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龙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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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龙兵-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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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量着,展工夫忽然闻到一股香气,一股淡淡的,带着无可名状的亲和力,一下子渗进心肺的香气。屋里没有花草,更没有喷洒香水,这香气……
  “我是替老年来向展主任解释几句的。”
  筱月月打断了他的嗅觉。筱月月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沙哑,这在展工夫听来更多了几分异样。解释?解释什么?解释怎么冷落、挑衅、不知天高地厚?“老年那天原本是要认你这个老战友的。”可那仅仅是个认不认老战友的事吗?认,说明态度好,问题再大也有宽恕和朝好的方向发展的可能;不认,说明对当年的问题不仅没有认识反而怀恨在心,越发性质严重。为着当年的那件事展工夫是受了处分的,是背了二十年黑锅的,如今该是把问题澄清的时候了。“年打雷天生就是那么个脾气。”脾气从来都不是本质,本质是年打雷狂傲自大,只认女人不认组织。当年如果他听从劝告把五姨太交出来,说不定这会儿副师长也当上了,哪儿会来这一出!“老年伤得很重病得很重,再不送医院只怕是就要出人命了。”伤得不重病得不重不是白批白斗了?你能跑到我这儿来吗?至于出人命嘛那倒不一定是好事,年打雷罪不至死,死了也难免麻烦……
  一边打量一边思忖和批驳的结果是,展工夫答应了筱月月提出的送年打雷去医院的请求,却对筱月月产生了警惕:年打雷那么英雄的一个人就是毁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你可小心了!何况卓立群、年打雷算什么东西,他们玩过的女人实在也不值得……
  眼看筱月月千恩万谢走了,展工夫洗一把脸便上了床。上床不一会儿却觉出了孤独:县城离部队营房上百里,白天,在外面,他要多风光有多风光;晚上,回到宿舍,大多时候只能独守空床。他想:即使为了功名前程必须忍受寂寞,偶尔地改善一下调剂一下总还是必要的;筱月月这种女人危险是危险,让别的男人玩过是玩过,偶尔地解一解馋还是可以的;女人说到底,只要能给男人带来愉悦满足就是好女人,至于别的实在没有必要想得太多。这样,展工夫便一下子回到二十年前的梦里,眼前又出现了两座拔地触天、半山腰里还飘着云雾的乳峰,出现了两颗太阳似的光芒四射的紫葡萄,出现了那股淡淡的、一下子就能渗进人的心肺的香气。的确,小会客室里没有花草,更没有喷洒香水——那种资产阶级和修正主义的生活方式展工夫是不会允许的——那香气是从哪儿来的呢?从窗外或门外显然没有可能,唯一的答案只有筱月月。可筱月月是从关押年打雷的地下室来,穿的又是普通的衣服,哪儿就会……展工夫想起来,好多年以前似乎听人说过,有的女人身上天生就香,那都是洗过王母娘娘的百花浴的仙女,男人沾上一辈子都享受不尽。筱月月是不是洗过百花浴的仙女可以不去管她,但那香气绝对是假不了的……得出这样的结论,展工夫禁不住惊悔交并:唉!刚才真是糊涂了,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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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龙兵 第二章(7)
后悔没有意义,展工夫想的是年打雷伤好病好之后,你筱月月总得来感谢感谢吧,那才是个机会:“解释”时难免有乘人之危的嫌疑,而感谢则尽可以理直气壮了。可一个月后,他从医院得知年打雷已经好了、回家了,筱月月却一直没有再来;非但没来,连一个谢字也没有说过。那天展工夫实在按捺不住,就给机关托儿所打去一个电话,要向筱月月问候几句提醒几句。接电话的是老所长,一听是展主任,关心的是年打雷的事儿,嘴里一连声儿地说:“在在,俺们小筱在,我马上叫她。”接着电话里传来的就是“小筱!小筱!”的叫声和一句模糊遥远的“哎!”再接下来就没声了,大约过了五分钟,才传来了老所长沮丧的声音:“哎呀展主任,真是太不巧了!小筱先一会儿崴了脚被送回家了。你的意思我给她传达传达行吧?要不,什么时候让她给你回个电话?”
  展工夫想不出会落下这么一个结果。他不只为自己那一天的错失良机后悔不迭,也为自己的心太软和送年打雷去医院后悔不迭了。后果是几天后就见到的:先是年打雷要上班了,水产局革委会主任的那顶帽子被别人“代”到了头上,而那顶“老土匪、老叛徒”的帽子,又被人捡回扣到了年打雷头上,再接下来……凭感觉,筱月月知道这一次的瞄准点是在自己身上。如果说从第一次也就是展工夫到托儿所视察的询问中,筱月月已经隐隐约约地觉出了什么,那个展工夫亲自打来的电话,则使筱月月清楚地嗅出了某种危险的气味。电话没有接,不仅因为她认定展工夫是迫害丈夫的元凶,自己没有什么值得向他表示的,也因为不愿意让那种危险的气味得到传播和发酵的机会。年打雷被吊到半空,她知道那是展工夫在动心思了。她原本只知道展工夫对自己视若寇仇,恨不能把自己与卓立群一起毙了,绝对没有想到那背后还存着一份失落,更没有想到事到如今,展工夫还会在自己身上打起主意。做卓立群的五姨太筱月月认定那是自己的命,想逃也逃不过的命。可卓立群的五姨太并不就等于贱,并不等于谁动动心思就得笑脸相迎;何况作为年打雷的妻子和国家干部,她以前活得堂堂正正日后也尽可以活得堂堂正正。她下决心不理那个茬儿,即使机关托儿所副所长一起丢了也不理那个茬儿!原以为展工夫心里不舒服几天也就过去了,哪想忽然一天,年打雷又被人揪走了。事态同时扩大到海牛岛,有人说如果年传亮不带头揭发年打雷的罪行,他的那个村革委会主任就当到了头儿。而与此同时,理应与年打雷享受同等“待遇”的筱月月却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和非难!
  筱月月悲愤莫名,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把这么多苦难强加到自己头上,不知道自己给丈夫和儿子(也许还要包括女儿)带来的灾难何时才能结束。她想到了死,跳海或者上吊。她写好一封信,一封给展工夫的信,把一切罪孽都揽到自己身上,要用自己的死换取展工夫的良知。可当她要把那封信投进邮箱时又犹豫了:展工夫要的并不是自己的死,如果自己死后展工夫把气都撒到丈夫儿子身上,自己即使身在九泉又如何安宁呢?
  一夜无眠,筱月月拦住一辆拉货的汽车直向济南奔去。到济南,她找的是省军区司令员。省军区司令员就是当年海州分区的司令员,年打雷转业后他一直记挂着这位战功卓著、曾经救过自己和分区机关不少人的命的老部下,五年前一次到海州视察时,特意托人给年打雷带去两斤茶叶。年打雷当时很感动,说好要按信上说的带着筱月月到济南看望司令员去,因为没多久头上多了一顶“右倾”帽子才搁下了的。两月前年打雷落难时,筱月月就起了向已经当了省革委会副主任的司令员求救的念头,可话一出口就遭到年打雷呵斥。年打雷的理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我一个独立营营长,混到要向老首长求救保命的地步还不如死了算了!筱月月是在实在拗不过和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才贸然“解释”到展工夫面前的。如今,她已经顾不得年打雷的呵斥了。
  报的是海州分区独立营营长年打雷,出示的是司令员当年托人带茶叶时的那封短信,省军区值班员还是把筱月月审察了不下十分钟:为了逃避跟踪,出门时穿的是年打雷的大灰褂子大灰裤子,火车上钻的是座椅下面和厕所,衣服脏乱不说,脸上脖子上手上也脏乎乎的,让人分不出男女好坏。直到筱月月洗了脸、手和脖子,又脱了大灰褂子大灰裤子,值班员才把电话打到司令员家里。但司令员家里说司令员到兰州开会去了,开过会还要去大寨、延安参观学习,回来少说也得二十天以后。眼看值班员放下电话,筱月月一下子跌进万丈深渊:年打雷已经被送上绞架,等到二十天以后,怕是连看一眼骨灰也晚了三秋了!
  筱月月说不清是怎么离开省军区,怎么跑进护城河边的柳树丛的。护城河边的柳枝柔韧得如同万千只仙女的小手,柳枝下的河水清碧得如同万千颗滚动的珠子,筱月月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出来。她只记得扑到柳树上放声大哭,一直哭到瀑布似的柳丝儿变成了泪帘,哭到太阳从护城河底消失、月亮从护城河底升起,才赶紧跑到河边,捧起凉森森汪晶晶的泉水——那的确是地下冒出的泉水啊——洗了几把脸和手,便风一般地向火车站奔去。
  回到东沧,筱月月立刻给县革委办公室打去电话,说自己有要紧的事儿要见展主任。接着便冲了一个澡,换了一身素雅干净的衣服,进了县革委第一招待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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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龙兵 第二章(8)
这一次会见的地点不是小会客室,而是展工夫的大套房了。大套房里间是卧室、盥洗室,外间是会客室兼办公室,房门一关,完全是一个随心所欲的独立天地。
  “好,你来了好,来了好!”
  看着筱月月进屋,展工夫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房间刻意整理过,窗前放着一盆茶花一盆剑兰,茶几上摆着几盘水果,一盘紫紫的大大的巨峰放在中间。巨峰是大泽山的葡萄新品种,是展工夫特别让人送来的。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无奈,筱月月总是登了门儿,而登了门儿总应该以礼相待。这不仅仅为的是日后,体现的也是一个修养和层次。这方面,展工夫与那些只顾了自己快活不管对方感受如何的男人们,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眼看筱月月在茶几前坐下,展工夫才在对面也坐下了。对面,对的正是那两座心仪已久的乳峰。但那已经不是主要的了,主要的是香气,那股只有洗过王母娘娘的百花浴的仙女身上才有的香气。这一次的香气是明明白白、真真实实扑进鼻子里的,淡淡的,无可名状,一下子便渗进展工夫的心肺,使他禁不住心醉神迷……展工夫觉出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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