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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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土-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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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有柱经过此番训练,心态高昂,步法端正,自认感觉良好。村里男女看着,也是 交口称赞。却说是那贺振光媳妇改改,生来便是个装气的尿泡儿一般,低眉顺眼,其相势也 甚是可怜。一日拉粪,恰巧与有柱分在一辆架子车上。俩人曳到东胡同坡上,歇下说话。改 改说∶“有柱你脸上气色咋就这么中看,红油光亮,与咱这一般男人不同。”有柱听见夸他 ,一发有些疯势,说∶“你说得对。有人说我‘一看有柱的体态,不是官也像个大官’。我 这人就是,阎王把我托生时托生错了,要是放在像大害那样的高级干部家里,不定就有大出 息哩!” 
  改改听着笑了,说∶“既是这,你的婆娘咋就跟旁人跑了?”有柱争辩道∶“她算人? 她和你这些屋人相比,的确是算不上人!乃就不是一个过日子人,把我扔下咱不说啥,把娃 都扔了,这种婆娘有谁见过?”改改笑笑,说∶“你那雷娃,真是你的娃吗?”有柱一睁圆 眼,强辩道∶“不是我的是谁的?”改改说∶“没想你这人还恁大本事,生下那么一个聪明 的娃!”有柱一听这话,更是忘乎所以,喷口胡道,说∶“我娃他妈走了,若是不走,时至 今日三个五个不定也有了!”看着后头架子车上来,改改说∶“咱俩再甭谝了,快走,后面 撵上来了。”于是,俩人又加劲向前拽去。   
  《骚土》第二十七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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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改改说者无心,有柱听着倒是有意。特别是听改改称呼“咱俩”,有柱便以为遇下知 己了。本性里那没净的骚根便冲动起来,恍惚之中,便估谋可以乘机行事了。下午,又到胡 同里头。有柱一看四下无人,壮了狗胆,便搭讪着说道∶“改改,咱到东岸的老埝底下走, 我对你有话说。”改改道∶“有啥话这达不能说,为何要到老埝底下?”有柱上来缠住改改 ,拉了人家袖筒,只说死皮赖脸地要人家改改跟上他走。改改羞红了脸,战战兢兢往后躲, 不料车辕一绊,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即大怒,道∶“看你的脓水,纠缠人都不看个时 
  候! ”有柱慌忙上去搀扶。改改一甩手,恼他道∶“快拽车!”有柱驾辕,改改后头也不用力, 由他一人朝前挣扎。 
  天黑时候,改改从法法家串罢门出来。刚到村头槐树底下,有柱从背后闪将出来。改改 吓了一跳,问谁氏。有柱说∶“是我,我是有柱。你说的,天明时不便当,天黑了再说,我 来了!”改改道∶“谁给你这说过,你还会胡编乱造?”有柱说∶“皮薄的恁咋?你也不是 十七八的女子娃,耍一耍把你啥没了!”说着便揽了改改,只要朝草窑方向走。改改嫌丢人 ,不敢声张,只是软话多说,求有柱将她放了。这一来有柱倒是越发有了劲张,把一个半大 婆娘簇上往过行。那改改沿辙究底不愿,又看这有柱揽腰搂背,浑身都是力气,只说是心下 奇怪,随到草窑门前,刚说打算进去,只听里头吭哧吭哧地像是有人。有柱吓了一跳,手一 松,改改借机拉开腿颠了。有柱仍是执迷不悟,立住不走,还想打探草窑里头的人到底是谁 。草窑里头大概也听着外头响声不对,紧看慢看走出一个人来。这有柱睁眼一瞅,是黑女大 这死老汉,他是在给牲口揽草。 
  黑女大说∶“这谁预当咋哩?把人家一个屋人拉到草窑预当弄啥?”此时有柱方才反应 过来,打转身便跑,自还以为人没认出是他。黑女大在后头喊叫起来∶“有柱你这贼,我瞅 着你了,你跑了和尚跑得了庙吗?”有柱一听,这又慌忙回来,咕咚一声给老汉跪下,口口 声声说∶“我的爷啊,你把我先饶下,日后我死活不敢了!”黑女大说∶“刚才那屋人是谁 氏?”有柱说是改改。黑女大一听,立马吼了起来∶“好家伙,啥人你都敢务治(摆弄)!改 改不论咋说也算干部家属,你扯住人家,不怕把你的头没了?走,这事我非反映到大队上不 可!”说着,草也不说再揽,背住手,一股劲向大队部走去。有柱跟尻子下话,一直随到大 队部里。 
  只说贺根斗自打从季工作组那里领受了任务之后,自个儿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黑地白 日地加紧串联。且不说这骚土地人个个头顶反骨,三兜揽两撺掇,竟是二三十号人马。季工 作组又不失时机地找吕青山私下谈话。由于吕青山出身贫困,一心向党,结果没费周折竟团 结过来,愿意为无产阶级司令部效力,不再做个别人的狗腿子。叶支书起初没有觉出,后来 一天天地发现不对劲了,事情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大凡开会做啥不再通知于他。贺根 斗几人的脸上,即是笑也没以往展坦。季工作组面子扬起,就权做与他不相识一般。 
  一日早晌,叶支书一进大队部门,看着季工作组给吕连长几人安顿,慌忙赶了过去,搭 讪着说∶“季站长,我也该咋?”季工作组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当事。这叶支书心下恨得咬 牙切齿,只没说,好你个狗日的,老子革命的时候,你还往眼里灌土呢!白没咋的,就要 拿老子开刀了!但又一想,却是十分通彻。自个儿入党多年,运动的这点脾气却是摸得透透 的。运动运动,运的是群众。虽不能说是演戏,但等运动一过,党还是知道啥事该咋。这一 条甭说叶支书,许多老同志都估摸透了。所以无论是咋,革命理想一直不灭,对党的感情始 终不变。叶支书也是,一天天跟在季工作组屁股后头,见人老脸笑得像八瓣梅花,人家说咋 他就咋。 
  说来也是,这宦海的沉浮、官场的荣辱,也是极不确定的。那历代的皇帝老儿稍有能耐 ,无不是把世事翻转得像走马灯一般,轮到你栽了,躲也是躲不过的,到头来还得看做他老 圣明。这其中道理说来也甚是奥妙,咱一介百姓能知道多少?胡说八说,倒也极是犯忌。 
  回头却说庞二臭从杨济元老先生那里探听到有关的说法之后,心里头只是发愁。只是一 日,庞二臭从县上鼓捣回一批毛主席像章,把在村头变卖,不期又遇着黑女,心心念念想买 。他灵机一动,引出一件事来。 
  却说这也是时势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国人之中无论男女,大都稀罕三件宝贝。你道是 哪三件?有道是: 
  语录本儿军人装,胸口别个大像章。走起路儿挺胸膛,开口说话像打枪。爷娘老子立一 旁,祖宗牌位全砸光。毛主席、红太阳,喊了万寿喊无疆。 
  这时尚之风,黑女焉能例外?却看那庞二臭喊着:“小的三毛大的一块。”摆在剃头摊 子一旁叫卖。一时间围得人山人海,只看是要上手抢了。黑女一个女孩子家,哪能挤过那些 黑头汉子们?旁边蹭了几次,又都被旋出来,插不上趟。这急得红了脸子,几乎要哭出声来 ,骂那斜眼狼攻挤她太厉害,几次即将进去,又叫他给挡住。 
  斜眼狼这小杂种边挤边说∶“你‘本事不佳,满脸的疙瘩’,挤不进去赖我做啥?” 话音没落,啪啦一声,平空一耳巴子扇在他的脖根子上。斜眼狼转脸一看,是黑女他哥黑蛋 ,忍了疼,不敢言喘了。黑蛋说∶“碎熊说话咋这么难听!”这时候,只听里头喊叫起来, 庞二臭吆猪似的嗷道∶“妈日的,你们要买便掏钱买,不买就算,不给钱叼啥哩嘛!老子不 卖了!”边嗷边将别满像章的布片子往怀里塞。丢儿说∶“看,我叫你们甭挤甭挤,你们头 削尖只顾往前钻哩。人家二臭气了,不卖了,看你们还钻不钻?”   
  《骚土》第二十七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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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臭拿起剃头刀,在刀布上擦来擦去,冷眼看着众人说∶“你这些熊人,怀里揣不下四 分钱,但见有啥,却打破头地拥哩。真要你买,脸痴的像尻子,一开口是个‘不’字。”众 人嘿嘿笑了。此时,海堂喊出工了。青壮年劳力这忙随住走了。留下的都是一些不下地的婆 娘女子,黑女这方趁了上去。婆娘们将那布帘穗子上的主席像章这抚那看,就是没人说买, 却都张口赞道:“看人家毛主席,脸大的,脑圆的,四岸都是金光。”看看说说,又各自都 走了。丢儿扛着铡刀,去饲养室铡草,路过此地,随口也撇下一句∶“看,是把生意做 
  折本 了不是!说到底是件耍货,你以为人人都非要不可吗?”庞二臭且不服,说:“把你的尻子 卖去!你等着看,不出三天我就全卖光了。” 
  黑女拿起一个指头肚儿大小的像章问∶“二臭叔,这一个多钱?”二臭低眼一看,说∶ “你也买不起,问啥!” 黑女说∶“买不起还不由人问嘛!” 这时庞二臭眼盯盯地倒是看着 黑女那黑红赤圆的脖项,几根头发丝搭在那里,分外赢人。庞二臭说∶“好黑女哩,你再甭 摸了,摸脏了叔卖不出去了。你要真的想要,叔给你预当下一个这么大的。”说着,手在胸 前一比画。黑女说∶“你哄人哩,谁氏疯了,把像章造得恁笨大?”二臭道∶“看你这娃, 叔啥时候哄过你?我说的那像章不但有馍碟碟大小,而且还有一项贵处,村人都没见过。” 黑女仰起脸,问∶“你说是咋?”二臭说∶“带夜光的,不信今黑你来,我给你看。”黑女 丢下手里小的,欢喜无尽地立了起来,道∶“乃好,今黑等着我。”二臭又说∶“不过,来 人不能多,叔只舍得给你一人看。”黑女问∶“卖多钱?”二臭说∶“叔和你还做生意哩嘛 ,有钱你给叔,没钱叔还把你鼓住了不成?”黑女一笑,回头挟起草笼,给牲口揽草去了。 
  天还没黑,黑女是巴不得了。下午时候就对妈说∶“二臭叔答应给我一个烧饼大的毛主 席像章。”妈没在意,边捣蒜边说道∶“他哄你,咋来得恁大的东西?”黑女又说∶“你还 不信,到时候我拿回来你看。”紧说着,便一刻刻地盼着天黑。黑女去饲养室,借势一看照 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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