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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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击-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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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导员你不知道,许三多没来,许三多这个兵……”
  何红涛递着眼神让他别再说,老马总算会意。
  张干事带点例行公事的厌倦:“现在开始工作吧。马班长,今天来主要是采访你的,咱们这就言归正传了,这路我也看见了,真是不易。让我有种莫名的感触。说说,我相信在你真人实事的叙述中,会有升华。”
  老马苦想,这种苦想简直有些负气:“升什么华?”
  张干事有些迂气,继续解释说:“升华即是说……”
  老马打断了他:“我知道啥叫升华,首长。我在这天天都在等,等这个……升华,可它没升起来,也不怎么华。”
  “老马!”“班长!”
  几个声音是一齐蹦出来的,老马看一眼,他并没打算打住:“李梦、薛林你们别吵吵。”说着他看回张干事,“今天我想说实话,首长。”
  何红涛想阻止:“有情绪跟我说,五班长。”
  老马没理会:“不是情绪,是想开了的心事,叫啥……”
  “感悟”张干事提醒他说,这时他显得比刚才有兴趣得多的样子,所有例常中终于有了例外。
  老马没理他们:“那我现在能说啦?等不来升华,等不来凝华,等来的是日子叠日子,大眼瞪小眼……”
  张干事忙不迭掏了本记下这生动的语言。老马因此而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等来个新兵蛋子,来了这把我们几个老兵油子给教育了!这路怎么修起来的知道吗?一个这辈子还没打够一匣子弹的新兵蛋子修起来的!怎么修起来的?一个人修墙四个人拆墙修起来的!怎么修起来的?拿心拿汗拿时间修起来的!什么叫专心?没见过他砌这路面你不知道什么叫专心?我们爱自己做的事吗?我们看看他我们再问自己……”
  李梦忍不住插嘴了:“班长,人家首长不是要听这个……”
  老马冲他挥挥手:“李梦,我们不是你要写的小说,不是你的人物,不由得你安排的!”
  张干事很有兴趣地看着李梦:“你也要写小说?”
  李梦:“是啊,是一本关于……”
  话没说完给薛林抢断了:“是光嚷开花却永不结果的故事,跟我瞎忙的事一样,所以没啥好说。倒是那个新兵蛋子许三多,我们一直巨烦他,他来这还带股新兵连的劲头,我们为活舒服点都快把自个变成老兵油子。老兵油子不那么紧张,能放松了。今天放弃一点,明天放弃一点,直到最后。”
  张干事听得兴致勃勃,在一边连声说战士们的谈论多有思辨色彩,何红涛只是苦笑擦汗搓手心,伴之以一定的若有所思。
  突然,张干事想起来什么事,扫了一遍眼前的草原上,却没有看到许三多:“这个新兵蛋子……许什么在哪呢?”
  老马嘟囔了一句,顺手把李梦揪了过〖BF〗来:“替〖BFQ〗他!替他戳在本该他戳的岗位上!”
  远远的空地上,老马推搡着李梦过来,一行人或左或右地跟着。地平线上终于能看见交会在两条路尽头的岗亭和红旗,许三多小小的身影在五角星形的端口上站着。
  张干事突然喊了一声:“别吵!”吓得大家都静了下来。张干事看着眼前的景象,好像发了半天愣,然后猛地一个激灵喃喃地说:“有一阵灵感袭上心头咧,他妈的暴殄天物啊!没带尼康!这样的景致用傻瓜数码相机是拍不来的!等等,等等!”
  说着猛砸了一下脑瓜,从腰包里掏出了一个大本子。那是一个速写簿,但他的笔却找不着。“我带没带笔?我到底带没带笔?他妈的我居然带了支圆珠笔!”
  众人也学了乖,发现只要不喘气便不会挨这才子的骂。何红涛犹豫了一下,才掏出支钢笔, 张干事就手抢过来,捡块石头就把笔尖给拗弯了。
  何红涛心里不乐意,张干事却抽风似的在那笔走龙蛇。李梦想去把许三多替下来,给张干事头也不抬地喝住了。
  于是大家全都不敢动,是那种泥雕木塑般的不敢动。张干事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然后基本上瘫了下来:“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张干事刚刚画完,老魏几个就跑过去,把许三多搂着挟着,拖到了张干事的面前,说是要让张干事好好采访。
  张干事却摇着头说:“我才情有限呀。我今天兴致已尽,采访也出不了好文章啦。”几个热情正炽的立刻如被霜打了一样。谁都清楚,团部第一笔杆子说的下次,很可能是永远没有的事。何红涛看着自己的笔,心里挺不是个滋味。
  团部的靶场,一辆主战坦克正在原地射击,四下里震得尘土飞扬。坦克转入行进射击,穿行于靶场障碍之中,坦克里的驾驶员简直像在耍特技。
  101号车,乘员:王庆瑞,萧励,刘寰,段苍松。得分,一百零八分。一辆主战坦克发动机全开,原地射击,四下里震得尘土飞扬,
  王庆瑞就是团长,他一从坦克上下来,就发现张干事在边上站着。
  团长一把抓住张干事:“老张,恭喜你啊,在《解放军报》上看到你画的画在全军美术比赛上得了三等奖,画得挺来神,可哪有那么大个五角星能让兵站在上边啊?你瞧人家评论你,这是结合了象征主义与写实精神的作品。你跟咱当兵的玩什么象征?要实在!”
  “报告团长,评论咱就不说了,可那画,是完全写实的。我画的地方就是咱团的地盘,画的兵也是咱团的兵。”
  “有鬼了。我这团里还有什么地方我不清楚的?”
  “团报上红三连五班那几个修路的兵,您也看见了?”张干事提醒团长,“咱们八十年代曾经想在那儿修路……”
  “你这是对着和尚骂秃子。修路那会儿我就是那排的排长,动了全排力量,可最后还是泡汤了,没钱嘛。”
  “可他们用五条路构成了我画的那个五角星,这已经是创作的雏形。您猜他们修这路花了多少钱?五块钱的人民币!也就是说他们仅仅用了买花子的五块钱!”
  王庆瑞陷入了思考:“我是听说五班在那修了条路,那是我当年一个加强排也没干成的事。”
  张干事能咋呼的时候绝不放过:“不是一个班,是一个人。修这路的人就是画上那个兵,那天我是特意画他去的!要的就是有感而发!据我深入了解调查,他修这路还顶住了来自他人的非议和冷嘲热讽。他还一直自觉自律,坚持严格的军事技能训练。”王庆瑞仔细看看张干事信心满满的脸,终于信了个三四成,这三四成已经能让他有些许的感慨。
  他越听越有兴趣了:“如果真有这么个兵,我是说如果真有的话,放在五班是浪费他,应该放在这战车里打冲锋。”他是一团之长,他说话的时候,总会有人在旁边注意地听。
  回到屋里,团长就让人把电话打到了红三连连部,接电话的是指导员何红涛。接完电话,他骑上摩托车,就到许三多他们的草原上来了。
  那一周,是五班历史上见到指导员次数最多的一周。
  何红涛是来要人的,点名让许三多跟他马上回团部。许三多一听倔劲就又上来了,死活不走,他舍不得他的五班,舍不得他的路,也舍不得他的老马班长。
  老马用班长的口吻跟许三多吼道:“许三多,你要服从命令。”
  可许三多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自己嘟囔着:“我要留在五班,我要留在五班。”
  “你闭嘴。”老马又朝旁边几个喊道,“李梦、薛林,你们帮许三多收拾一下行李。”
  临走前,五班给何红涛和许三多做了一桌饭菜,算是给许三多饯行。可准备开饭的时候,却不见了许三多。
  慢慢地,天已经断黑了,桌上的菜也早就凉了。
  找人的几个兵很快就回来了,都蔫头耷脑的。远远的,李梦就朝何红涛摊着手,意思是没人。何红涛气得差点要跳起来:“我就搞不懂团里看上他哪点了?就这么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兵!”
  老马琢磨着:“这孩子就是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转了这弯,就好了。要不,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指导员先回,我们明儿保证把人交到您手里。”
  何红涛一个人走了。摩托车声渐渐远去。
  许三多从不远处的草窝里探出头来,他看见营房里灯还亮着,就又缩了回去,接着睡他的。草原上的风很大,可许三多却睡得没心没肺的。
  第二天早上,五班的内务可以说差到极点了,昨天的饭菜根本没心收拾,几个人和衣而卧,几张凳子还摊在窗前。
  许三多蹑手蹑脚摸了进来,昨天一晚可说冻得够呛,仍缩着,擦着鼻涕。
  老马睡得很警惕,听到许三多进来霍然跳起,命令道:“抓住他!抓牢啦!别再跑了王八日的!”
  李梦几个早就猛虎一般从床上扑下来,扑到许三多的身上。冻了一夜的许三多也跑不动了,只好让他们给牢牢地抓住。
  “你以为你耗走了指导员就过了这关啦?累得我们这一晚上没睡!”老马吼道。
  他们把许三多扔到了床上,鞋也扒掉衣服也撩了起来,所有的手都伸到他的身上,玩命地挠他痒痒,挠得许三多大笑着:“被子乱了……被子乱了!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不去啊!班长救命呀!……不去就是不去……真的不去……”到了最后,笑声没了,大伙儿听到的竟是呜呜的哭声,几个人在许三多的呜咽声中默默住手。
  “你干吗不去?啥叫命令你知道吗?你为啥不听命令?”老马问道。
  “我离开过家了……我不愿意再离开家。”许三多的声音让每个人都心酸。
  老马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李梦只好拉开老马,对许三多说:“从五班去团部,这是个机会。许三多,机会你知道吗?这个机会有多难,你知道吗?许三多。”
  许三多愣着,那这个话题太过严肃了,机会这个词,许三多可能还要过很久才能明白,但现在足以把他吓住了。慢慢地,老马已经稳定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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