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饭店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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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饭店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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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的地是底特律。他打算从从容容地驶车去那里,想停就停一会。
  在途中,他准备认真考虑一下将来。好多年来,奇开匙一直在打算,一旦自己得到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钱,就准备用它来买一座小的汽车修理库,从此他要与那到处流浪进行偷盗的生涯一刀两断,安下心来老老实实地工作,度过晚年。他是有这个能力的。他手里的这辆福特车就是证明。开办一个汽车修理库,这一万五千块钱是绰绰有余了。问题在于:现在是时候了吗?
  奇开匙驾车穿过新奥尔良北部,向庞恰特雷恩高速公路和那条通往自由的大道驶去时,一路上一直在沉思着这个问题。
  从逻辑上来说,该是安顿下来的时候了。他已经不再年轻。冒险和紧张使他感到疲倦。何况,这次在新奥尔良,他还曾感觉到一种力不从心的恐惧。
  但是……刚过去的三十六小时里发生的事情给了他新的信心,一种新的勇气。在那所房子里一举成功的偷盗,偷到的那笔阿拉廷式的巨款,以及仅仅一小时之前他从电梯失事的灾难中死里逃生——所有这一切似乎都是表示战无不胜的征候。这些事交织在一起,真是向他指出该走哪条路的预兆吗?
  奇开匙想道,也许到头来,这老本行他应该再继续干一阵子。买汽车修理库的事可以暂且放一放,时间毕竟还有的是呢。
  他已经从歇夫曼多尔公路驶到金蒂利林荫大道上,绕过市公园,穿过那礁湖和张开树盖的古老橡树。现在,他到了市公园街,快要到迈特里路了。
  就在这儿,新奥尔良一些较新的墓地——格林伍德公墓,迈特里公墓,圣柏特里克公墓,救火员公墓,慈善医院公墓,柏树丛公墓——展开了一望无际的墓碑的海洋。高高在它们之上就是庞恰特雷恩高架高速公路。奇开匙现在已经能看见那条高速公路了,那空中的城堡,他的避难所已在向他招手。几分钟以后他就可以到达那里了。
  驶近坎内尔街和市公园街的十字路口时,这里已是驶上高速公路斜坡的最后一个路口,奇开匙看到路口的交通指示灯坏了。有一个警察正站在坎内尔街一边的路中心指挥着交通。
  在离十字路口几码远的地方,奇开匙感到车子的一个轮胎漏气了。
  新奥尔良警察局的摩托巡警尼古拉斯·克兰西曾被他的愤懑的巡官称为“队里独一无二的大笨蛋”。
  这个指责并没有冤枉他。尽管长时间在警察局服役使他成为一个老资格的巡警,克兰西却从来没有晋过级,甚至人家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提升他。他的档案是不光彩的。他几乎从未抓到过罪犯,尤其是从来也没有抓到过要犯。
  如果克兰西追捕一辆逃窜的汽车,那末它的司机准能逃之夭夭。曾经有一次,在一场格斗中,叫克兰西把另一个警察抓到的一个嫌疑犯用手铐铐起来,结果那个嫌疑犯已经逃过好几条街,而克兰西还在死劲地把手铐从自己的皮带上解下来。另外一次,一个被警察追捕很久的银行抢劫犯醒悟过来,在一条市街上向克兰西投案。那个抢劫犯把他的枪交给克兰西,克兰西却把枪掉到了地上,枪走了火,那个抢劫犯一惊,改变了主意逃走了。等到重新把他追捕归案时,已经又是一年过去了,而在这期间,他又拦路抢劫了六次。
  这些年来,只有一件事使得克兰西免遭解雇——那就是他那个谁也不否认的极和善的脾气,加上他那种十足小丑式的谦虚态度,对自己的缺点有自知之明。
  有时候,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克兰西也曾希望有一个什么好机会让他能干成功一件事情,那末即使不能功过相抵,至少也可以使人不把他看死了。
  但到目前为止,他显然没有干成过一件事。
  只有一桩差使,克兰西毫不感到为难,那就是指挥交通。他很喜欢干这种事。如果克兰西能够使历史倒转,而阻止自动交通信号灯的发明,那他倒是很愿意这样做的。
  十分钟之前,当他知道坎内尔街和市公园街十字路口的交通信号灯坏了以后,他用无线电步话机报告了这一情况,便把摩托车停放好,自己到十字路口来指挥交通。他希望路灯修理队慢一点到来。
  从街道的另一边,克兰西看到那辆灰色的福特轿车放慢速度并停下了。
  他慢吞吞地穿过马路。当车子停住的时候,奇开匙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克兰西看了看那只瘪了的右边后车轮。
  “轮胎漏气了吗?”
  奇开匙点了点头。如果克兰西观察力敏锐一些的话,他就会注意到那双放在驾驶盘上的手的手腕已经发白了。奇开匙想到他煞费苦心的安排居然忽略了最简单的一点而暗暗责备自己。那只备用轮胎和千斤顶都在车后行李箱里。要拿这些东西,就得打开行李箱,这样便要暴露那些皮大衣、银碗、银盘和手提箱了。
  他停着不动,一身冷汗。而那个警察又没有走开的意思。
  “我看你得换一个轮胎了,嗯?”
  奇开匙又点了点头。他心里估算着。他能够迅速把轮胎换好。最多三分钟。装上千斤顶!扭转轮胎!旋下螺帽!拆下轮胎!装上备用胎!旋紧!把拆下的轮胎、千斤顶和扳头扔进汽车后座!关上车后行李箱!他就能开车走了,驶上高速公路。只要这个警察走开就行。
  在这辆福特车后面,其他的汽车也开慢了,有几辆不得不停下来,然后转到中间车道上去。有一辆车转出去时开得太快了一些,在其后面,另一辆车的轮胎发生尖嘶声。响起了一阵喇叭声,以示抗议。警察倾身向前,把手臂搁在奇开匙身旁的门上。
  “这里车子多起来了。”
  奇开匙只得说,“是。”
  警察挺直身子,把门打开。“该动手干啦。”
  奇开匙把钥匙从发火装置上取下来,然后慢慢地从车里跨出到马路上。
  他强作了一个笑容,“没问题,警官先生。我能弄好的。”
  警察看了看十字路口,这时奇开匙屏息等着。
  克兰西好意地说,“我来帮帮你吧。”
  奇开匙这时恨不得扔下车子就逃走。但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想逃走是不可能的。他无可亲何地插上钥匙,打开行李箱。
  一眨眼功夫,他已经放好了千斤顶,轮子上的螺帽也已经旋松了,接着他把后面的保险杆抬起来。那些手提箱、皮大衣和银器都向行李箱一边堆着。
  奇开匙干活时,看到那个警察死盯着那一堆东西。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到目前为止,他居然没有说过什么。
  奇开匙万万想不到的是,克兰西推断事物的能力是非常迟钝的。
  克兰西俯身下去,摸摸一件大衣。
  “穿这个有点太热了吧。”十天来,这个城市在阴凉处的气温一直停留在华氏九十五度左右。
  “我妻子……有时候觉得冷。”
  螺帽卸下来了,那只旧的轮胎也取了下来。奇开匙一下子把后车门打开,把那只轮胎扔了进去。
  警察在行李箱盖旁伸长脖子,朝车子里面张望。
  “太太没跟你在一起,呃?”
  “我……我正要去接她。”
  奇开匙的手使尽力气要把那只备用轮胎取下来,但螺丝帽拧得太紧了。
  在取下轮胎时,他弄断了一只手指甲,还把手指上的皮肤也擦破了。但他不顾手上的伤,终于把轮胎从行李箱里取下来了。
  “这一大堆东西看上去怪有趣的。”
  奇开匙吓得面无人色,动也不敢动。他一切都完了。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命运给了他一次机会,但他把它丢掉了。问题并不在于只是在自己脑子里萦回着这个想继续干一阵子这老本行的决定。命运曾对他很仁慈,但奇开匙拒绝了这个好意。现在,命运被惹恼了,不来理睬他了。
  几分钟之前他居然那样得意忘形地忘了再次犯罪的可怕代价,忘了要长期、也许要终身坐牢。现在他想起这点就感到骇怕。自由从未显得象现在这样珍贵。那条高速公路近在咫尺,却又象远在天边。
  奇开匙终于懂得了这一天半以来的预兆真正意味着什么了。它们给了他一个解脱的机会,给了他一个过体面生活的机会,给他提供了一条通往明天的道路。要是他早点领悟就好了。
  相反,他却误会了这个预兆的意思。出于自大和虚荣心,他把命运对他的仁慈看作是自己的不可战胜。他还打定了继续干下去的主意。这就是报应。
  但现在,明白这一点已经太晚了。
  是这样吗?真的太晚了吗——至少是否还有希望呢?奇开匙闭上了眼睛。
  他起誓——带着强烈的决心,他知道如果给他机会的话他是能做到的——如果万一他这次能够脱险的话,他这一辈子决不再做一桩不诚实的事情了。
  奇开匙睁开了眼睛。那个警察正在向另一辆汽车走去,那个驾驶员停下来问路。
  奇开匙以他自己也难以置信的迅速动作,装上轮胎,拧好螺丝帽,然后把千斤顶取下来扔进行李箱里。甚至在这个时候,奇开匙象个熟练的机匠一样,在轮胎着地以后,又本能地把那些螺丝帽拧紧一下。当那警察回来时,他已经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重新整理好了。
  克兰西赞许地点了点头,刚才的念头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都弄好了,呃?”
  奇开匙砰地一声把行李箱盖关上。摩托巡警克兰西这才第一次看到了那块密执安州的牌照。
  密执安州。白底绿字。在克兰西的思想深处,似乎记起了什么事情。
  是在今天,或是昨天,还是前天?……他的队长在列队时曾高声读过最近的通告……好象是讲起过什么绿的白的。
  克兰西但愿自己能够记得起来。那么多的通告——有关通缉犯的,有关失踪者的,有关汽车的,有关抢劫案的。每天,队里那些生气勃勃的年轻人都迅速把这些事草草地记在笔记本上,记在脑里。克兰西也试过,而且一直想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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