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梁枭雄录- 第18节

　　朱温在府中专门辟出一个院落供敬翔居住，并上表朝廷，为敬翔求右职，秩次高于武官。众将皆不服，私下议论纷纷，敬翔偶有所闻，却也不恼。正好秦宗权侵扰郑州而回，又来骚扰汴州，于是朱温向敬翔求计。敬翔允诺，但每日只是沿城巡视，又出城去勘查地形，朝出暮返。眼看得蔡贼已经快杀至近前，朱温心里实在不踏实，这天听说敬翔回来了，连忙跑过去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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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后梁枭雄录（37）　　　　　　　　　

　　敬翔正在小院里休息，看见朱温进来，连忙起身施礼。两人扯了半天闲话，敬翔见朱温魂不守舍，前言不搭后语，顾左右而言他，心中暗笑，于是问道：“将军此来，可是有事要与敬翔商议？”　　　

　　“先生所料不错。前日郑州被蔡贼袭击，郑州刺史战败，城破后跑到汴州来，说蔡贼随后将来袭取汴州。我已经让人加强戒备，只是这秦宗权为人狡诈，我曾经数次和他作战，败多胜少。每次他发现形势不妙便不和我大部队作战，在我稍有松懈之时就突然袭击，现在已经渐渐成为心腹之患了，我总不能让军民们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啊。”　　　

　　“呵呵，这次无须提心吊胆，蔡贼自郑州东进，将军手下有从周、丁会此等大将，可令他们率兵迎头痛击。”敬翔不紧不慢地说道。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秦宗权狡诈，他人马又远多于我，即使稍受点损失也不能伤他元气。而且众将官见我亲近先生，心中尽皆不服，我和他们商量退敌之策，他们竟然大放厥词。”朱温说着，偷偷观察敬翔的神色。　　　

　　“却不知众将官如何说法？”敬翔神色不动。　　　

　　“他们说，何不让敬秀才去退兵。”　　　

　　“哈哈，只怕将军心中也是这般想法。”　　　

　　“先生见笑，不过流寇侵袭，我们总不能固守，但是出击不利反增其害，还望先生指教。”朱温语气很诚恳。　　　

　　敬翔站起身来，向朱温一拱手：“将军不必多虑，我既然得将军的信任，又怎么会尸位素餐呢。这几日我勘查地势，已经考虑好了退敌妙策，虽然谈不上一战定乾坤，但此战一胜，蔡贼半年之内必定会绕着汴州跑。只是有一事，需要将军支持。”　　　

　　“先生尽管说，朱温一定全力支持。”　　　

　　“这次战斗拼的不是兵力，而是靠计谋，所以需要众将官配合方能得胜。请将军暂且给敬翔军权，让敬翔来调动将士。”　　　

　　朱温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纸上谈兵的秀才太多了。但是敬翔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如果手下将士不听指令，那无论什么好计策都难以贯彻执行。不过，如果敬翔掌了军权，作出不利于自己的举动，那可怎么办？他在脑海中迅速思索着，终于一咬牙决定冒险一试，于是抬头满面笑容对敬翔说：“就依先生，我立即升帐告知众将，请先生来指挥这次战斗。”　　　

　　帐中众将听到朱温宣布这次战斗由敬翔来指挥时，心里都非常不服气，过了半天，葛从周才站出列，勉强说道：“葛从周愿听敬将军之令。”其他将官也无精打采地表了态。朱温伪装呵斥，其实想观察一下敬翔究竟要如何做。敬翔对众将官的反应早就有心理准备，这时拿起令箭喝道：“众将官听令。”　　　

　　“末将听令！”下面齐声回答。　　　

　　“秦宗权自郑州而来，葛从周率一万军马屯于狼城岗，偃旗息鼓，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什么时候听到路上有马蹄声响，便冲出杀敌；丁会，你领一万军马屯于杏花营，秦宗权到时先不要出战，等他军中大乱回撤时，你再出营杀敌；庞师古，你领精兵五千埋伏在仓寨，敌军前军过后不要惊扰，等他粮草辎重路过再出去劫掠，切记不要贪图战斗，只要劫得他粮草，便是头功一件；王彦章，你领三千精兵各自伪装成乡民，潜伏于刘集四周，只要是蔡贼零散兵士败归，便擒而杀之，不可放过一人。”　　　

　　众将齐声答应，个个领命而去。　　　

　　一行队伍前不见首后不见尾，走在从郑州到汴州的路上，那些兵士个个衣冠不整，表情骄横，说不清是兵还是贼。领头的将军一脸凶狠，他是秦宗权的弟弟秦宗贤。自从陈州解围之后，他和哥哥一起侵城掠地，屠斩焚荡，残暴无比。汴州刺史朱温，虽然军队人数不多，但是经常派兵出击他，还屡有小胜，使得秦宗权心中羞愤难当。这次攻下郑州，便把大部分兵力都调过来，想要一举攻克汴州，于是派秦宗贤领七万大兵先行进发，自己在郑州静观其变。秦宗贤边走边看周围的景色，已经进入汴州境内，和其他州县硝烟四起断壁残垣的景象相比，这里还不是那么颓败，但也已经是十室九空了。附近的老百姓听得大军过境，早就携家带口跑了个干干净净。这时候前军探马来报，说丁会领军屯在杏花营，路上被挖了七重堑壕，已经严守在路口。秦宗贤轻蔑地笑了一下，传令全军继续前进，在离杏花营二十里处扎营，来日和丁会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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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后梁枭雄录（38）　　　　　　　　　

　　于是大军继续前行。谁知道路狭窄，加之前段时间刚刚下了一场春雨，脚下泥泞不堪，众军士只能排成一队行走，队伍生生被拉开了一百余里地。秦宗贤统兵无方，军纪松弛，士兵们在行军路上常常冲入路边民宅抢掠，因此，前军都已经快到杏花营了，后军还没有过仓寨。在路边埋伏的庞师古悄悄朝下看，终于看到有兵士推着车，上面盖着雨布等物蹒跚而来，看不清车上装的什么，估计就是蔡军的粮草以及劫掠的财宝等物。庞师古大喜，挥手示意兵士准备，等到蔡军辎重部队全部进入埋伏圈时，便突然冲下，将蔡军自中间一分为三，瞬间便杀散了押运辎重的兵士，分兵将辎重车辆尽皆拉走，其他人在后掩护，且战且退。蔡军本来轻慢，又遭到突然打击，仓促间前后众军都来不及救援，加上庞师古早已探明去路，汴军抢了辎重便直奔树林而去，有几队蔡军跑到林前，看林内宿鸟惊飞，狼烟四起，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少军马，哪里还敢闯进去，于是退回来向前军报告。　　　

　　秦宗贤正志得意满地领着前军前进，突然听到后面的军士一阵骚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勒住马头向后观看。这时后军的信使也赶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说汴军在仓寨设伏，劫了粮草车辆辎重等物。秦宗贤大怒，问明汴军人数不多时，愤然道：“既然敌军不多，为何不穷追不舍？传令下去，让后队追击，前队后撤至仓寨扎营。”军士们纷纷调头，人喊马嘶一片混乱。那丁会原来也是随黄巢为将，后来随同朱温一同降唐，久经战阵，虽然不信敬翔所言，但也早让军士们准备好了。此刻见蔡军中果然自行慌乱起来，立刻打开寨门，全军尽出冲杀过来。蔡军刚刚接到后撤的命令，又听到身后如雷般的喊杀声，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吓得魂飞魄散，个个夺路而逃，自相践踏死亡者不计其数。秦宗贤这时才知中计，想要让众军士转身杀敌已经来不及了。此刻他唯恐仓寨也埋伏着无数汴兵，到时候自己岂不是腹背受敌？于是急传一道命令，不要再追杀仓寨汴兵，大军转而朝北面进发，绕路返回郑州。　　　

　　丁会随后紧紧追杀，把蔡军杀得狼奔豕突惨叫连连。秦宗贤也不敢停军迎战，只是一路狂奔，猛然见前面古木丛生，杂草林立，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冈挡在了路中间，山坡上枯萎的野草中已经开始长出新绿，让那山坡看上去更是诡异。山坡后隐约传来虎咆狼哮，一条小路若隐若现地延伸到山坡那面，要想继续前进只有这一条小路可走。秦宗贤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问手下这是什么地方。有那熟悉地形的说此处乃狼城岗，是朝西而去的唯一一条路。秦宗贤仔细观察地形，心中暗暗欢喜，若是朱温派人在这个地方埋伏，自己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必然腹背受敌，那可真是不知死所了。连忙指挥军士登山逃命，刚刚爬到半山中间，葛从周听到马蹄声响，早就下令军士冲锋。秦宗贤抬头一看，山冈顶上突然出现无数汴军，满山遍野喧哗而来。一方从上面朝下冲，一方低头朝上爬，两方地理形势优劣立判。更有葛从周早早安排两方山腰的军士也呼啸而来，分别由牛存节和徐怀玉率领冲杀过来，三部军士仿佛三把尖刀，直接就刺进了蔡军的心脏，把蔡军剩下的兵士杀得七零八落。　　　

　　秦宗贤大惊，眼看军士已经无心恋战，各自哭爹喊娘四散逃命，哪里还能过得了山？无奈何他只得且战且退，回马朝来路奔去。牛存节、徐怀玉二将领兵紧紧追赶，赶到金堤驿时，丁会恰也赶到，于是两军合兵一处一阵大杀，收了蔡军三万多人头。剩下不到两万军士，早已不成队形，断断续续朝郑州急奔。走到刘集时，已是三三两两溃不成军。王彦章早等得不耐烦了，见一个杀一个，零零散散又杀了蔡军五六千人，但混乱中不辨秦宗贤，竟然被他逃了过去。一直杀到丁会、牛存节、徐怀玉领军赶到，四将又催军追到了武阳桥。秦宗贤那时已经过桥，唯恐他们杀过来，于是令人放火焚烧桥梁，却把尚未来得及过河的近万军士送了人情，被汴军如疾风扫落叶般尽皆屠戮。这一战，汴军共杀伤蔡军六万余名，秦宗贤只剩三千军士还归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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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后梁枭雄录（39）　　　　　　　　　

　　四将大胜而归，引军回到汴州向敬翔报功。朱温闻讯大喜，命人抬出金帛要重赏他们，众将都拜倒在地说：“此战痛快淋漓，实在是敬翔之功，我们和秦宗贤一样，都是敬翔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赢棋的是棋手，棋子又怎么好意思领赏。”敬翔连忙起身谦让。自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