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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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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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工粗糙的各种面具,在夕阳中刺痛了她的眼。
  那个瘦削的身影,蹲在货担前,略带天真的面容,阳光中,是晒暖复又凉了的黑发。
  她走到他的面前,一瞬间,泪流不止。
  弯了腰,身影覆在他的影子上,拥抱了,再也不想放手。
  紧紧地,连呼吸都不想要再听到。
  闭上眼,是溺水时,比深深的绝望还要深的绝望。
  即使有解药,也无力回寰的痛。
  他挣扎着,她知道他被自己这样抱着很不舒服,却不舍得……放手。
  “言希,不是告诉你要乖乖地吗,为什么要乱跑!”她对着他吼,眼泪却掉得七零八落,狼狈之极。
  那个像孩子一般的少年,头发是浅淡的牛奶清香,在她怀中,安静了,声音模糊含混的,单字的音节。
  “面具。家,有。”
  他对着她说,声音很认真吃力。
  阿衡有些颤抖。
  他轻轻,推开她,眯眼,指着货担上琳琅的面具。
  阿衡站起身,挑着货担的生意人却笑了——“这个孩子,跟了我一路,一直看着面具。”
  她笑,抹了眼泪——“师傅,我买。”
  掏钱的时候,少年却突然拉了她的手,疯跑起来。
  阿衡吓了一跳,跟在他的身旁,被他拉得跌跌撞撞。
  “言希,你要去哪里?”她问他,风在耳畔,声音也要随之远去。
  这个少年,却并未回答,一直一直跑着。
  天桥,绿树,公园,街道。
  每一处,远了,近了,远了,模糊了,清晰了,又模糊。
  左手,是他的“家”,右手,是阿衡的言希的阿衡。
  她的左手,是一片淡凉的温暖。指节弯弯曲曲,贴紧了,没有缝隙。
  似乎,就要走到不确定的哪里,没有彼方,没有终点。
  停止的时候,她的面前,是一扇门。
  没有门牌号。
  他微微扬了面孔,轻轻的音调——“家,你。”
  他知道,她不记得路,却不知道,为什么知道。
  阿衡笑,没想到言希会带着她跑了回来,她看着他,温柔纠正。
  “这是你的家。”
  言希摇头,大眼睛纯洁清澈——“你的。”
  “那你的呢?”
  这个孩子,却抱着头,痛哭起来,五官几乎挤到一起。
  “阿衡,讨厌我,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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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医生对她说,言希的病例中,还写着,失语症。
  他会慢慢地,把自己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离。

  chapter47

  春日,天气稍暖,言希不知冷热,阿衡帮他换了冬衣,又添置了几件春衣。
  笑眯眯地,看着他身上的新衣服,问他——“言希,你喜欢这衣服吗?”
  言希不知道,手抓住袖口,使劲吸了口气,小小含糊的声音——“香。”
  呵呵。阿衡笑。这样天真,多么讨人喜爱。
  “放衣服的地方,揉了甘松香。”她笑,明知他听不懂,还是依旧把每件事——她想要说的,说给言希听,这样,不会寂寞。
  三月之约,时间过了三分之二,言希的话越来越少,连郑医生给他做催眠的时候,也不大能进行下去,大半的时候,同面对他一样,他面对着郑医生发呆或者无助地像个孩子一般哭泣。
  终于,心理治疗走到了绝处。
  郑医生现在常常对言希用两种药,氯丙嗪和盐酸异丙嗪,粗的针管,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注入言希青色的血管中,她亲眼看着他,从哭泣变得安静。
  宛若木偶,是了,是他口中说的皮诺曹。
  只有,眼中的泪痕未干,花了整个面孔,她帮他擦脸,他却轻轻靠在了她的身上,熟睡起来。
  柔软的呼吸,孩子般的纯洁。
  她说——郑医生,能不能不用这些药,言希每次用了,醒来之后,饭量很少,半碗米而已,看起来,没有生气。
  郑医生笑——不用,他就有生气了吗?
  阿衡点头,郑重——是呀,不用药,我喂他吃饭,他会乖乖地吃一整碗,而且,我和他说话,他会和我交谈。
  郑医生摇头——说的又是孩子话,最近我检测言希,他的失语症已经很严重,怎么可能和你交谈,况且,你也说了,是你喂他吃,而不是他自己吃,他自己的话,恐怕已经不知道怎么吃饭了。现在,他连惯性的记忆都在慢慢消褪,知道吗?
  阿衡轻轻拍了趴在她腿上熟睡的少年,笑了笑——像小猪仔子一样,睡吧睡吧,睡到天荒地老,不醒的话,就把你扔给卖小孩的。
  她岔开他的话,满眼的逃避哀伤。
  郑医生唯有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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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太阳甚好,搬了小板凳,她把他放在门外榕树下。
  阳光暖暖的,树影遮住了许多光线。
  他伸出手,放到树影外,触碰了阳光,热了,再缩回,专注了精神,像极有趣的游戏,乐此不疲。
  阿衡微笑,转身,要回房,准备午饭。
  她悄悄地,没让他发现自己的离开。
  揉着面,手中指缝满满的都是面粉。
  忽而,听到门外有炮响。近些日子,院子里的孩子不知从谁开始,跟了风,想想可能是过年家里积了炮,跟着风,放陈炮玩,吓吓大人,调皮极了。
  她吓了一跳,想起言希,未抹手就走了出去。
  言希被一群八九岁的孩子围成一团,嬉笑的声音不断,隐约是个顺口溜,傻子,疯子,这样的满口嘲笑。
  最童稚的声音,最残忍的话语。
  阿衡生气了,沉了眉眼——“你们在干什么!”
  一群小孩子见阿衡来了,也就做做鬼脸,疯跑离开。
  言希的脚下,是红色的炮纸,细碎了,还有硝烟的味道。
  言希低下头,双手背在眼前,全身发抖,想必是被炮声吓到了。
  她迟疑着,轻轻开口——“言希。”
  那少年,抬了红了的眼睛,看到阿衡,一瞬间皱缩了眉眼,头抵在她的身上,哇哇大哭起来,抽噎着,拽着她的衣角,始终不肯放手。
  那样子,是委屈连带着撒娇的模样,丝毫不加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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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莞很着急,看起来,比她要焦急很多。
  她知道,爷爷应该下了决心,三月之约,准时告诉美国那边。
  阿衡也想过这件事,但是心中反而觉得高兴,如果言爷爷和言爸爸言妈妈都回来照顾言希,有了亲人,言希的病说不定很快就好了。
  阿衡心里清楚言希的痛楚,是在父母身上。
  小的时候,他的小伙伴都有父母,只有他没有。所以,平时性格虽然高傲孤僻,但对长辈总是有一片孺慕亲近的心,对爷爷也是孝顺得不能再孝顺。
  母亲闲时同他讲过,言希八岁的时候,言爷爷生了病,想要吃拐果,但是是野果,长在山中深处,很难摘,老人不忍心麻烦手下,言希却失踪了两天一夜,跑回来的时候,脸上手上都是伤口,两只小手捧着一捧拐果,衣服脏脏破破的,问他去了哪里,他不肯说实话,还被老人打了一顿。
  言希此人,生平最怕鬼神只说,让他呆在山中两天一夜,又该是怎样的孝心。
  母亲也说过,别看现在言希对她最亲,以前,当作母亲孝顺的却是林若梅。只是兴许这两年若梅去了美国,他同林若梅似乎生疏许多。
  当作母亲孝顺吗……
  那个人又回报给把她当作母亲孝顺的孩子什么东西……
  她问思莞,为什么这么焦急,言希的父母都回来,不好吗?
  思莞却苦笑——言希只有这一个爸爸妈妈,但是言希的爸爸妈妈却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
  阿衡皱眉——都是亲生的,不是吗?
  思莞有些不自在地开口——言希出生的时候,当时因为和言伯伯闹离婚,言伯母大出血,难产,差点要送命,虽然夫妻俩后来和好,但是言伯母一直不喜欢言希,后来伯父伯母出国,却独独把还没有断奶的言希留给言爷爷,又是为什么?虽然是亲生的,但是,恐怕比起言希这个差点让她丧命的儿子,美国的那个恐怕更亲。
  他继续,横了心——阿衡,你知道更亲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到关键的时候,如果必须舍弃一个的话,这个人,是言希无疑。
  如果,他们知道言希得了癔症,而且心理治疗药物治疗效果都不大……
  阿衡从头到脚,像被人浇了冰水。
  思莞闭了目——要是言爷爷还好些,但是怕老人家受刺激,伯父伯母肯定不会告诉他,要是这样,言希会被送到医院强制住院。
  强制住院?
  没有编号的病人看着鲜血笑着拍手的情景缓缓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问思莞——我该怎么做?
  思莞叹气,揉了揉阿衡的头发——你姓温,他姓言,言家权势不亚温家,若要温家女儿养着言家儿子,你说传出去会有多难听,你说爷爷会不会允许?你说言家会不会允许?阿衡阿衡,你能怎么办,你只是个孩子,你还能怎么办?
  阿衡哭了,回家拉着言希的手——言希,你的病快些好不行吗?
  我知道我们言希很乖很乖,不会打扰别人的生活,可是别人不知道,又该怎么办?
  言希的父亲回国的那一日,是五月份的一天。
  她第一次看见那个男子,身材很高大,长得很好看,跟言希一样好看。
  他的行为做派很优雅大方,跟温家人关系不是十分亲密,至少比起言爷爷对温家,是差远了。但是,带了许多名贵的礼物,说是孝敬爷爷的。
  还有许多好看时髦的衣服和名牌香水,在国内很少看到的,尽数送给了她。
  他笑着对她说——阿衡,这些日子,言希麻烦你了。
  阿衡怔怔地看着他,心里空荡荡的——你笑起来和言希很像。
  爷爷看着她,当着外人,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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