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扶觞- 第2节

　　她呵斥道：“飏儿，别闹。”

　　雒飏笑嘻嘻的说：“依，让我为你梳理。”

　　凤依没有拦住他，默默看着梳齿渐渐的过滤发丝。发髻上飘着雪白的绒毛，在空气中一颤一颤的。

　　拿过他手中的梳子，凤依问道：“最近武功进展如何？”

　　他嘻嘻一笑：“很好很好啊，我决定有时间去找天下第一的冰之翼挑战。”

　　虽说冰之翼是天下第一，但江湖上的人都是以他的武功命名的，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身在何方。印证了那句话，有身份的人都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

　　见凤依不开口，雒飏说：“你别瞧不起人呐。反正你也不会武功。”

　　桃花泉的第一先生不会武功，历代如此。凤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雒飏说：“你跟我来。”

　　路过院子的时候，花坛边上坐了几个人。有一个低声说：“听说凤依长得极其丑陋，是真的么？”

　　“自小她就蒙着一张面纱，要么是美极，要么是丑极。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前者。”

　　“听说有人亲眼看到她恐怖的脸，好吓人。都说桃花泉没有丑人，却不知……”

　　“这话若是凤先生听到了，不知道她会如何。”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们的话。她穿着粉红色的长纱裙，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好水生佳人，这人有着暖水般得温柔。

　　“袭月姐姐，过来坐，我们不再乱说了。”

　　凤依从花树后面走过，并没有人看见她。雒飏在后面追上她，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药房里并没有那么浓烈的药味，只是一排一排的高架子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瓷瓶。走到一个架子旁边，凤依拿出一个小瓶看一看，递给雒飏。

　　雒飏拎开塞子用鼻子嗅一嗅，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凤依说：“你服用一丸。”

　　雒飏塞一颗进嘴里，不忘说：“是毒药我也认了。反正是你救我的，被你毒死了也没有关系。要是出事了，那你就必须养着我。”

　　凤依暖暖一笑。初次遇见雒飏是在她采草药的时候。

　　那时她才十二岁。在一个树林的深处发现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孩子。他扯住她的裙边不放，然后就晕了。在桃花泉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救了我，就必须养着我。

　　很无理的一句话，他在她身边待了五年。

　　“你刚才服用的是散香丸。”凤依说。

　　挑花泉第一先生不会武功，这是江湖的说法。因为要坐上桃花泉的首席位置就必须服下散香丸，费去武功。

　　果真提不起半分真气，雒飏愕然的看着凤依：“我是不会坐第一先生的。随你。”

　　“哦，原来飏儿是想做第一先生。”凤依若有所思的说，“那我可得考虑了。”

　　“呵呵，呵呵。”雒飏笑得有点透不过气，“这样就好。”

　　凤依正经的说：“三个时辰以后你的功力就可以恢复。在你不想的情况下，没有人可以查觉你的功力。但是，你要记得，无论是医术，还是武功，你都还欠缺的很。”

　　“嗯。”雒飏点点头。

　　“还有，这段时间我要出门一趟。你把桃花泉给我好好照看着。”凤依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你要注意大师兄。”

　　雒飏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凤依，但还是认真的点头。有很多的事，他都没有问她。比如，她明明有着出神入化的医术，为什么会让伤疤留在脸上。为什么散香丸只是藏匿武功，而不是废除武功。聪明如他，细致如他，什么东西都不多话，等着她的解答。

　　地面落着厚厚的雪，几支梅花迎着冷风荧荧的绽放。脚步踩在雪面上，发出咯咯的声音，留出一个一个的脚印。她的衣衫与雪地同色，唯有乌黑的及腰长发在风中盈盈的飘动。雒飏的功力虽然被散香丸藏匿了，但是在却免不了衣衫摩擦的声音。这种声音可以瞒过所有人，却不代表可以瞒过凤依。

　　暖和的披风裹住她的身体，一双细致灵活的手在她的颈子前面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理直了披风的菱角，他靠在她的身后说：“依，你别在乎他们所说的。”

　　那时，他还矮出她一截，他觉得温暖，她也觉得有安全感。

　　她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地“嗯”一声。

　　无论别人有多么的议论她的相貌，她不在乎。何况是，那不是事实。更何况，他没有抛下她。她拉下面纱，静静的注视着地面说：“飏儿，不要怪我骗过你。”

　　睫毛半覆住眸子，一根一根的尽收眼底。玉挺的鼻梁，嫣红的薄唇。只是，下巴过于尖瘦。

　　雒飏看着傻笑：“没有，刚刚好。”

　　她合上面纱。他回过神。

　　“你的目的是试探大师兄么？”雒飏问。

　　凤依点头。看来，一切的发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一只白虎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它亲昵的用下巴蹭着凤依伸出的手。曾经，雒飏问过凤依，为什么她养的东西都是白色。白色的虎，白色的鸟。当时，她只说了一句，难不成你也想试试瞬间白发？

　　之后，雒飏再不提此事。

　　凤依翻身横坐在雪虎厚实的背上，最后对雒飏说：“万一有什么情况就飞信给我。”

　　他点头。

　　凤依以前的师父，桃花泉前任第一先生说过，蝶山的山崖上有一颗血灵芝，要求凤依在五年后取回。现在五年的时间已满，凤依想亲自去取。其一，她这是第一次走出江湖，其二，她想知道谢隆的目的到底什么，到底想怎么闹。





第3章　第三章
出了桃花泉，再翻过几座山，才看见稀稀疏疏的房屋。田埂上与屋顶上存着厚厚的积雪，如果不是烟囱里冒出来的缕缕炊烟，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生机。天边一片灰黄，也越来越暗，看样子天黑前又要下雪了。

　　凤依停在一处较大的房屋前，犹豫片刻，伸手敲门。开门的少妇挡在门口，询问道：“姑娘有什么事么？”

　　凤依摘掉脸上的面纱，道：“我想在这里投宿。”

　　无论怎么看，凤依也不像是对他们这户清贫的农户有什么企图。在仔细看看，这人虽然生得一副好面孔，却不像有什么好脾气，要是说一个“不”字，说不定就人头落地。没加思索，少妇引她进屋。

　　外面虽然不怎么亮，但比起屋里，要好上很多。进屋了唯一看得见的是灶头升起的火光，橙橙黄黄，明明灭灭的。

　　少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家里买不起桐油，所以没有点灯。天晴时可以把门打开透光，但是这么冷的天头不行。”

　　凤依微微应了一声，找了一处干净的椅子坐下。

　　“对了。”少妇说，“我叫石莲，有什么事就叫我。”

　　说完，她转头去灶头忙活。

　　里屋里有一个严重风寒的病人，凤依进这门就感觉到了。对于这户灯都没得点的人家，绝对没有钱给他医治。他的命运，恐怕要看他能否熬过这个冬天。要她看这种病，太屈尊了。因此她不打算管这事。

　　早上喝过半碗粥之后，凤依还没有进食，此时她的胃很不舒服。然而，看到石莲端出来的饭菜，凤依还是拒绝了：“我还不饿。”

　　也不能责怪石莲待客不周，除了粗玉米面，她真的拿不出什么吃的东西。

　　凤依看出她的为难，捏捏眉心道：“我累了，现在只想休息。”

　　石莲似乎是没有听清楚她的话，询问道：“你是从桃花泉出来的？”

　　路过这里的贵人，绝大多数都是冲着桃花泉。但是凤依只是一个人，石莲猜她是为同伴求医而不得的人。去桃花泉求医的人成双成对，然而能够回来的总是孤孤单单的几个。

　　见凤依点头，石莲叹息道：“他去了你也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你男人也不希望你不开心。他会在天上永远守着你的。”

　　凤依不明所以，无言以对。

　　石莲见她不语，觉得她是听进去了，又说：“就好像是我，男人病的不行了，整天还逗我开心，要我好好活着。”

　　凤依大致明白了她的话，说道：“我还没有嫁人，谢谢。”

　　石莲不解：“你难道不是从桃花泉出来的？”

　　这个人很啰嗦，让凤依受不了。

　　“其实桃花依真的不是一个好人。”石莲又说。

　　听到自己的名字，而且是亲耳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坏话，凤依问：“她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石莲忙摇头道：“不不不，只是桃花泉那么多的神医却不救人，我觉得太浪费了。”

　　“我不是去桃花泉求医的，也没有什么伤心的事。只是现在累了，想睡觉。”

　　石莲说：“好好，我带你去睡觉。”

　　小杂屋里就连一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凤依无奈的靠在潮湿的破棉被上，等着暗月给她送东西。

　　暗月把东西双手送上，单膝下跪，问道：“难道您今天就睡在这里？”

　　凤依点头，吃着手中温热的桂花粥。

　　“您还有什么吩咐？”暗月又问。

　　“雪虎还在外面，你帮我打理一下。明天让它在村头等我。”

　　暗月接到命令，纵身消失在飘雪的夜里。之所以雒飏放心的让凤依出来，因为一路有暗月的暗暗保护。无论是初出江湖也好，不会武功也罢，总之，暗月不会让她有什么闪失。

　　前面的路途被暗月打理得很好，每次完成任务之后，她都自觉的隐退。

　　一路走的都是人烟稀少的偏僻处，没有遇到什么人，倒是时间耽搁了不少。接近半个月，雪虎才慢哒哒的到达蝶山。这座山在春夏两季是蝴蝶的栖息地，草木繁荣，景色如画。秋天的时候，残蝶与落叶一起起舞，凄且美。唯有冬天，白茫茫的一片，掩盖了残枝败叶。落雪的时候，林子里一声鸟啼都没有，雪虎踩在地下的声音就更显入耳。无故飘起的血腥味引起了凤依的警惕。她拉紧面纱令雪虎远远的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