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1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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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渡1969-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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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爸这一边。文昌平在自尊心得到满足和升华的同时回头扫视众村民,脸上洋溢着得意与满足。然而,偏偏在此时让他看到方细妹与虾仔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给他得意和满足的心灵重重砸下一锤。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四)
富农仔子和地主闺女无所顾忌地进行情感交流,让民兵营长儿子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

  “虾仔被盘问,他是不是与台湾特务有关系?”文昌平小声问身边的赖子欢、赖子强两兄弟,他的语调带着怨恨和煽动。

  他们三个人平时在村里在表面上关系最好,各自的阿爸在村里是脚跺地皮全村震动的人物,因此走得近些。赖家两兄弟听到他这句话,同时将目光投向虾仔。

  “地富反坏右的子女都不是好东西。”赖子强说。

  “对他们绝不能讲阶级兄弟感情,对他的罪行一定要深挖到底。”文昌平说这番话时由于激动,涨红整张脸,鼻翼两侧几颗饱满的青春痘红如鸡冠。

  正在他们说话间,法医收拾了器具站起身,将掀开一角的草席重新盖严实了,与一名年纪较大的警察耳语几句,年长警察又和民兵营长小声说了几句,便看到众警察各自走向停放有序的自行车。

  “警察要撤离了,难道死者不是台湾特务?”文昌平与赖子强对视一眼说道。

  在他们说话间,有人从村里拉来一辆架子车停在尸体旁。文昌平这才看到阿爸走向村长,心中再也无法按捺心中涌起的得意,目光睨视赖子强俩兄弟,心里说:“别看你们的阿爸是村支书,关键时候还是要听我爸的。”心里如此想着,嘴里发出“嘿嘿”冷笑。

  “你笑么也(什么)?”文子强问道。

  “么也(没事),我此时觉得虾仔真的像条死虾。”文昌平幸灾乐祸地说,他在发泄对虾仔与方细妹交流感情引起的醋意和怒气,同时将目光瞟向方细妹刚才站立的地方,可是没看到她。扫视了一周,仍不见她身影,不知在何时她已经悄悄离开了。

  文昌平和赖子强看着各自的阿爸面对面小声说话,像在商量什么事?然后见赖瑞轩向围观人群走来,他在众人面前停住脚步说:“来几名壮劳力,协助公安同志将两具无名尸体运回县公安局,进一步解剖调查,工分按三天计。”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年轻人听了往后缩。虽然工分是一大###,但要他们去搬弄死人,还是不敢挺身而出。最终从人群里走出两个中年人,表情木纳,默不做声跟在赖瑞轩身后,走向草席覆盖的尸体。俩个人将草席裹着的尸体抬上独轮架子车,一推一拉,人们看到有两条腿耷拉在架子车外,随车颠簸,左右或上下摆动。

  虾仔仍被两个民兵夹在中间往前走,人们看到他衣衫尽湿,面色苍白,眼睛躲躲闪闪,不敢与村人接触,确乎做了亏心事。由于有威严的警察在场,没有人大声喧哗,村民仅远远跟随在后面,然后各自散去,回村。

(五)
虾仔的阿爸古老虾也听到喇叭里那段话,但他没有随众人前往海边看热闹,他不敢,每天开工前他都要向贫下中农汇报学习体会,他听说海边发现台湾特务尸体时,他停住脚步,望着手里盛紫菜干的竹篓子沉默片刻,之后与老婆子对视一眼问她:“虾仔出门了吗?”

  “出门了。”

  “坏了,肯定出左(了)事。”老虾说句话时手中竹篓掉在地上,暗绿色紫菜洒了一地。

  虾仔的阿妈古婶听说儿子出了事,魂魄也出了窍,连忙催促道:“虾仔出左事?你仲不快点去睇下?(你还不去看看)”

  “我估计喇叭里说海边发现尸体,一定是他发现的。”老虾没说可能是台湾来的特务,凭直感,这件事与儿子有关。

  “我老早叫他不要去海里采菜了,你已经成了专政对象,虾仔才十八岁,如果再有事,以后你让他点样(怎样)活?如今点算呀?(现在怎么办呀)”虾仔母亲说着话已经流下眼泪。

  “你去村头看看,也不要逢人打听,众人从海边回来,自然会议论所见所闻,你听一下就知道了。”老虾蹲下身子将洒落的紫菜重新收拾进竹篓里,放进里屋,然后走出来站在院里,抬头看院墙外树梢上的太阳光出神。

  他见老伴背着猪草筐出了院门,便将盛菜干、咸鱼、鸡骨草的竹箩摆放在院子墙角晾晒。磨蹭一袋烟功夫不见老伴回来,抬头看看日头,心想不能再耽搁了,连忙去墙角拿起纸糊的帽子,约一米长,习惯地拍打几下灰尘,夹在掖下走出院门去生产队场院报到。

  进入场院,阳光已经照进场院空地上,四下里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影。虽然知道众人都去海边看热闹了,心想也不会去那么久吧,早知如此还可晚来一些。但喇叭里并没有说不用出工,想着还得提前来的好,别因此被抓住辫子,又要检讨一番。

  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场院,环顾四周,安静至极。平时从没有这种机会与心情体会到这种安静,望着眼前一米高的土台子,是平时村支书和民兵营长在出工前讲话的地方,自己也有一个位置在左边,那里清晰地印着自己两个脚印,右边一双脚印是地主方芋站立的地方。

  正面墙上用石灰水写着一行斗大的字:“打倒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另一堵矮墙上写着:“打倒赫鲁晓夫”。赫鲁晓夫下面是拳头大的字“打到地富反坏右方芋、古老虾。”再下是一行小字:“澳头村党支部宣。”

  老虾平时不敢看台下众人,也不敢看台上讲话的人,仅是恭敬地弯腰低头看脚下一米见方的土台子,头上纸糊的帽子以六十度角指向天空,像一挺高射机枪。 

  此时,老虾四顾无人,仔细打量墙上打倒刘少奇几个大字,再看看打倒自己和方芋的几个小字,不由“噗哧”一笑。刘少奇是什么人物?连他都被打倒了,打倒自己这个小富农算啥呀?何况自己的名字能和他一起上墙,未尝不是一种荣幸。老虾想至此,内心欢愉偷笑,又不失警觉回头看一眼身后,这一眼让他看到方芋掖下夹着纸糊的帽子站在场院门口,脸上笑容诡秘。他连忙收敛笑意,心想这老狗何时来的?自己悄悄偷笑是不是已经被他看在眼里?心里生出一丝担心。但转念一想,他是地主,自己的成份还比他高一级,量他也不敢去告发,略觉安稳许多。

  “你比往常来迟了,我要去汇报赖支书。”老虾严肃地说。

  “我看到你一个人在偷笑,是不是蜜蜂落在你嘴上拉屎了?我要去汇报文营长。”

  俩人对视“哈哈”一笑,却又心虚地四周观察一番。

  大概是习惯了,两人笑完了各自走向平时站立的位置,顺手将高帽子戴在头上,做完这些下意识的动作,这才想起场院里仅他们两个人,不由再次相视挤眼而笑。

  “你的帽子仅比我的高了五寸长吧?看起来显得无比高大,仿佛泰山顶上一青松。来,让我比比是不是比我长五寸。”老虾说着走向方芋,拿过他头上的帽子,与自己的帽子比较长短;他比划完了扣在自己头上,用羡慕的腔调说:“你看,地主待遇就是比富农好,连帽子比别人的长,也比别人的重。”嘴里说着冲方芋做了个鬼脸。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六)
方芋知道是在揶揄自己,也不生气,看着他将两顶帽子放在一起比较,他说:“你这也就是五寸笑十寸,何况你的短是村人尽知的,边度(哪里)用得着比。”方芋这句话一出口,立即哂笑出声。

  老虾听了他的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原来老虾在村里有一个笑话,外号叫小螺丝。小时候一群差不多大的小孩光屁股在海里游泳,老虾的小###老缩进肚里,仅露出螺丝头大的小###在外面,同伴就叫他小螺丝。

  方芋见老虾红了脸,知道自己的话刺到他痛处,嘴里哼起小小螺丝帽的曲子,也不唱歌词。空荡的场院里一个富农一个地主,一喜一怒的心情,各自戴着对方的帽子,互相打量。

  正在这时,村长出现在场院门口,方芋和古老虾丝毫没有觉察。

  赖瑞轩没有去县上,而是随众村民回村。一路上他一声不吭,村民以为他在思考案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海边憋着一肚子气。憋气原因是尸案现场文则栋对他的冷落。

  赖瑞轩知道,文则栋肯定看到自己走进警戒线了,可是他却视而不见,一直没有主动过来打招呼,也不将发生的情况向自己做汇报,也不将自己介绍给他们,只顾个人对公安同志汇报。按理说,发生这样的事情该由自己这个一村之长向上级部门作汇报的,一个小小的民兵营长竟敢撇开一村之长,压根就没把自己这个村长放在眼里,完全是个人主义行为,也是自由主义行为。这说明什么问题呢?难道你文则栋想要篡党夺权?竟敢当着公安同志以及全村广大人民群众的面冷落村支书,把管辖一方的村支书排斥于事件之外,这是他在藐视你这个村支书的存在。

  赖瑞轩越想越恼火,抬起右脚狠狠朝路边一块石子踢去。想不到这块石头很顽固,表面是松动了,其实尚连着根,没有踢飞石头,脚指头一阵钻心的疼痛,当着村民不敢露在脸上,强装无事人一般。他一瘸一拐回到村里,感觉鞋子里湿腻腻走起路来一滑一滑的,在没人地方脱下鞋子,发现右脚大拇指指甲翻开,鲜血流在鞋里,洇透鞋面。

  “叨你老母,真是霉气,大清早跌落屎坑。”赖瑞轩骂骂咧咧朝广播室走去。走了一半,由于脚趾疼,他改道来到场院。一路上他在想是不是要通知社员推迟出工,或者集中起来将今天出现在澳头村海域的死尸解说一番,号召广大贫下中农要时刻注意阶级敌人新动向,防止阶级敌人破坏捣乱。但想到公安局仍在调查中,暂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便打消说这件事的念头,意想不到在场院撞见地主和富农在台子上指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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