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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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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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原本是世上最亲密的夫妻,最后被逼得劳燕分飞。一个闹得家宅不宁,一个名声败坏只能半生孤苦,无法再嫁。”
  
  杜青墨只觉得浑身没了一点力气,久久的望着那两人欲哭无泪的脸:“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而分离?”
  
  “因为妇人多年无子,被婆婆轰出了家门。”
  
  桌上的菜由热到冷,只有那温着的酒散发着清香,一缕一缕的飘入了窗棂的那一头,在妇人那冰凉的发丝上纠缠着,合着男子的脉脉细语一点点飘散到了风中。
  
  墙角的火炉中还烧着最后一块星星之火,外间无数的嬉笑不知何时远去,饭馆的客人也逐渐散尽,只徒留那一对夫妻在门口流连着。男子替妇人整理着衣摆,将帽沿的绒毛一点点贴紧她的脸颊,那滚烫的泪就顺着指尖滑入了掌心。
  
  男子替她擦拭着,越拭泪就越多,逐渐汇集成了痛苦的溪流,一直在男子心里流淌着。
  
  如果可以,男子情愿自己是一座山,让妻子围绕着自己川流不息;如果可以,妇人希望自己是一株草,深深的成长在山林里,哪怕经历了冬季也可以再一次重生,永不分离。
  
  毋江的水被河灯照耀着,承载着无数痴男怨女的希望。它在沉默,又似乎在叙说。
  
  远处那遥不可及的皇宫依然巍峨,星点光芒在黑夜里像是最明亮的珍珠,每亮着的一颗就承载着一位女子的痴妄。
  
  “郡主与苍蒙的新王曾是旧识。那一年,苍蒙朝局混乱,身为长子却不得老王的宠爱,生生被弟弟们压着一头,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而过。那时,我朝边疆与苍蒙时起摩擦,不少的官宦子弟被送往军营磨练,郡主也就是在那时与重伤逃亡的新王相遇。”
  
  萧无慎将点亮的橘色河灯交到杜青墨手中,烛光映照着他们的面颊,将明眸衬得更加清亮。
  
  “赵王是个深谋远虑之人,当即就想法设法将对方留在了属地。郡主是个活跳的性子,没少欺压对方,一来二去就日久生了情。可这国与国之间,又哪里容得下儿女私情。苍蒙内乱,对方借了赵王几千精兵就要回去争夺王位,从此两人天各一方再无任何音讯。”
  
  “可就如此的话,郡主并不会恨他。”
  
  “是啊。”萧无慎深深吸了口气,将方才在饭馆就重新添加了炭火的手炉交给了杜青墨,顺势拨正了她发髻上歪着的发簪。
  
  萧无慎的动作那么的自然,似乎在这几年做过了无数次一般。不管是独自带她出门,或是为她添酒夹菜,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都显得那么坦坦荡荡,让你不能怀疑他对杜青墨的照拂,不能否定他这份用心背后的深情。
  
  杜青墨半垂着头,耳际在悄然的红了遍。
  
  灯越美,人亦娇。
  
  他单手压着她半边肩膀,另一只手与她一起将河灯稳稳的放入水中,看着那载着小小愿望的花灯飘飘荡荡地游向天际。
  
  “人们常说十年生死两茫茫,郡主是个大胆之人,两人相离三年之后,她就只身一人跑去了苍蒙,几度生死正巧撞见了对方纳新妾。郡主一怒之下拔剑相向,伤心欲绝下几乎与那人同归于尽,所幸被赵王派去的暗卫护送而回。从那之后,郡主只字不提苍蒙,更是将那人忘得一干二净。”
  
  杜青墨思忖后道:“可就算如此,郡主也不愿他嫁,一直蹉跎至今。”
  
  一个女子的一生到底能够承载多少份真情?又能够在昭华岁月里付出几份真爱?她们又能够承受几次背叛?
  
  无人能够回答。
  
  “老板娘被保护着,哪怕她并不知晓,可谁也不能说她的赌鬼夫君只是为了国而罔顾了家;被迫分离的夫妻相爱不能相守,可谁也不能说他们爱得不够深,付出得不够多;郡主与苍蒙之王,爱得太早,恨也恨得太早……”
  
  未尽的话,萧无慎不说杜青墨也已知晓。
  
  人生那么多不如意,世事无常,且顾当下。
  
  “我不能忘记自己那逝去的妻儿,就好像你不能忘记你那夭折的孩子一样。在过去,他们是我们的全部,不能忘怀也不敢忘怀。”
  
  “恩。”
  
  “我们都知道失去的痛苦,所以要更为珍惜如今的身边人。哪怕,你我有残缺。”
  
  “恩。”
  
  “青墨……”
  
  “嗯?”
  
  “你当真不想嫁?”
  
  “我……嫁。”
  
  六月,天牢。
  
  牢房的天窗简直可以直耸云霄,从锈迹斑斑的栏杆外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空,有时候会飘下雨雪,有时候刮入寒风,大多时候只能看到灰扑扑的一片,甚少看得见阳光。
  
  阴暗潮湿的牢房内,就算有日头,也照射不到罪人们头顶三尺吧!
  
  这里有罪大恶极的江洋大盗,也有贪心不足的贪官污吏,更有胆大包天的朝廷重臣。以往,他们是逍遥法外的狂人,如今,都只能仰望着同一个窗口,等待着每日的半碗馊稀饭加一个硬得嗑牙的糙米馒头。
  
  隔壁牢房又有人被提出去问审了,一墙之隔的霉草堆里有人还在沉睡,蓬头垢面的脑袋深深的贴在墙角看不清面容,破旧的沾满了不知何物的衣裳里面散发出一股子恶臭,是天牢里最寻常的味道。
  
  兴许是外面持续不断传来的讨饶声太过于吵闹了,那人迷迷糊糊中伸出尾指掏了掏耳朵,翻个身,把那骨瘦如柴的手臂枕在了脑袋下,继续睡。
  
  其他的囚犯却不大安分,那被审讯器具折磨得残破的身躯内从内而发的疼痛似乎在拉扯他们的太阳穴,有人在不安的走来走去,有人在拿头敲击着厚实的墙壁,有人冲到牢房门口大哭大笑,更多的人是木纳,他们已经麻木了。
  
  巡逻的士兵拿着尖锐的长枪敲打在孩儿臂粗的铁栏杆上,大吼:“吵什么吵,等死等得不耐烦了是吧!”
  
  走廊的那一头有老头子在喊:“军爷,午膳来了。”
  
  成对的士兵从牢房的各处慢悠悠游荡出来,不时敲过抓着栏杆的手指。
  
  “哟,今日有料,又有什么喜事了?”
  
  送饭的老头子沙哑的笑着:“军爷们不知道么?萧大人成亲,提前在城里布施已经好几日了。太子殿下说要带着一群重臣们去闹洞房,这不,顺道也就给大伙加餐了。”
  
  “萧大人?你说的是太子麾下重臣萧无慎?”
  
  “正是。”
  
  “呵,那小子跟我们兄弟最热络了,那时候好几个月都泡在了刑部大堂,没少请我们喝酒吃肉,亏得太子殿下还知晓他是我们兄弟。”
  
  老头子只是笑。老一辈的人了,在皇城的底层混了这么多年,这么点小手段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太子这是借着萧无慎的手来收买人心,只是连萧大人平日里接触过什么人的琐事都知晓,这太子也太神通广大了些。
  
  不多时,一群人已经杯影交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了,顺道满嘴流油的说道起与萧大人共事的日子。
  
  “那是个相当狠辣的人。”有人如此说,“我们审讯犯人都要用刑具,他就伸手直接点穴,可以瞬间让你感觉冰寒彻骨,下一刻又犹如烈火焚身,有时浑身抽搐无法抑制的大喊大叫,叫得血都咳出来,有时候全身似被无数的尖针扎入了骨头,痛得满地打滚。有人还会产生幻想,说自己的头盖骨被人揭开了,有无数的白蚁爬到脑浆里面吸食他的血肉……”
  
  正在大口啃着鸡腿的士兵停了口,吧嗒着嘴:“那箫夫人可知是谁家的姑娘?”
  
  老头子道:“说来你们兴许不信,女家是如今如日中天的杜家掌上明珠。”
  
  有人疑惑:“杜家?那个出了名的和事佬的杜大人的女儿?他女儿不是早就嫁了吗?”
  
  “她夫家犯了事,和离了,这是二嫁。”
  
  大家都笑:“感情是太子撮合的?这一文一武,倒是一桩好姻亲。”
  
  牢外的人还在大笑,浑然不知牢房内已经有人浑浑噩噩的坐了起来。那一张已经看不出真实面容的脸,凶狠愤恨的眼如同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还有那虚张的五指,不知何时已经断了指甲,正滴着血。
  
  此人被绑缚的手链上有烙铁烙下的几个字——苍嶙山!
  
  杜家从年后就开始添置嫁妆,因为是二嫁,杜老爷生怕女儿被人说道,嫁妆置办得格外丰厚,加上当初随嫁到苍家的田地,硬是再添了两个庄子,四套金玉头面,再加上大大小小家具若干,杜老夫人再备了几万的银票压箱底。杜青墨私下折算了一番,发觉家里几乎被自己搬空了一半,与娘亲推揉了很久。
  
  杜老夫人哽咽着:“我们家就你一个女儿,别说这些陪嫁,以后连现在住着的宅子都会是你的,你能够推到几时。”
  
  杜青墨看着娘亲这些年平添的白发,更觉亏欠父母良多,再想起上辈子的苦难岁月,又觉得如今的日子实在得来不易,一时间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萧家没有长辈,我问过了,那韩一钒常年在外走动,甚少管准女婿,所以你嫁过去就直接当家。只是这一次,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你都要承受住,万万不能再随性的跑回娘家,否则……”

    杜青墨含泪笑道:“娘,无慎与苍……嶙山不同。”
  
  杜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苍家以后若是有事你也别管,只推给你爹爹,最好是再也不要与他们家的人往来,省得传出什么是非,对你不好,女婿也会多心。”
  
  杜青墨只觉得无奈,可又知道娘亲实在是替她担忧,一一耐心的听了,本以为杜老夫人会唠叨一晚上,哪知,还没到午夜她老人家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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