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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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命鸟-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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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碾子的弄碾子。赵家庄里所有的伙计都出动了,就连平日里不怎么下地的那些爷爷奶奶们也到了,一下子就聚集了六七十人。伙计们在王工头的带领下将将一捆一捆的麦子摊开到大而平整的场地上,一圈一圈铺开象一张大饼。随后伙计们都拉着套着石磨磙子的马匹和毛驴在这张大饼上一圈一圈飞快的转着,毕毕剥剥的声音立即响彻起来。当马儿和毛驴累了的时候,第一轮打麦场已经结束,于是大伙就拿着钢叉、木叉(新疆的一种农具)叉起刚刚碾过的麦子,用力的抖动着,一粒一粒饱满的麦粒抖落下来,长长扁扁的麦秆被清除了出去。于是饼子就薄了一些、小了一圈。如此经过三四轮后,麦秆基本上被清理了出去,麦粒就混杂在已经磨的粉碎的麦沫中,被聚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麦堆,等着第四步的清理。

  打麦场结束后就开始扬场了。扬场是收麦子过程中最有技术含量的一步,一般没有经验或技术的人干不好这个事情,往往将金黄的麦粒扬了出去,而那些杂物还未清理。陈赓生不会扬场,也从来没有见过扬场,所以分到他手里的工作就是拿着长长的扫把清扫周围的杂物。他很羡慕王工头,他是这里扬场的把势,只见他麻利的一掀一掀的将麦子抛出约三米左右的高度,然而那些麦子就听话的落到了地面上,那些碎末就随风飘到了一边。这个过程是那么的令人舒心,一掀又一掀在天空划着完美的抛物线。拿着长长的芨芨草做的扫把的人就迎着那些降落下来的麦子,看着麦子伏在了地面上,然后用扫把轻轻的掠过,于是稍微重一点的碎末就被掠出去了,金灿灿的麦子一点一点的堆积如同金色的小山。这个过程要反复两三次才能确保麦子里的碎末降到最少。而到了扬场结束的时候,那些长长的扫把也变得短促了,那些方头薄板木掀的前段也变得斑驳了。陈庚生看着一堆一堆黄橙橙的麦子,由衷的感到兴奋。粮食、多么宝贵的粮食啊,他们一家再也不会挨饿了。

  扬场结束后就是第五步晒场。这一步主要是把麦子里的水分蒸发干净,确保麦子平平安安的在仓库度过一个冬天。这一步不比扬场那么有技术含量,但是体力上面却要付出许多。每天天不亮伙计们就把一堆一堆的麦子薄薄的平摊在麦场,确保麦子最大限度的接受阳光的照射。期间伙计们要光着脚丫子行走在平摊的麦子上,不停的用脚翻动着麦子。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伙计们必须把摊开的麦子才重新隆起来,这样夜间的水汽就不会浸到麦子里了。如此几次三番大约经过一周左右的时间麦子就晒好可以装仓了。最最令人不快的是遇上雨水天气了。这个时候不仅麦子不能摊开,还得接受雨水的洗礼,尽管麦子都堆了起来而且上面盖上了防水的油毛毡,但这远远不能阻隔水汽的渗透。在赵家庄的几年里陈赓生遇到过一次这样的天气,热辣辣的八月里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毛毛细雨接连不断,使得那年的麦子堆积的有些发了霉,以至于太阳出来、场地晒干大伙摊开麦子的时候,一股霉味立即就冲上了鼻子,一股潮湿湿的热浪也跟着出来了。所以,这一年的人们吃到的全是芽麦子,无论做饭还是蒸馒头总没有以往那样的好吃。

  第六步就是装仓了。这是最没有技术含量却是最为热闹的一步了,也是收割麦子的最后一步了。赵家庄所有的车马都派上了用场,所有的人口也派上了用场,就连小孩子也起到了作用。女人们早早就准备好了一捆一捆的麻袋,男人们早就将仓库打扫一空。一大早男女老少就到了场地,孩子们撑着麻袋,女人们往里面一掀一掀的装麦子,男人们则将装满麦子的麻袋一个一个往车上抬,然后运送到了仓库里,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起。一时间撑口袋的撑口袋、装麦子的装麦子、抗麻袋的抗麻袋。只听到擦擦擦装麦子的声音紧锣密鼓,男人们的吆喝声铿锵有力,显得热热闹闹却又衔接紧密。陈赓生粗粗的数了数,赵家庄今年一共收了近800麻袋麦子,如果一麻袋平局算60公斤的话,那么这一年赵家庄共收麦子48000公斤。这是多么庞大的数字啊。“以后再也不会挨饿了、再也不用挨饿了”,陈赓生看着仓库里整整齐齐摆放的麦子,他的内心激动不已,他从来没有想到会见到这么多的麦子,从来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好的收成。但是他的这句话并没有实践,在他的一生中究竟还是遇到了挨饿的日子,那时已经是1960年了,他已经74岁的高龄。

  陈庚生他们在这里每天都很忙碌,收麦子、收高粱、种白菜、种萝卜、收玉米、收油葵、种冬麦,每样活他们都干的认认真真,利利索索。每个人眼里都有一把尺,赵掌柜量着这个个头不高、身材不高、话语不多的湖南汉子,听着他在屋里教福荣、福瑞和小妮子认字,看着他每天早早的上工、认真的做工,他认为这个人很能干。尤其通过那次打架事件,赵掌柜子觉得这个人不光能干,而且能沉住气,象个男人,今后肯定能成大事。他也从陈赓生的一言一行中看出陈赓生的确不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他从他的举手投足间猜得出他曾经过着富裕的生活,因为只有这样的生活才能锻炼出一个人天生的修养。可是他看到他做庄稼活做的这样好,他就更加佩服陈赓生了。

  “马终究是马,即使套上骡子的笼头,骨子里依然是一匹好马”。赵掌柜总是这样形容陈赓生。鉴于此,总是对他比对别的长工要好一些,总是安排看门的赵老伯给他家里送点好吃的等等。陈庚生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欣然的领了情,干的比以前更好了。

  进入十月份,庄稼都收完了,天气也骤然冷了下来。这时王工头说要跟着叔叔去做生意,便辞去了这份工作。陈庚生听说王工头要走有几分舍不得,通过几个月的接触,他们已经成了好朋友。在王工头走之前,他向赵掌柜推荐了陈庚生,说陈庚生不仅活干的快、干得好,而且和伙计们关系处理的不错,是当工头的料。赵掌柜本也有意让陈庚生当工头,听他一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意见,第二天就宣布了这个决定。可是令陈赓生想不到的是几年后他又和王工头重逢了,只是这种重逢令他有着太多太多的苦涩和无奈。

  新疆的天气冷的特别早,十月份的天气,在内地是秋高气爽,这里已然肃冷一片。高大的白杨树、遒劲的沙枣树、婀娜的杨柳树明媚的绿色衣服已经变成了金黄的外套,随着一阵阵清风扑簌簌的投入了大地的怀抱。路两旁高大的树木通过枝和枝的相依,叶和叶的相伴,形成了巨大的、长长的拱形,远远望去,拱桥上不时有树叶落下,拱桥下是金色满地,来来往往的人们踏着这金色的树叶走着自己的路,干着自己的事,别有一番情趣。赵家庄的人决计没有心思欣赏这秋韵。赵掌柜把所有的长工都组织到了一起,告诉他们必须赶在第一场霜冻前把麦子都种到地里,必须赶在落雪前把所有能种庄稼的地都深深的耕一遍,并且撒上上好的天然肥料,这样才能保证土地的肥力,庄稼长的旺盛。伙计们把所有能用的犁铧都摆弄好,轮番挑选了几头力大温顺的耕牛,套着犁铧,开足马力,天蒙蒙亮就下地,半晌午就收犁,这样既不影响耕地,也不影响整地,更是为了让耕牛好好的休息休息,不至于第二天缓不过劲。

  陈庚生也加入了犁地的行列,他没有驾过牛,更不知道他所驾的那头牛是所有牛里最不听话的一个,稍微不注意就会弹蹄子、撂蹶子。陈庚生赶着挂着重重的犁铧的牛,想让他听话的往前走,却不想这头牛一点也不配合,站在那里一个劲的晃头摆尾,好不容易走了几步,却是左右摇摆,富贵华扶着犁头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陈庚生毕竟是陈庚生,他很快就摸透了这头牛的习性,并不向其他人那样抡着鞭子往前赶,而是大胆的摸摸牛头,抚抚牛背,还把兜里的几个馒头让牛吃。天地万物生灵一样,畜生也知道感恩,过了一个上午,这头不听话的牛尽然乖乖的拉着犁头,顺从的往前走,身后翻起了一道道黑油油的泥土。

  经过半个月五更犁地、晌午收工、下午整地的日子,所有的庄稼地都犁了一遍,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也好好的修整了一番,黑油油的泥土被犁成了大块一块,泛着太阳光明晃晃的。伙计们抓紧收拾平整的一大片地又种上了麦子,偌大的一片除了中间人工弄起的一道道土坝外平平整整,再也看不到沟沟壑壑。麦种播种到地里又灌溉了一次,清粼粼的水漫过平整的麦田,一直延伸到地的那头,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巨大的湖面,映满了蓝天与白云,充满了人们的期望和祈盼。所有这些活计都干完的时候,霜冻如约而至,轻轻地覆在刚刚耕耘过、散发着清香的松软的泥土上,覆在了孕育着麦种的大片大片的麦地里。阳光一照,霜冻化成了水,渗进了泥土里。陈庚生终于可以长长的舒一口气了,这段时间,每天忙着干活,几乎没有好好休息一次,尤其是那头黄牛,累的不想多走一步路。

  赵掌柜看在眼里,在最后一片庄稼地被犁铧翻起了片片泥土的时候,他吩咐管家杀了一只羊,宰了几只鸡,买了一大桶子散酒,他要好好犒劳一下辛苦了一年的活计。当然,一顿丰盛的晚餐结束后,这一年的活计也要划上一个句号。除了几个伙计留在赵家庄帮着放牛放马放羊和护院外,其余的活计都要领着一年的收成各回各家了。这是这一带用工的规矩。伙计们忙完春种秋收,就各回各家,来年春天再过来。这规矩绝大多数伙计是喜欢的,毕竟谁都有家,领着一年的收成高高兴兴的回家,和妻儿老小过一个有钱有粮的冬闲何尝不是一种乐趣,一种对夏季忙碌的犒劳。当赵家庄开始吃这顿散伙饭、感谢宴的时候,天已经黑尽,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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