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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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恋-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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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第一个报了名,有些自卫队员见父亲报了名,也跟着报名。报名的人要写一个《决心书》,内容是参加解放军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人民而死。父亲第一个交了《决心书》,解放军干部看过后,很满意地称赞:“你通过学习,思想进步很快,希望你以后戴罪立功,成为一名优秀的解放军战士!”父亲向这位干部行了一个军礼,干部拍拍他的肩膀说:“不错,好样的!”

  父亲参加解放军后,便和解放军同一个食堂就餐了,而那些没报名参加解放军的自卫队员依然在“土匪”食堂吃饭。几天下来,报名参加解放军的自卫队员越来越多,共有两万多人加入了解放军队伍,司令部将他们分别编入各连队,并开展紧张的军事训练。

  2月中旬,父亲所在的连队要出发了,部队首长给他们作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动员报告会。会后,父亲他们从沅陵上船开往常德,再在常德转乘轮船到武汉。到武汉后,大家领到了棉被和其它生活用品,并换上了志愿军服装,踏上了去石家庄的火车。

  冒着浓浓黑烟的火车一路北上,昼夜行驶,唯独到吃饭时间才在站里停靠十五分钟。火车到达石家庄后,刚好是夜里,这里是终点站,战士们下了火车。这个时候的天气非常寒冷,北风刮得呼呼叫,个个冻得牙齿打颤。大家走在公路上,见两边的铺门上都写有“欢度春节”字样的红纸,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春联,鞭炮声此起彼伏,黑沉沉的夜空不时映着花炮的光芒,像打炮弹一样传来尖锐的呼啸声,战士们这才知道明天是春节了。

  父亲他们在石家庄过完春节后,便出发了。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坐车,而是昼夜行军,有的人鞋底磨穿了,走路一瘸一拐;有的人边行军边打瞌睡,被路上的石子绊倒了,爬起来继续赶路;有的人摔倒在地上后,竟然躺着就睡,指导员发现后,将其拉起来催促着赶上队伍。

  父亲挺着沉重的身子,强打精神行军,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地踉跄。队伍中只有那个打筷板的小战士精神特别好,敲敲打打几天了,声音仍然很洪亮:“同志们,齐努力,前面就是目的地,到了丹东再休息,威武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夺胜利!……”父亲从这名小战士身边走过时,发现他的鞋子也磨烂了,脚跟可见斑斑血迹,尽管他声音洪亮,但是掩饰不住他那苍白的脸色和冒着大汗的额头。

  与父亲并排行军的一个高个子战士问他:“喂!同志,我们走了几天了?”

  父亲扳着指头数了数,回答:“白天黑夜都在走,我也记不清走了几天了。”

  “还要走多久?”高个子又问。

  “不知道,应该快到了吧。”父亲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知道走了多少天,父亲他们才走到了丹东。

  部队赶到丹东时,刚好是1951年3月。这期间,苏联派遣两个驱逐机师,在别洛夫将军的指挥下进入朝鲜支援志愿军作战。随后,苏联又派出一个3团制的空军师,共90架喷气式飞机抵达安东地区支援志愿军。

  父亲所在的部队在丹东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凌晨便踏上了鸭绿江大桥,上空有3架苏式米格…15型歼击机护送。尽管有苏联飞机的保护,美机还是疯狂地飞来朝志愿军扔炸弹、打机关炮,一下子便撂倒了好几个战士。

  父亲卧在桥上,抬头看着天空双方的飞机交战。飞机飞得很矮,父亲清清楚楚看到天上有3架机身上写着“中国人民志愿军”字样的飞机在奋力阻击美机,机舱内坐着身着志愿军服装的高鼻子飞行员。双方的飞机在天空中翻腾,不到几分钟,美机便被打跑了,志愿军射箭般地冲过了鸭绿江。

  父亲他们过了鸭绿江约20里地,又碰上了一队美机飞过来用机关炮扫射。指导员大声吆喝:“同志们卧倒!”父亲趴在地上,抬头看到天空中飞来了一队志愿军的飞机与美军飞机对打。志愿军的一架飞机旋即向上昂头,打出一串子弹,击中美军一架F—84型战斗轰炸机。美机尾巴冒着浓烟掉头便跑,“嗡嗡”的叫声像一头被宰杀后还在挣扎的凶牛一样地嘶鸣,听起来非常恐怖。美机一头栽在前面的山沟里,随着一声“轰隆”的爆炸声,燃起了一堆大火。

  双方打了好一阵,另外两架美机飞跑了。指导员一声令下:“同志们!敌机被我们的飞机打跑了,我们赶快冲过这里!”

  战士们爬起来,跑步前进。一路上到处可见被炸毁的汽车,有的连轮胎都没有了,也有被炸毁的坦克,沿途一片狼籍。

  部队到达介川后,被补充到各个营队,每人发了一支苏式冲锋枪、一百发子弹、四颗手榴弹。

  和父亲他们一起来的有一百多人被补充到第二步兵营,营长叫陆青山,三十*岁的样子,个头不高,身体单瘦,说话直爽。父亲向一名老战士打听:“同志,请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老战士回答:“47军的。”

  “你们来朝鲜多久了?”父亲又问。

  “刚来几天,已经跟敌人打了好几仗了,牺牲了不少同志。幸好你们来了,要不然我们的人越打越少了。”老战士回答。

  新兵怕大炮,老兵怕机枪。父亲他们被补充到步兵营的第二天,便遭到了美军大炮的轰炸,新兵们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父亲跟着老兵们拼命地往前冲。陆营长见新兵们不敢爬起来,便大发雷霆地吼叫:“爬起来给我冲!再不起来,我枪毙了你们!”新兵们才爬起来胆怯地跟着老兵冲锋。

  冲过封锁线,前面便是美军占领的高地。陆营长命令发起进攻。突然,美军暗堡里的机枪子弹像雨一样地射向志愿军。老兵们卧着一动不动,而新兵们却拼命地往前冲,一下子就倒下了一片。父亲虽刚来朝鲜,但他是一个老兵,他趴在地上看着新兵们还在冲锋,急得声嘶力竭地大喊:“同志们赶快卧倒,别冲了!”新兵们听到有人喊别冲了,立即趴在地上不再冲锋。

  这时,陆营长爬过来对父亲说:“刚才是不是你叫他们别冲了!”

  “是!营长。”父亲响亮地回答。

  “你这臭小子,竟敢发号施令,我枪毙了你!”陆营长用手枪指着父亲的脑袋凶巴巴地说。

  “营长,这样冲锋是不行的,同志们冲多少就会死多少,我们要想个办法才行。”父亲急切地回答。

  “你会想什么办法!”陆营长轻蔑地说,“你是刚来的吧?”

  “是!”父亲回答。

  “以前是湘西土匪?”陆营长又问。

  父亲见陆营长说话伤人,情绪有些激动地回答:“我当过国军,打过日本鬼子,当过自卫队员,现在是中国人民志愿军!”

  陆营长听父亲这么一说,心里一怔,觉得身边这个小伙子有点文化,自知刚才的话说过了头,便放柔了口气:“你说,你能想出个什么办法来?”

  父亲向陆营长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地形位置,他认为强攻是绝对拿不下高地的,要等到晚上才能采取行动。父亲说:“晚上便于我们行动,到时你把任务交给我,由我带着新来的同志去偷袭敌人。新来的同志好多是我们湘西人,爬山是我们的特长。”陆营长点点头,觉得父亲说得有道理,连忙爬到后面找参谋长商量,参谋长非常赞同这一打法。于是,陆营长下令全营暂时撤退。

  全营撤退后,陆营长问父亲:“你叫什么名字?”

  “田树茂!种田的田,大树的树,茂盛的茂!”父亲大声回答。

  “这个名字不错!我叫陆青山,我们两个的名字意义相同,山上长大树,可以合作,这一仗肯定能打赢!”陆营长笑眯眯地说,“我刚才说的不对的地方,你就别往心里想,我们都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一家人。”

  父亲满意地点点头:“既然是一家人,又何必介意一句话。”

  陆营长拍了拍父亲的肩膀,会意地笑了。

  天渐渐黑下来了,天空下起了雨。陆营长看到战士们浑身被淋得湿漉漉的,心里急了,他走过来问父亲:“开始行动吧,同志们冻得打哆嗦了,再这样拖下去,恐怕对我们不利。”

  父亲回答:“越是下雨天,敌人就越麻痹大意。你先别急,耐着性子,至少要等到下半夜敌人疲倦得打瞌睡的时候我们才能行动。”陆营长点点头不做声了。

  茫茫黑夜里,美军的照明弹不时地把山谷照得一片通亮。志愿军个个卷缩一团,冻得牙齿打颤。到下半夜的时候,父亲向陆营长请战,带着几十名湘西籍新兵出发了。因父亲没有半点官衔,陆营长怕战士们不听他的指挥,便安排彭副营长跟着父亲一起走。

  父亲带着战士们绕过山脚,走小径插进美军背后,攀着石头和荆棘往山上爬。快要爬到山顶时,战士们看到山头上有黑影在晃动,那是美军哨兵在巡逻。父亲打着手势让大家卧倒别动。哨兵走到前面去了,父亲把嘴巴贴到彭副营长的耳边轻轻说:“我带一名同志去炸掉敌人的暗堡,你们听到爆炸声后,立即往上冲,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山顶上的敌人。”说完,他拉着一名叫胡新文的湘西籍战士往山顶上爬。

  两人爬到一块大石头旁时,山顶上一个黑影突然朝这边走来,吓得父亲和胡新文立即仰卧,两人紧握着冲锋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黑影。黑影走到石头旁边不动了,一会儿,上面洒下来一线水,刚好淋到父亲的脸上,再顺着他的下巴流进了脖子。父亲感觉这水有些温热,他一动不动,黑影足足洒了半分钟的水才走开,父亲的衣服被淋得湿漉漉的。黑影走开后,父亲悄悄地伸出手抹了一把脸。胡新文在他耳根轻轻地说:“敌人刚才在婀尿。”说完,胡新文“噗嗤”地笑了一声。父亲连忙捂住他的嘴。

  黑影走远了,父亲细细地说:“这鸟人的尿全都淋在我脸上,真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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