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恩底弥翁》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月下的恩底弥翁- 第12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这孤零零、苍白的月光里,世界上似乎只剩他们两个。
  “傻丫头。”柏澄一开口,喉咙都哑了,“你说会不会?”
  她摇头:“我不知道。”
  他试图拉开她的手,她死活不松,最后他没办法,反手握着她手臂,再一点点把自己调整到面对她,她整个人在他怀里。

甜蜜(2)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他也很茫然。就这么不松手,一辈子这样过去,才是求之不得。
  “小澄哥哥。”
  “嗯?”
  “今天我,我跟我爸说的那个话……”
  柏澄不作声,是不知道怎样作声。
  罗浅浅看着他,吸一口气,再吐出来,再吸一口气,再吐出来:“不是真的,我一点也不是同情你啊,也不是,除了同情还有别的,我喜欢你。”
  柏澄听懂这句话多少有难度,因此反应稍微慢了一些,罗浅浅急了,认为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挽留他他马上又要离开,于是这个勇气十足的女孩子,此刻踮起脚,二话不说就去吻他的唇。
  由于下意识地闭了眼睛,这一来多少失了准头,这样直不棱登的一个吻,其后果是她的鼻尖正正撞上柏澄的,一点不*,一点不缠绵。
  一分钟之后,揉着鼻子的罗浅浅不死心,又要卷土重来,柏澄此时已经是忍着一个微笑,把这个莽莽撞撞的姑娘搂一搂:“下次,下次。”
  又说:“现在我送你回家。”
  罗浅浅舍不得离开又不舍得不听他的话,在他怀里拱一拱:“再等等嘛。”
  柏澄不忍心违拗她,于是又抱着她站了一会儿,这绝处逢生突如其来的甜蜜,两个人都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钝得活像落在蜜糖罐里的小蚂蚁,也不觉得冷,也不觉得倦。
  第二天是周末,坐在早餐席上,罗浅浅眼圈有一点青,缱绻的小心事是萦绕的小蜜蜂,一整夜扰得她睡不着。
  “浅浅。”罗晓光把煎蛋盛到她碗里,“今天去跟小澄好好说,他肯定能理解的,啊?”
  罗浅浅差一点就没忍住到唇边的笑,点点头。
  罗晓光摸摸女儿的头发,沉默片刻,艰难地开口:“浅浅,对爸爸来说,没有人比你重要。”
  浅浅头也不抬,老实不客气地回道:“我知道。”
  她三口两口地把煎蛋吞掉,抹抹嘴站起来,搂着父亲的脖子,在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俯下身在他耳边说:“虽然我现在对这件事还是不太高兴,不过您要是喜欢得不行,我就不做封建女儿了。”
  罗晓光怔在那里。
  罗浅浅抬头,继续笑嘻嘻地说:“嗯,其实我昨天已经没想反对,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您吵起来了,您女儿我就这样了,您就凑合凑合吧。”
  罗晓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半天,拍拍她:“好孩子。”
  罗浅浅深呼吸一下,用手扇风:“好了说完了,我出去玩了。”
  也不等爸爸有所反应,她赶紧转身,伸手揉揉眼睛,轻轻咳嗽一声。
  “等会浅浅,再吃点稀饭……”
  女儿已经在两米开外:“不吃了。”
  门一声响,罗晓光微笑着摇头,坐在那里发怔,小孩子,原来看着看着就长大了,这么懂事了。
  他想得太入神,如果这时他到女儿房间看看,会发现她藏在床底下的一双鞋,上面沾满露水。
  每个人一生之中,总有一段黄金时代,它因人而异,对于军人来说也许是杀伐决断,对于政客来说也许是叱咤官场,对于商人来说也许是日进斗金——而对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海林这个小城市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罗浅浅来说,不过是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彼此表明了心迹而已。
  以前无论怎么样,心里头还是要猜疑的,柏澄对她好,是出于一个朋友的情谊呢,还是出于亲人似的关怀?
  那些少女的小心事,从前多少要藏着掖着,不能让他完全知道,又不能完全不让他知道——辗转反侧的是她,而他会不会有一天遇上他自己的窈窕淑女,然后她就成了他记忆里一个邻家小妹妹?
  现在好了,连吃醋也可以吃得理直气壮—不过在学校门口看见别的女孩子跟小男朋友因为吃醋吵架吵得哭起来,她还是很匪夷所思的,因为在她,这不过就是闹着好玩的小把戏,那么认真做什么?柏澄也从来不像别的小男孩一样嫌她问得烦,通常她自己唧唧歪歪一通,柏澄就宽容地笑笑笑,接着两个人就莫明其妙转到别的话题上头去了。
  真是奇怪,越看他越觉得,一个人怎么能长这么好看呢?罗浅浅不务正业地坐在桌上翻书,看着柏澄低头做他的数学竞赛习题。忍不住,实在忍不住,很想骚扰骚扰他,于是往他头顶吹气。
  柏澄浓密的黑头发在微小的气流中轻轻颤啊颤,他抬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一只手还在奋笔疾书,另一只手伸给她,她握住,从桌上跳下来,俯下身,下巴落在他肩膀上:
  “……向量……函数……递增区间……好歹我也是数学考到过120的人啊,怎么看不明白呢?……”
  她还好意思说她数学考到过120,那次班级数学平均分是。
  柏澄停笔,右手从肩上伸过去拿过她手里的书,一看,希腊神话。他揉揉额头,翻开来,画面是一位在月光下沉睡的英俊少年。
  “这个是被月神催眠的牧羊人恩底弥翁。”罗浅浅兴致勃勃地指给他看,“他永远都能这么年轻英俊,但永远都这么沉睡着。”
  “这代价很大。”柏澄合上书页,说。
  “不会啊,他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天天可以睡大觉。”懒虫罗浅浅羡慕地回道,“不会天天被闹钟叫起来,还永远都年轻,多爽呀。”
  柏澄笑笑,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看着她慢慢地说:“他的世界只有她一个。”
  “啊也对,还蛮无聊的。”罗浅浅想想,“那派个牧羊女爬到山头,把他吻醒好啦。”她说完这句话,两个人脸都红了。
  窗外的日头照进来,室内一片暖洋洋的静谧
  是的,每个人都有一段黄金时代,可时间并不会在那里戛然而止。
   。。

重逢(1)
转眼已是六年之后。
  眼下罗浅浅看着手中的纸条,心中苦笑,她现在这个样子,比六年前也好不到哪里去,熟人能不要见,最好一个都不要见,见到了,对方还要困惑身份证上的李小恬是何许人也。
  公车这时候靠站,罗浅浅下车来,前头就是她住的小旅馆。
  一只手举着包遮在头上,罗浅浅用另一只手把纸条揉成一个团,准备扔进路边的垃圾筒里去。
  正在这时,一辆摩托掠过这个忧心忡忡心不在焉的女孩子,后座的人猛然伸手一拽,罗浅浅整个人“哗啦”一下,被带倒在地上。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等她从泥水里头站起来,前方只剩茫茫一片雨雾。
  这个城市的贼,未免太过于敬业,连这样恶劣的天气,照例出勤不误。
  罗浅浅站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钱、钥匙不用说了,就连她新出炉的那一重身份,都抢了个干净。
  她简直不知道是在原地哭上一场,还是庆幸欺骗的生涯还没开始已然终结—没来个错上加错?
  此刻她身无长物,只剩口袋里几个硬币以及手里一张字条。
  还有别的选择没有?
  是的,换别人可以报警。
  可是她不能够。
  吴澄是窝在沙发上睡着的,第二天早上被手机铃声吵醒。
  “喂。”
  “吴先生吗?”是声音甜美的一个女声,“这里是‘弗洛伊德’,我们想向您确认一下,您跟李医师的预约,在下午两点。”
  “好的我知道。谢谢。”
  “不客气。”
  吴澄合上手机,刚要去卫生间洗澡,那个小玩意又一次响了起来。
  “小澄?”是董事长兼母亲大人,“声音怎么不太对?”
  “没事。”吴澄也觉得稍微有点不舒服,可能着了凉。
  “你一个人要多注意。”母亲本来似乎有点质询的意思,现在也放缓了,换上聊天的语气,“昨天沈柠来找你了?”
  “哎。”就知道这个姑娘要告回家去。
  “那孩子回家委屈大了,脾气发得一塌糊涂,她妈妈半夜一通电话打到我这里兴师问罪。小澄你说说,怎么回事?”
  “我没怎么她。”
  “我当然知道,你对她兴趣不大,可是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的是不是?小澄,妈妈不是强迫你,不过希望能有个合适的女孩子陪你,沈柠这孩子不是挺好的?长得漂亮,家境好,性格又活泼,正适合你。”
  吴澄沉默了一会儿:“我明白。”
  “小澄,不要每次都说明白,然后下次又把人家给气跑了,对人家热情一点,知道吗?不然我在你沈伯伯沈伯母面前,都抹不开脸。”
  “我尽量吧。”
  “还有,今天下午的心理咨询,不要忘了。”
  吴澄从她这句话的第一个字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他还是耐心地听她交代完毕,然后说:“我不会忘的,您放心。”
  水流喷洒而下,从发间流遍全身。
  吴澄站在那儿,四周只剩水声,他一时有些惘然。
  转过视线,水雾蒙罩的镜子里,是一个面孔苍白的青年,他走近对着镜子抹开自己浓密的黑发,一道浅淡的伤痕隐在里头,他的指尖摁过去,剧烈的疼痛—来自心理上的极大部分和生理上的微小部分—一起作用,他头疼得厉害。
  闭上眼,母亲的,沈柠的,所有人的面孔都模模糊糊连成一片。
  这段生活,明明每个人都称颂是劫后余生,于他却是一个不知所以然的幻觉。
  吴澄下午一点四十到达“弗洛伊德”,来见他预约好的李扬。
  虽然后者说起来是医师,这里却不是医院,而是叫做“心灵按摩所”,你迷惘了,失落了,对整个人生都产生怀疑了,还是只是季度奖金发少了以至心理失衡了,没问题,这里都可以负责接待,包管让你一颗脆弱的心脏熨服妥帖,不再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