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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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4-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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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睁开眼睛,看到老人一手持盆,一手搓澡,接下来,拿盆的手倾斜下来,水便大幅度地泼了下来,水顺着身体的各个方位向下滑落,形成了瀑布状的水帘,水流过时如一双轻柔的手拂过,让他幻觉出一种相同的感受,他尽享着那种美妙的感觉。这里老人轻轻地拍了拍他大腿的内侧,说:“小伙子,翻身。” 
  他感到遗憾地睁大了眼睛,刚才幻想的一幕,倏地离他远去了,他看到的是老人关注的神情。在他翻身时,老人手上突然有了个动作制止了他,他只是欠起一点身子,来迎合老人的动作。 
  老人皱起眉头,仿佛在回忆着一件遥远的事情,“我怎么觉得你像一个人。” 
  他紧张起来,吃惊地问:“你觉得我的样子很熟悉吗?” 
  只有短短几秒钟,老人拍了拍脑袋,不无惭愧地说:“不是。是我想起了一个人,我说的那个人,还是几十年前认识的呢,要是活着,他现在要比我还要大上十几岁呢,老喽,我老是混淆时间概念。” 
  老人虽然是在不经意地述说,却在他心里掀起万顷波澜,以至于在翻身时,还险些滑出床面,老人及时地拉了他一把,说:“人在翻身时,最容易跌倒了。” 
  他只给老人一个感激的目光,便迅速地将身体卧下来,最主要的是把脸埋在了床上挖空的一个小洞里。在他的视线内,他看到自己穿的那双拖鞋静静地停泊在床下,而且它们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干净,在鞋梁上竟然囤积了许多污垢,也许当时是前面那个人刚刚从水中穿出来,才造成了一种假象。 
  他感到老人的毛巾板从臀部开始向背和肩推了上来,继而,又从下面推上来,周而复始,一遍一遍地推上来,阴阳顿挫,有张有弛。他不禁回想起小的时候,他父亲带着他去浴池的情景,每次父亲都是这么尽心尽力地为他搓澡。父亲去世已经二十多年了,虽然以前也曾偶尔想起父亲,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清晰过,而且父亲的形象又这么具体,他知道这主要是源自于老人的这种精心呵护。 
  他又一次产生了倾吐的愿望,便从那个空洞中,说:“老人家。” 
  老人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也许感觉到客人改换称呼的别有用意,抑或是意识到了话题的深入发展,不管怎么样,老人并没有立刻做出相应的反应。 
  他停了很久,才问道:“老人家,你没听说最近市里有些什么传闻吗?” 
  他感到身后手的力气又加重了,老人的气息粗了些,他吞吞吐吐地说:“就在前几天,离你们不远的干部住宅区里抓走了人……”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老人的声音,就在他准备放弃这个话题时,老人说:“怎么没有听说,我们这儿与那个住宅区,只有一墙之隔,那天抓市里那个交通局局长时,我们都过去看了,听说在他家里搜出的存折就有十几个,现金就超过了百万元,你说他这不是找死吗?我就奇怪,他干吗这么贪得无厌,钱够花就行了呗,这些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老人家,还是您悟得明白呀,不管做什么,一身的轻松,还能自享其乐。”他完全在说一个与此无关的话题。 
  “是呀,你说这些人为什么都想不明白呀?”“等想明白时,也晚了。”他长叹出一口气。 
  老人把毛巾板甩出几个响声后,接着说:“大家都在传说,这几天中纪委要派下人来,对市内的那些高官们进行调查,可能市里很多大人物都要被牵涉进去。” 
  “是呀,是呀。”他心不在焉地应承着。 
  他的脸紧扣在那个空洞中,老人难以看到他情绪的变化。老人将毛巾搭上了他的白嫩的屁股,往下压了压,那种弹性是显而易见的:“其实人都是生的时候赤条条来,死的时候赤条条去,功名利禄哪一样也带不走。” 
  “那是,那是。”他言不由衷。他能感觉到老人毛巾下的泥球在滚动,这个部位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它进行彻底的清理了,那些服务人员对这里总有一种应付的成分在里面。 
  “你说哪个人身上没有污垢哇,但只要经常搞卫生洗澡,毛主席怎么说来着,我都忘了,就是灰尘扫帚跑掉的那一句。你知道怎么说吗?”老人还拍了拍他。 
  他知道这句话怎么说,他就是在那个时代背诵着这些教导过来的,可是现在他只做出了一个扭捏的动作,并没有回答老人。这时的他万分痛苦,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报社的记者还用过刚毅这种词汇来形容他的性格,可是此时他的鼻子酸酸的,他真的不知道老人要是问下去,抑或是当成带有良知的呼唤,自己应该怎样回答。 
  老人并没有强迫他回答,也许正好是老人完成了使命,老人将小池里的水,满满地舀了一盆,顺着他的脊背冲洗下来,污泥浊水顺着床帮纷纷扬扬地流了下来,汇集在地面上,流入了排水沟中。 
  老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他将右手指掐住了脖颈,用力地捏了捏,说:“你的颈椎有毛病。”说着话,老人的手有节奏地按摩,颈椎里发出一声声的筋骨碰撞的响动,传进耳鼓,砰然有声。老人又用双手手指按住肩胛的穴位,他的上肩一阵酸麻,随着老人的手指游动,每到一处,都会出现这种酸麻的感觉,很快他的手停留在了腰部,说:“你有严重的腰肌劳损。” 
  “你们这些坐大机关的人,都有这个毛病。”老人又说,并将肘骨硌上他的腰部,左右旋动,沉沉地转动着小臂。 
  那一瞬间,他的全身打冷战一样地抽搐了一下。 
  老人似乎浑然不觉,把毛巾平摊在他的后背上,一手压在腰眼,一手按住左肩,两面撕扯,双手再调换,一手压上右肩,反复几次。然后,抚平毛巾,用双掌有秩序地敲打起来,奏响了一曲动人的乐章。 
  敲到背上时,他有了咳嗽的欲望,到了嘴边,却只有浊气吐出。一阵的敲打,他用了一连串的词汇来形容,诸如心清气爽,诸如排淤化瘀,诸如荡气回肠,诸如气冲霄汉。 
  老人在他不情愿之下结束了敲打,马上在他后背上涂抹了一层香皂,用手从脚踝顺着小腿肚子一直推了上来,滑腻腻的感觉让他十分舒服。然后老人用拳头沿着腰椎两侧滑行,每个穴位形成的起伏沟壑,组成了阻击滑行的障碍,如此一来,他有了被点击般阵痛的感觉,而随后便被异常痛快所代替。如此反复了几次后,老人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证明他一切的工作均已完成了。他还有些恋恋不舍,疑惑地问:“完了?” 
  老人只是笑笑,没有作答。在老人的扶持下,他坐了起来,并用脚找到了拖鞋。 
  “小伙子,你走了,我们也该关门了。”老人说着,还如释重负般地伸了一个懒腰。 
  一经说出,觉出老人是在等着他才这么晚收工的,他怀着深深的歉意,再次走向淋浴旁,扯开小袋的洗发液,倒在手中,迅速地涂在了头发上,在他的拨弄中,头上泛滥着层层泡沫,并滑落下来,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摸索着将身体移到了喷头下面,莲花头喷射出来的水,浇在他的头顶上,泡沫变成了浆状的液体,把他的头上脸上直至身上都搞得一塌糊涂。 
  当水再次还给他光明时,他看到老人埋头去水池里拔下活塞,池里的水发出欢快的叫声,呼呼地旋进下水道。 
  他本想打声招呼,可是看着老人正在认真地做清洁工作,便带着身上的水滴,走到了外间。在外间,他迅速穿好衣服,夹上包,推开通往外面世界的门。 
  柜台后面的中年男子一脸的酒态,依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空气中散发着酒和花生米味道。 
  他在犹豫是否应该与中年男子打声招呼时,那扇他刚刚跨出来的门打开了,老人手里拿着毛巾和香皂,说:“小伙子,这些东西你还是带走吧。” 
  他本想对老人说,这些他已经用不着了,但看到老人递了过来,就勉强地接了。他没有对老人说再见,他怕伤害自己那颗善感而又脆弱的心,他扭身走出门后,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白色的招牌。几个红字赫然出现在他的眼里,他意外地发现,浴池的名字与他的心情十分相近。 
  他看到老人站在招牌下的门楣中,正定睛望着他,他慌忙地扭过身去,可是他还是听到身后老人真诚地说:“孩子,走好。” 
  他突然哽咽了,泪水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原刊责编高威 
   
  【作者简介】力歌,本名张力,曾用名力哥,男,1962年生于辽宁锦州。当过工人、辅导员、助理实验师、讲师、挂职刑警、杂志总编。1988年开始写作,已发表中短篇小说二百余万字,著有长篇小说《大案追踪》,短篇小说集《拥抱日出》、《歌厅里的格格》和纪实文学集《罪恶档案》等。获国内各种文学奖项十余次,中篇小说《大站》入选《21世纪年度小说选·2004中篇小说》。现为锦州铁路运输学校高级讲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2007…5…21 15:38:17 苹果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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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7年4月8日 第 35 楼   


假币
陈昌平 


  新宇发现手里的这张一百元竟然是假币。 
  粉红色的票面,正面是神态安详的老人家,反面是庄严的人民大会堂正门。纸面已经发黄,表面有多处褶皱,老人家的衣领处,还有一抹污渍,右上角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撕痕……肉眼看去,假币跟真币没有什么区别——也有金属线,也有水印头像,但是用手捏捏、揉揉,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新宇赶紧找出几张新币来,与这张疑似的假币进行对比。相比之下,假币的特征便凶相毕露了——纸面软软塌塌的,发滑,字迹没有凹凸感,左边的水印有些模糊……基本确认,这是一张假币! 
  它是怎么混进钱包里的呢?一百元是最大的面值了,显然不是找钱时夹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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