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春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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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春天过去-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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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路抽泣着,司机知道天坛医院收治了不少重患,叹了口气劝慰道:“小姑娘,你的家里人还是好朋友住院了?各人自有各人福,你不要太难过啊。”

    莫靖言抹着眼泪回到寝室,杨思睿已经出发去了医院,梁雪宁在一家金融公司实习,蒋遥回了老家,房间里空荡荡的。她终于得以一个人独处,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疼得捂住心口蹲在地上。

    姜小茹给她的那只纸袋就放在床边,里面的手套已经起了线,但是和围巾叠放在一起,洗得干干净净。莫靖言将围巾捧过来捂在脸上,柔软温暖的绒线上还带着洗衣剂隐约的清香。她想起了那些拥抱着傅昭阳把头埋在他胸前的冬夜,想起他那温和的微笑和关爱的目光,那个她曾经迷恋、依赖和仰慕的人,那个说过“记得我还是你的昭阳哥”的人,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你说如果有人欺负我,会为我出头。但现在就是你在欺负我啊!还是你在惩罚我的莽撞与冲动呢?莫靖言将围巾紧紧抱在胸前,难过地哭泣。你为什么不醒呢?你快醒过来吧。我们每个人,少爷,楚羚,你爸爸妈妈,还有我自己,大家就不会这么伤心。

    她哭一会儿,倚着床头呆呆地歇上一会儿,想着想着泪水就又滑了下来。天将黑时梁雪宁从公司下班回来,一进门便看到莫靖言萎靡的样子。她连忙放下提包,坐在床边搂着莫靖言,反反复复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杨思睿“咣”地一声推开门,气冲冲地坐在对床,“这算什么事儿啊!这种女人,不可理喻!”

    “你不是去医院了,怎么和吃了火药似的?”梁雪宁向她摆摆手,“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吧,来陪陪莫莫,我去给你们打饭。”

    “哪儿还吃得下饭啊!”杨思睿“哼”了一声,“气也气饱了。”她倒了一杯水,叙述了下午的见闻。

    攀岩队几位骨干都去了医院,刚刚结束国际会议的楚教授也和傅家父母见了面,又和何仕大周几个人碰头,商议事故后续的处理方案。楚教授看了众人写给学校的事故报告,提了两三条修改建议,又叮嘱大家多做心理准备,以应对傅昭阳伤势变化的种种可能。一直沉默的楚羚忽然提出,她要向美国学校申请延期入学,留下来照顾傅昭阳。她态度坚决,楚教授一时尴尬,将女儿拽到一边。

    父女二人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争执,只听楚教授严厉驳斥,“晚两周报道可以,延期一年入学坚决不行!我知道你担心昭阳,但你留下来有什么用?再说,你以什么身份一直留在他身边?”

    走廊里的患者纷纷侧目,何仕看着垂头走回来的楚羚,连忙打圆场道:“师妹放心,我们几个人会轮流照顾好傅队和他父母,你安心出国吧。少爷也是。”

    楚羚再次爆发,“这就是你们照顾的昭阳!你和少爷照顾的他!现在呢?现在他在哪儿?他躺在里面,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了!你们真的当他是兄弟吗?真的担心过他吗?安心,你们真的能安心吗?”

    楚教授面色难堪,将大哭大闹的楚羚拉到一旁,“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有点太过分。这是医院,这几位都是你的师兄,只有你一个人难过么?你这就给我回家去!”

    听到这儿,梁雪宁叹气,“她是难过,可谁不难过呢?你看莫莫,回来后和丢了魂儿似的。但在医院闹,不是让家人和朋友更难受?”

    杨思睿撇撇嘴,“就是。最初她叫莫莫一同去密云医院,还有这几天她跑前跑后,我本来都对她改观了呢。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就抽疯了。她抽疯不打紧,为了傅队的事儿,何仕和少爷本来就自责的不得了,总是互相检讨。今天俩人被她那么一说,脸都白了。”

    “那你怎么没和何仕一起呢?”梁雪宁奇道,“最近你不都陪着他么?”

    “他们几个男生不让我跟着,又说要给少爷践行,大概又喝酒去啦。我心里也不好过,在大街上瞎逛了半天,累得受不了才回来。”杨思睿说着眼眶潮湿,走过来半蹲在莫靖言面前,握着她的手,“傅师兄一定会没事儿的,你千万不要像楚羚一样责怪何仕,还有少爷。我知道,他们心里比谁都难受。何仕每天都背着我偷偷哭,夜里总是梦到傅队掉下来的景象。他这几天都很恍惚。你要再说他,我真怕他受不了,恐怕他这辈子都会恨死自己的……”

    “别说这些了……”梁雪宁连忙拦住她,“莫莫不是那种人。”

    “我急糊涂了。”杨思睿大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我还是去找找何仕,我得陪陪他。”她拨了何仕的手机,询问了两句,说道,“他们喝完了,刚把少爷送回去,这就回来。我去等他。”

    莫靖言听到思睿的话,浑浑噩噩坐了一会儿,忽地站起来,心想,对,我不能在这儿待着,我也得去找找他,我得陪陪他。

    莫靖言拿凉水洗了脸,拍拍红肿的眼睛,顾不得梁雪宁的询问和劝阻,拎着背包冲到学校门口。她打车来到小巷入口,又难免踟蹰不前——送他的男生是否都已经走了?此时此刻邵声是否想要面对自己?她在巷口的暗影中来回踱着步,小吃店的老板娘眼尖看到,招手喊她,“小姑娘,好久没来吃宵夜了,进来坐啊。”

    “哦,不了……还有事……”

    “最近忙吧。”老板娘笑吟吟地问,“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是,有点急事要处理。”莫靖言点点头,想要问她是否看到了邵声。

    还未开口,老板娘就促狭地看着她,“和男朋友闹别扭了吧?看这双大眼睛哭的,肿了就不漂亮了。”

    她低下头,轻轻摇着。

    老板娘只当她害羞,“他也不好受,刚和几个小兄弟在对面饭馆喝酒来着,摇摇晃晃回去了。”

    “他……一个人回去的?”

    老板娘误会了她的问话,笑出来,“当然是一个人。喝酒的也是一群臭小子,吵吵闹闹的,刚才打车走了。都是女人,大姐怎么会骗你。小姑娘别乱猜了,快回家去吧。”

    莫靖言掏出钥匙小跑着来到宿舍楼下,一层的声控灯没有反应,她在楼梯间咳嗽跺脚都不奏效,于是一边摸向楼梯,一边眨着眼睛,想要快些适应这黑暗。忽然脚下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听到角落传来低沉的喘息声。莫靖言吓得大叫一声,稍一静心,又觉得对方的声音无比熟悉。果然,他咳了两声,口齿不清地唤了一声,“莫莫。”

    通往二楼的楼梯下是一个狭□□仄的空间,借着大门外投射进来微弱的一抹光线,莫靖言看到蜷坐在墙角的邵声。他伸长了腿,低着头,光线投射在眉骨和鼻梁上,眼睛和嘴巴沉没在黑影中。她心中一酸,半蹲半跪,扶着邵声的肩膀:“怎么坐在这儿了?没事吧?”

    邵声握住她放在肩头的手,侧头将脸颊贴在上面,含混着说道:“我没事……就是歇会儿,让我歇会儿。”

    指尖摸到他下巴上刺人的胡茬,莫靖言心中一酸,“可别睡过去,坐在这儿也不舒服,来,我扶你回家。”

    邵声挣扎着想站起来,摸着口袋,“钥匙,我找找,钥匙在哪儿……”

    “我这儿有。”莫靖言架着邵声的胳膊,将他搀扶起来。他脚步趔趄,身体一半重量压在她肩上,莫靖言唯恐二人一起跌倒,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扶着栏杆,上了半层楼梯便出了一身大汗。两个人走走歇歇,一步步蹭到宿舍前。

    打开房门,莫靖言将邵声扶到沙发前坐下,手被他压在身后,于是使了力气抽出来,“我烧热水帮你洗把脸,再找点醋给你喝。”

    “别走,莫莫。”邵声拉住她的手臂向后一扯,莫靖言跌坐在他旁边,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你别走,陪陪我。”

    他语气中竟有些哀求的味道,莫靖言贴在他胸口,听着急促的心跳声,也回手抱住他,心酸地应道:“我不走,我就待在这儿。”

    “我、我也不走,我也就待在这儿。”邵声喃喃念着,“我哪儿也不想去,哪儿都不去了,就这么待着。”

    “好,我们就这么待着。”莫靖言鼻子一酸,泪水涌了上来,只觉得这样的时刻过一秒少一秒。

    邵声听见怀中压抑的抽泣声,抬手拂开垂在她面前的长发,用手指认真地擦着她的眼泪,“不哭,莫莫,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他粗砺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擦着,莫靖言的泪水更是抑制不住,“如果你可以不用走,那、那就好了。”

    “我,我为什么要走?我去哪儿……”邵声有一时怔忡,片刻回过神来,“不行,我还是得走。楚羚说得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对!我拿什么弥补老傅的一辈子,拿什么补偿他们一家子?是钱么?有钱换的回一个健康的老傅么?”

    “我明白,我都明白。”莫靖言将脸颊贴在他胸口,“我就是,心里难过,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啊,不舍得把你自己扔在这儿。”邵声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脸颊和眼睛,“我们一起走吧,一起去巴西,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了。莫莫,我们一起走。”

    莫靖言哽咽着,用力点头,“好,不管去哪儿,我和你走。”

    “我带你去海边啊,去基督山,去看嘉年华。”邵声口齿不清地念着,找到她的嘴巴,亲了亲,“就我和你,两个人,以后,以后还有一川。”他轻咬着她的唇,深深地吻了过来。

    莫靖言微张着嘴,与他唇舌胶着,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心中凄惶,暗想,如果你清醒的时候这样讲,那我也就什么都不管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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