警卫团副团长赵一山中校。”
  司马玲玲正步向前,向中校答礼,大声答道:
  “中华人民共和国援助缅甸联邦‘918’工程第4勘测组副组长司马玲玲专业技术中校。”
  相比在中缅交境上简练的过境手续,这里的礼节辞令更显得隆重严肃,似乎是政府军与邦军双方刻意做给对方看的。自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初以来,缅共分裂,缅北各少数民族武装开始与联邦政府和解,形成几个特区及其政府,拥有一定的“自治权”,所以此番境况倒也不足为怪。
  布瑞用掸语向赵一山说了最后一句话后,带着政府军护送队原路返回。庭车常听得很清楚,一字不漏地刻在心里。
  布瑞的意思是:我家曾是者宁庭家的族兵,这个中尉就是我们庭家的少爷。你也是云南过来的侬人,请代我照顾好他。
  历史总会有一些戏剧性的百年巧合,庭氏家族亦是如此:
  北宋年间,交趾王趁北宋南部边疆松弛之机犯境强占广源州,掠夺人口,榨取财物。广源壮族土司侬智高在滇西南起义反抗,夺回广南九州(滇桂粤一带)。庭家于贵州青岩一带起兵响应并南下据守滇桂交界关隘,交趾军久攻不下。后侬智高称帝,宋廷大将狄青、杨文广率军与交趾联合攻侬军,侬军经数年与交趾、宋军交战,伤亡惨重,最终失败。庭家遭朝廷屠杀,仅存五口,退到者宁落根。
  明代,倭寇侵扰闽淅,远在滇桂一带的壮族土司瓦氏夫人请命抗倭。者宁庭家受瓦氏之命率族兵入闽。壮族“狼兵”悍勇善战,瓦氏夫人所部三战三胜,连连大捷。庭家带出族兵七百,回师时仅存三十,却带回了一千八百四十只倭寇的左耳。
  清末,黑旗军首领刘永福于广西靖西招蓦侬人,云南的者宁庭家率部二千加入黑旗军转战越南各地,抗击法国侵略者。
  1944年(民国三十三年),中国国民党重组缅甸远征军从云南入缅作战抗日。在缅北丛林攻占某日军高地时,首攻部队伤亡惨重,师参谋长火线命令敢死队3连长:“庭氏两兄弟一定要活着回来一个。”完全由壮族民团改编而成的两个连正处于攻击最前沿,工兵排长庭贤安当场被身为兄长的3连连长推下山坡,右腿重伤不能前行,之后该连除庭贤安以外全部战死,滇西南庭姓土司家族嫡脉才免于绝后。
  1950年,解放大军席卷滇桂,国民党李弥部溃退至中缅边境,准备逃入缅甸避难。黄埔军校毕业的少校营长庭贤安坚决要求“誓与共匪死战到底,以报党国之恩”,李弥疑其欲起义,反派部队围攻。由庭氏家族子弟组成的警卫排遂绑住庭贤安,自行宣布起义,苦战数日后中共滇边纵部队赶到解围。庭贤安回到家乡后逢人便说:“我不想离开中国,也没想过要‘起义’,因为我是中国人,更是中国军人!”这句话使他在文革时期被造反派彻底打残。2001年,庭贤安弥留时嘱咐长孙庭车常:“帮我到缅甸找找我的老弟兄,让他们回家来。”
  今天,庭车常再次来到这片丛林。他已经无法考证哪片土地曾是祖伯及其庭家子弟流血的地方,他只知道当年追随庭氏浴血奋战的族胞们已经在此繁衍生根。他们及其后代或许已不可能再回到中国,然而海外的多年颠簸流离、血泪屈辱却没能抹去在他们身上久久萦绕不去的故土余魂。
  历史和信仰都可以改变,龙脉血液却永远无法改变。


第五卷丛林之狐
第03章中尉先生
  2008年7月5日,第4勘测组驻地。
  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和缅甸联邦政府军士兵混编的巡逻队持枪在营地四周巡逻,方圆几公里内散布着果敢同盟军预警哨,(前文的“第一特区”即缅北掸邦果敢地区)营地火篝旁围着三名身着不同制服的校级军官,正拨弄着火灰底下的白薯,松鼠从树洞伸出头一边慢慢嚼着坚果,一边转动灵巧的头颅倾听由一台收音机里传送出来的音乐。
  火篝不远处,一名中国上尉军官放下收音机,到溪边,漱漱口,洗把脸,晶莹的液滴从他滑腻的额上慢慢流下,滴回溪里时已变得浑浊,他一再仔细地揉搓之后,显露出一张秀气的小生脸蛋,别人只有从喉结上才能判断出他已是个“奔三十”的成年人。伺候完自己的脸蛋,转回来走到一个紧邻着微波通讯源定位仪、绳一头拴着树以防滚动的睡袋边,轻轻推了推。袋里的人儿蠕动了几分钟才拉开拉链犹蜕皮的蚕一般钻出来。
  司马玲玲哈一口气,瞄瞄仪器,“赵守,上去,把。。。。。。天线转向东北方向。”
  司马玲玲,女,24岁(均为周岁,下同)。总参谋部四部专业技术中校,在读博士。2004年毕业于解放军理工大学雷达工程专业,授中尉;2006年获得地理信息系统专业硕士学位,晋升上尉;同年考取电子博士研究生,晋升少校。2008年其研发成功的某全球定位系统应用端软件获全军科技成果一等将,晋升中校。专长:软件开发、电子干扰、通讯。
  赵守,男,28岁。总参谋部三部专业技术上尉,硕士学历。2001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信息学院,同年参军,被保送入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读硕士;2004年受三部委派至云南民族大学加修东南亚语种;2005年分配到总参三部下属的中国驻老挝某监听站工作。专长:通讯、解密。
  赵守走出十几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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